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琼国之变
“君四,君匪,四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萧让追在后边,有些讨好地叫着君匪。
“赏叶。”君匪快步走着,没好气地回答。
“赏叶......”萧让看看骑在自己脖子上兴高采烈的小十三,又看看远远不即不离跟着的范悠然,着实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在此赏叶。
“四王爷,小的知错了。”萧让伏低做小,恳请君匪原谅。
他知道君四一向不与二王交好,这酒送去也赚不得什么好名声,但这只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即便是送去了,也应无伤大雅。这君四的心胸着实小了些。
“哪里错了?”君匪顿下脚步,略侧着头质问萧让,顺道挡挡几乎要藏不住的笑容。
“小的不该给您做主送酒。”
“还有呢。”
“小的不应该占侍音的便宜。”
“还有呢。”
“没了......”
“嗯?”
“真的没了。”
君匪刻意忍住笑,绷着面孔回头:“叫声爷爷,我就原谅你。”
“爷爷......”萧让有气无力地败下阵来。
“萧大哥,哈哈哈哈。”小十三笑得浑身无力,勉强揪着萧让的头发才不至于掉下去。
萧让痛的龇牙咧嘴:“小祖宗,快松手。”
君匪噗嗤一声笑出来,远处那片红枫下的红衣男人,也低低地笑起来。
一行人继续走了一会,似乎又绕回“忠言亭”的位置,说书的年轻人已经离开,剩下些零零散散的文人在高谈阔论。
所谓枫林会,就是京华城内权贵默许可以畅所欲言的集会,达官显贵穿梭其中,寻找亮眼的人才和新颖的言论,不少人因此平步青云,所以为了引人注目,这些人说话的声音通常大的惊人。
君匪掏着耳朵穿过去,总是有人不明白,人蠢,扯坏了嗓子也无济于事。
“读圣贤书,就要以天下为己任,小生不才,愿奉毕生之力为国效力。”君匪听到有人扯着嗓子说,“祈王殿下获罪被贬,朝中年轻有为的皇子就剩下恭王明王两人,咱们应当早早考取功名,投身两人麾下,共创更加强盛的大楚!”
“那阁下认为即将进京的闲王如何呢?”有人问道。
那个声音接着说:“根基不稳,不足为虑。”
……
说有用的皇子仅剩两人,即将入京的闲王不足为虑,这是要将她君四至于何地,将闲王至于何地,将风起云涌的京华至于何地。
君匪听到这里,嗤笑一声,不屑地摇摇头。
她朗声说道:“萧让,有没有听到,有人说,京华年轻有为的皇子仅剩两人呢。”
萧让会意,咧开嘴笑起来:“哦?井底之蛙。”
君匪眯着眼睛:“看来这枫林会,真的是鱼龙混杂。”
那人听到脸色青白,快步走上来,饶是被抢白怒火中烧,还一板一眼的行个礼:“在下沈卿,不知阁下是谁?”
“路人,路过罢了。”君匪漫不经心地回答。
“路人?”沈卿青筋都要爆起来,“既是这样,阁下为何要羞辱小生。”
“哪里谈得上羞辱,某人在自取其辱罢了。”君匪歪歪斜斜站着,纨绔气息十足,引人侧目。
沈卿看着这个站不直的公子哥,只当是哪家饱食终日的无用公子,他忍不住上前一步。
“现京华风起云涌,各势力蠢蠢欲动,可只有二王才最有实力。”沈卿提高嗓音,瞥向四周,想要攀附二王的读书人众多,一时间大家纷纷点头。
君匪失笑道:“你究竟是想攀附权贵,还是报效大楚?”
“当然是报效大楚!”沈卿挺直胸脯,正气凛然地说。
“若是如此,你为何不赶紧考取功名,效力圣上,而是在此大谈攀附二王呢?莫不是忧虑圣上年迈,怕不能平步青云吧。”君匪凑近沈卿,带着三分讽意。
“你!”沈卿涨红了脸,不见了分毫读书人的斯文。
他气急败坏地大声说:“早早培植贤王也是国之大任,莫不是要像当年的琼国,被一个女人把着?看他们就早早灭亡了!”
“咕咚。”像什么东西投进心湖,这大把的枫林一下子失了颜色。
君匪脸上忽然失了笑容。
她面色狰狞,猛然上前一步,盯着沈卿低声嘶吼,“琼国,拿琼国开涮,你也配么?”
她红着眼睛,揪住沈卿的衣领,把手高高地扬起来。
永安长街,四王府邸,竹林深处。一抹灰色身影悄悄闪进幽居,对着席地凭几而坐的白袍男子恭敬行礼道:“主子。”
谢染看着来人脚上未干的泥水痕迹,倒了两杯刚沏好的茶,随意的问道:“刚从寒山下来的?”
