其实已经是夜半了，只是锦云馆这样的地方，就算是这样晚的时候，也还是笙歌靡靡，昼夜不息。

　　灯下的女子眉眼平和，很是安然，手撑不住下巴，于是头就摇摇晃晃地瞌巴着，无端有些可爱。

　　他忍不住凑过去，看看她的眉眼。

　　“唔……”

　　因为脑袋摇晃得厉害，点头点得幅度过大，一下子就把自己惊醒了。

　　迷迷瞪瞪地抬头，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纵然凑得极近，还是很俊朗，可却足以将她吓得一个激灵。

　　“你在做什么？！”

　　因为凑得太近，她不由被惊吓到，极为大声地喊道，瞌睡虫早不知被吓到哪里去了。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但是一时之间不能控制好力度，于是也退后得过猛，身子骤然失重，往后栽去。

　　只是后脑勺并没有如惯性般落地，椅子也哐当一声正了回来，不曾栽倒。

　　至于她本人，是被人揽住了腰肢，直直栽进一个怀里。

　　不消说，是姬公子。

　　傅红衣第一次遇见这样尴尬的处境，一时之间脸颊上不由浮起红晕来，心里慌张得不得了。

　　“我倒是不曾做些什么，只是……有人这样激动，怕是别人都以为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他倒好，像是全然没有看到她慌张的模样一样，满是狭促地挤兑她。

　　傅红衣到底是青楼里长大的，对他话里的意思自然模糊地知道，于是越发地觉得尴尬了。

　　“你……闭嘴！”

　　她原本是要平和地说些什么的，看到他一张神采飞扬，满是不正经的脸，生生转了个弯，用极为泼辣的模样对他喊道。

　　这样的人，若是柔柔弱弱的模样，怕是更会欺负她。

　　果不其然，他眉梢一扬，唇边泛起笑意，眼里的狭促越发浓烈起来，傅红衣忽然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妙。

　　“被我说中了？”

　　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就是掉着眉梢扬着眼，还是一副神采飞扬的少年郎模样，只是比起陌上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又多了些精致温文的书卷气。

　　偏偏，又有一张叫天人都妒忌的好模样，配上浑身的书卷气，就是最最恣意俊俏的少年郎。

　　傅红衣一时看得有些愣怔，原来她也是这样看重皮相的一个人，她愣愣地想，努力在脑海里搜刮，确实是找不出比他更俊朗的郎君。

　　确实是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她看着他，恍恍惚惚地想着，心里泛出些欢喜来。

　　“你做什么要说这些话。”

　　于是她正色，像是要好好教导她，这样俊朗的人应该要举止温文端方，不能处处开这样的玩笑。

　　“自然……是为了逗你开心。”

　　他随手合上手里的折纸扇，目光移开到她的脸上，微微的笑意被烛火映着，暖意融融。

　　傅红衣一时失神地望进他的眼睛，里面是暖融融的笑意，除了跳跃的烛火，就只倒映出她的影子。

　　里面的女子面容姣好，稚嫩的脸上满是未经世事的天真明媚，美好得像是未被岁月侵染的一枚明珠。

　　是为了逗她开心，她记得有客人与锦云馆里的姐姐调笑，送她们胭脂水粉是就是这样说。

　　那些客人脸上满是堆起来的笑意，浑浊的眼里满是光彩，却灼热地盯着那些姐姐。

　　她在锦云馆待了那么久，她自然看得出那些姐姐眼里半真半假的笑意，美丽的脸上也挂着半真半假的笑意，满是欢喜地收下那些物什。

　　“你做什么要逗我开心？”

　　她忽然有些惶恐，她是要和那些姐姐一样么？于是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眼里有些故作的淡定。

　　这样懵懂无知的模样，他看着，忽然觉得满意，于是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起来。

　　“你……莫不是有些蠢？”

　　可惜，他就是喜欢这样时而鲜活时而迷瞪的模样，脸上却刻意挂起嫌弃的表情来。

　　于是她就只看到他脸上满是看傻子的神情，说不出的嫌弃，到是不冰冷，她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只是，她是被他骂蠢了？

　　竟然骂她蠢，这就不能容忍了，她哪里蠢，分明是他无论举止还是说话都奇奇怪怪的，叫她摸不着头脑。

　　傅红衣也觉得自己有些迷瞪了，虽然想反驳，却不由得犹豫起来。

　　“你分明是语言轻薄，却说是逗我开心，还骂我蠢，哪有这样的道理？”

　　傅红衣说完，就真的觉得自己很蠢了，自己果然是在被轻薄，还自己承认自己被轻薄了。

　　在锦云馆待了这么，她自然还是知道什么是调笑的，她应该装作全然不知情，一派平静就过去了。

　　偏偏，她自己承认了。

　　傅红衣一时觉得无力，自己都拯救不了自己了，很是无奈了。

　　他却是将她脸上沉沉浮浮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好笑。

　　“红衣，轻薄与逗你开心不一样。”

　　他似乎是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揉眉角。

　　沉沉烛火摇曳起来，屋子里显得灯光浮动，很是恍惚。

　　屏风上是精致的花鸟鱼虫，被绣娘高超的手艺制作出来，在烛火下宛如真形。

　　他极好看的眉眼极近地在她的眼前，眼里满是她看不懂的珍重，这样的神色，她从未见过，只是看见在他的脸上，心里便没由来地泛起欢喜。

　　“那为何要逗我开心？”

　　她支着下巴，尖尖的指甲放在脸颊上，胭脂红的蔻丹被烛火映出亮晶晶的光彩。

　　越发显得一张脸洁白如玉，极为艳丽精致的眉眼没有风尘气，满是如玉的天真干净。

　　窗外笙歌飘进来，绵软而细碎的调子飘飘忽忽的，恍惚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你若是在乎一个人，自然希望她喜乐无忧。”

　　他说得很是正经，灼灼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很是珍视的神色。

　　只是他眸子里的女子还是懵懵懂懂的，愣愣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满是迷茫又恍惚的神色。

　　“在乎……”

　　在乎一个人，为什么要无端在乎一个人，他是说他在乎她吗，她看着他瞧着她，似乎……确实是极为在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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