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清悠院不远的碧音院里。

　　堂屋里大太太坐在正位，赵姨娘未坐下，只垂目站在一旁。

　　有婆子上前行礼：“太太，院子里很安全，只是小厨房有扇门通了外院，若是流寇稍有功夫的，随意一翻便进来了，要不要派两个人守着……”

　　整个孟府除了老太太有小厨房，其余一间便是碧音院里。

　　赵姨娘做老太太的丫鬟时便患了胃症，需时常备药，老太太体恤她，特地出了自己的体已钱修了这么个小厨房，用作平日里的熬药与做小食。

　　因为多修出一块，这小厨房靠的外院很近，外院过了不过几步便是外面大街，若是有流寇想要入府，这里自然是最佳选择。

　　那婆子禀告完了后，孟如襄的声音外面传来：“这里如此不安全，母亲却只留了两个婆子做看守，若流寇窜进来可怎好？！不行一定得多留几个！”

　　赵姨娘偷偷看了她几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可孟如襄却瞪大了眼睛，对于她的示意根本视若无睹。

　　不做声的大太太见此冷笑一声，手中的茶盏更是‘咚’一声放下：“这事来的突然，除了外出去庄子、办事的，拢共府里只有二十来个婆子。府里又不止你一个小姐，怎地也偏要配上许多？那含颐院老太太与你的姐妹们该如何？平日里你娇蛮任性也就罢了，这样的时候怎地也脑子糊涂？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管教松了，才让你成了这般模样！”

　　孟如襄急忙道：“可我们住在碧音院，这里离外院与外面最近，方才沈婆子也说了小厨房最危险，却只留两个婆子……”

　　“五小姐！”赵姨娘赶紧叫住她，“这事太太做主便可，大不了咱们门窗掩紧一些，不是说了官兵正在追捕吗，这街上的府邸这么多也不会那么巧进咱们这里……不会有事的。”

　　孟如襄向来不喜自己这个懦弱的娘亲，也恨她是个丫鬟出身，因此对于她这样委曲求全的话向来厌恶，她毫不掩饰这种讨厌，大声喊到：“姨娘这话奇怪，什么叫掩好门窗便行？流寇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岂是门窗能挡住的？咱们离外院这么近，若真有个意外向谁去求救？”她冷哼一声，“有人怕是巴不得我们被流寇掳走才好，正好趁了心意。却莫要在这里假惺惺拿老太太来压我。”

　　“那好，”大太太怒极反笑，倏地站起身，“既然你如此想，我若是拂了你的意岂不是不好？”说着就往外走。

　　孟如襄梗着脖子与她对视。

　　赵妈妈道：“太太，那五小姐这里留几个人？”

　　“留什么人？”大太太看也不看孟如襄，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只留一句冷冰冰的话，“一个也不留。”

　　大太太出了碧音院，没走几步便碰到匆匆赶来的孟如尘。

　　“你怎么出来了？”大太太讶然道

　　孟如尘行了礼，一脸关切：“方才我听见这里有吵闹声，放心不下过来瞧瞧。外面出什么事了？”

　　大太太叹了口气，面色很不好看：“你父亲让孟卿带了话回来，说是京都里有流寇。有迹象显示大部分都分窜到了东城府，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尹府的人正在挨家挨户盘查追捕，让咱们紧闭门户，以防流寇潜入府里伤着人。方才你五妹妹性子急，发了些脾气，声音便大了些。”

　　“那父亲没有事吧？几时回来？”孟如尘担忧问道。

　　大太太道：“孟卿回来递话时说此时宫里已禁止进出，宫里回来的官员们皆是放了随侍给自家府里报信，你父亲一直在宫里未曾回来，他倒是担心我们安危……偏你五妹妹性子又燥……”

　　孟如尘点点头，温顺宽慰道：“母亲莫要着急，五妹妹是个急性子，待冷静冷静也就明白母亲的难处了。”

　　大太太多看了她两眼，脸上终于带了丝笑容：“她的性子若是能有你一半沉稳，我也用不着如此了。”说着拉了她的手往前走，“既然你来了，便让婆子跟着去你院里。我赶着去你八妹妹处看看，就不多耽搁。”

　　说着让赵妈妈挑了几个身材高大的婆子给了孟如尘，走到垂花门分叉口便离开了。

　　回了院子，紫竹要再服侍她睡下，可发生这样的事怎么睡得着。

　　遂孟如尘摇了摇头，在桌前坐下。

　　紫竹一面将备好的热茶递上，一面小心看了外面院子或坐或立的两个魁梧婆子，道：“我听沐儿说大太太去了碧音院，可是一个婆子也没给留。”

　　青溪侍候着孟如尘更衣，轻轻摆了摆头，示意她别提。

　　谁知孟如尘却道：“碧音院的院子离外院最近，若是没有身强力壮的人防着，一院的妇孺根本无法抵抗半分。若是碧音院被洗劫，那咱们这里是最容易被殃及的。”

　　流寇乱贼，亡命之徒，莫说见金银便抢，若是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便是见人就杀。

　　碧音院与清悠院只隔了不过百米，若是碧音院闯进了人，最先受难的便是这里。

　　想想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紫竹不自觉心中打了个冷颤，声音也微微颤抖：“小姐……那咱们怎么办？”

　　孟如尘却笑了笑，语气温和：“不用担心，管家定然安排了家侍在外面守着门，内院各处也有婆子，那些人若是想进来也没那么容易。再说若是有事咱们随机应变便是。”

　　大太太回了正厅将一众管家掌事的集结，外院的周启周管家与内院的刘妈妈分立两边，后面的亦分别是内外院的一众管事。

　　待人到齐，大太太发话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一些，方才老爷带了话回来说外面有行刺的流寇余党乱窜，京都人人自危，咱们府里要做好应对准备，以防被窜进来。府院里的各处门栓要落好，没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出。”

　　周启刘妈妈赶紧拱手行礼：“是。”

　　大太太点点头后又道：“那些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若进来后果不堪设想，要在各处门多安排几个护卫。今晚至关重要，待到明日情形应该会好些，你多辛苦一些。”

　　周启是刘妈妈的侄子，人虽然年轻，但做事老道，心思活络，说话行事十分稳重，很得孟安霖的重用。

　　他听了大太太的话，赶紧又行礼：“太太哪里的话，咱们平日里哪个不是得了老爷与太太的照拂日子才过得好？如今有事需要我们出力，自然会做到最好，况且府里也有亲人，就算拼了一条命也会守住，太太尽管放心。”

　　刘妈妈自然也是同样的意思。

　　大太太终于面色缓和了一些，颔首道：“已不用再多说什么，你们都下去准备着吧。”

　　众人赶紧应声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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