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章

　　“何必理会那些迷人眼的事物，顾好眼前便是了，这天底下这样多的事情，总归不能处处算计到，且看清自己要做的事，直直地去做就是了。”

　　程璟渊像是看出她的情绪变化，缓缓说道，语气沉稳。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又继续道：“江南顾氏与你父亲顾耽关系匪浅，自然与你也有关，从江南顾氏入手倒是不错，也正好先找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往回如何走倒是也清楚些。”

　　顾夏凉默默点头，眉眼黯然。

　　程璟渊的意思她固然懂，终归是觉得难受。

　　“……江南顾氏，这样大的氏族，这样轻易覆灭，我若要查出当年的事情，又该是如何下场，我当真能够替顾家昭雪么？”

　　从江南顾氏入手，当真这样容易么，不过十几年的功夫，这样大的氏族，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确实是件可怖的事情。

　　皇室说起来是式微，可是要做一件事，却轻而易举，终归是皇家，再说也不曾真正没落下去。

　　譬如程璟渊本人，就是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如今权倾朝野，自然都是皇帝的手段。

　　顾夏凉咬一咬嘴唇，心沉下来。

　　“江南顾氏这样大的氏族，知道的人何其多，不过是无人提及罢了。你若是真心要调查，说起来也简单。”他笑了笑，眉眼温和：“你既然愿意在锦云馆做本官一枚棋子，本官自然会替你瞒住圣上的眼线。”

　　……这样么？顾夏凉心里乍然一惊，于是看过去程璟渊的侧脸。

　　“本官要用的人，自然要护好。”

　　他像是感觉到顾夏凉的目光，于是缓缓道，眉眼惯常的平和，眼里深沉不可测。

　　她是枚棋子，说起来，这样的话她当真不喜欢听，可是还是无端有些暖意，似乎，程璟渊是唯一一个愿意帮她一把的人。

　　自从进了锦云馆，她只是遇见过一个傅红衣，起先以为是极好的人，后来也发现不过是自顾自，说起来，程璟渊竟然帮过不少次，她觉得有些玄妙。

　　“嗯。”

　　棋子也罢，她觉得自己没有其他的奢求，努力找到一点点的浮木，拼命地爬上去，找到一点点的依靠就好。

　　顾夏凉移开目光，前头白茫茫一片，窄窄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去，顾夏凉看着，心思又杂乱起来，飘飘然不知心思去了哪里。

　　她在丞相府待了三两天，程璟渊忙于政事，平日里不大见面，顾夏凉过得很是随心。

　　她回去时，才进了锦云馆，就被杜烟南拉去了房间。

　　“妈妈不让子栀离开，可是子栀执意要离开，你快去劝劝她。”

　　杜烟南拉住她的袖子，眉眼急切，眼里满是焦灼。

　　眼角一枚痣，狐狸眼，极为妖娆又焦灼的模样，无端泼辣明丽。

　　顾夏凉才转过廊角，就被这样猝不及防地拉住，显得有些迷茫。

　　沐子栀要离开锦云馆，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与沐子栀不大熟，再者，她先前也去过，看沐子栀的模样，是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她做什么去看别人眼色呢。

　　只是杜烟南的模样倒是奇怪了，沐子栀要走，她自己去劝说就好，非要找她去劝说做什么。

　　奇怪！

　　“烟南，我知晓你与子栀交好，她要离开，你自然不愿意。只是，”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只是，子栀原本就是一个清倌人，想要离开就离开算了，你非要留下她做什么？”

　　杜烟南一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顾夏凉竟然会这样说。

　　只是顾夏凉没有给杜烟南留下解释的时间，轻轻拽下来被杜烟南拉住的袖子，眉眼垂下来。

　　“她向来与我不大往来，你自己尚且不能劝说沐子栀，倒是再次过来找我去做说客，这就更是奇怪了。”

　　杜烟南被顾夏凉说得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会才扬起眼角笑道：“你说什么，这样弯弯绕绕的，我们快些过去罢，子栀是真的要与冯妈妈争起来了，快些过去。”

　　她推了顾夏凉一下，顾夏凉没有动。

　　顾夏凉眉眼冰冷，直直看着杜烟南：“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直说罢。”

　　从杜烟南第一次遇见她就有问题，那样奇奇怪怪的理由，非要让她与沐子栀接近。

　　只是，她向来下意识地觉得，杜烟南有没有恶意，所以不大放在心上。

　　杜烟南看了顾夏凉一眼，咬咬唇，眉眼飞扬起来。

　　“你随我过去。”

　　气势魄人，眉眼坚定。

　　顾夏凉静默了会，低垂着眼，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还是相信一回罢，顾夏凉心里浮起一个念头，才要张口，忽然刹住。

　　“不去。”

　　她忽然转身，因为太过突然，她转身时身子晃了一下子，她慌忙稳住，看起来不大明显。

　　杜烟南下意识想要拉住她，顾夏凉手一甩，直直走远。

　　上次沐子栀对待她的态度很是奇怪，还是仔细些，小心为上。

　　她在锦云馆吃了那么多的亏，实在是晓得要防备其他人了，不然，后果怕是难以估计。

　　杜烟南在后头，追顾夏凉却是来不及，也不好直直追上来，所以她算是甩掉了杜烟南。

　　远远地听不见杜烟南的声音，顾夏凉才缓缓舒一口气，步子也缓下来。

　　才要停下来歇一会，就听见背后一声叫声。

　　“顾夏凉。”

　　冰冷的调子，像是冷玉忽地碎开来，泠泠的。

　　顾夏凉听得出来，是沐子栀的声音，她在心里叹息一声，于是转过身来。

　　面前的女子眉眼纤细，尖尖而清秀的一张脸，眸子里像是被冰雪覆盖，瞧不见一丝的暖意。

　　一身雪白的广袖襦裙，行走间步履轻而曼妙，裙摆就如一朵白莲绽开在地上，就如步步生莲。

　　极长而漆黑的发，垂下来在雪白的衣衫上，发髻上压一只白玉雕成的莲花簪，越发衬得发漆黑无比。

　　极美的人，就如冰雕似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顾夏凉指尖扎了扎掌心，定定地看着目前的女子，眉眼间也是一派冷意，华贵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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