“主子如何得知?”来人惊诧。
谢染拿起白瓷茶盏,热气袅袅升起,让他的脸显得有些朦胧难辨:“今日寒山那般热闹,我料想你也去凑了一份。”
说罢,他把茶盏推向他:“坐吧,今日你有口福了,殿下刚送来的武夷肉桂。”
来人执杯浅饮一口,赞了声“好茶。”才又道,“说起殿下,属下今日在寒山见到殿下了。”
“几日前确实见到殿下收请帖了。”谢染眼中闪过一丝怀念,“枫林集会啊,临溪而渔,酿泉为酒,山肴野蔌,觥筹交错。倒是许多年未曾去过了,想来,快十年了吧。”
“可不是。”来人感慨,“主子一去就是八年,如今这幅模样,京中估计也没多少人识得了。”
谢染勾唇,笑容清浅:“地狱十六年,北寒之地八年,落得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主子……”来人欲言又止。
“无碍。”谢染敛着周身情绪,“刚刚不是说到枫林集会,今年是谁操办的?”
“是范家长孙,那个范悠然。”
“哦?”谢染挑眉,问道:“可与殿下碰面了?”
“碰面了。”
“碰面了。”谢染右手摩挲着茶盏,眼睛望着来人,若有所思的问道,“你说,若是神女换了副模样,襄王是否识得?”
“主子的意思是?”
“佛曰,不可说,一说既是错。”说话人的嘴角牵着柔和散淡的笑,漆黑的眼眸幽深不可度测。
“你若是有兴趣,就自己去查。”谢染将手拢在袖中,苍白的有些病态的面容带着几分倦意:“北边有动静吗?”
“幽州发生几次小规模的暴动,被知州压下,还未传到朝中。主子,要插手吗?”
“时机未到,说来,快初冬了吧。”
“是,主子的屋中该添些碳火了。”
“霜降刚过,便添碳火,倒是比养在深闺里的闺秀还要娇贵些。”谢染轻嘲着,随后又道:“立冬之后,让殿下也给幽州那边送些碳火吧。入了冬,幽州那边,就压不住了。”
来人低头思索了一番,恍然道:“主子说的是……可要向朝廷示警?”
谢染斜睨了他一眼,眼底料峭孤寒冰冷的轻笑:“你知道吗,帮助一个人,要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这样,他才能结草衔环报答你。该让咱们殿下去试试万人景仰的滋味了。”
“那幽州的百姓?”来人皱眉,面露不忍。
“那与我何干?”谢染低垂着眉眼,遮住眼底宛如冰霜的酷厉决绝。
“殿下应该快回来了,你先退下吧。”
“是。”来人缓步退出,几个闪身之后,便消失在竹林深处。
偌大的幽居中,谢染依然坐在那里,他的手中,是已经没了温度的茶盏。片刻后,他轻轻勾起唇角,带着些许的玩味和嘲弄:“何为,天下苍生?”
君匪揪着沈卿的领子,抬着手,心中忽然清明过来。
琼国是她心中深刻的伤痕,别人揭开她便失了心志,致使她一下子忘了,她应当是大楚堂堂的四王爷,而不是那个时时咬着牙含着血倔着骨的顾千城。
四下安静得可怕,被揪着领子的沈卿傻了眼,他挂在君匪的手中忘了挣扎争辩,就连不谙世事的小十三也怯生生地开口:“四哥哥,你怎么了?”
君匪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
“哒,哒,哒。”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来,君匪眼角瞥见一袭红衣停在身后,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牵住她空悬的手腕。
“枫林会虽是畅所欲言的地方,可前朝旧事阁下还是少提为妙。四王爷是在提点你小心,还不快快行礼谢过么?”范悠然的胸膛振动着,平和的声音通过君匪的背传进她的耳朵。
“四,四王爷?”沈卿如梦初醒,连忙行礼,“多谢四王爷提点,小生眼拙嘴也欠打,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趋炎附势的小人,一听是王爷,就这般姿态。”萧让回过神,又嘻嘻哈哈笑起来,学着沈卿刚刚的样子弯腰行礼,“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众人哄堂大笑,沈卿灰溜溜地走开,君匪也如释负重地笑起来。
“多谢范兄相助了。”君匪笑意盈盈,回身望着那个在红枫掩映下仍灼灼的男人。
他清凌凌的眼神多了些笑意,转身离去。
“不客气。”一声带着轻笑的回答,远远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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