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房抱着盆景,回到房中,只见泷灵在房中为他做衣衫。见张子房回来,忙放下手中的活出门去。
“你去哪儿?”张子房问。
泷灵笑答:“夫君手脏了,妾身去取水来给您洗洗。”
张子房淡淡一笑,道:“多谢。”
“不必。”
洗手时,张子房问泷灵:“你说她还是不是原来的房娲儿?”
“夫君为何这样问呢?”泷灵手中捧着擦手巾,等张子房洗干净之后擦手。
“觉得她变了,变坏了,原以为她是坦荡的人。”
泷灵只答:“主人的初心一直未改,凡事不可用现如今之好坏而评判之,看远一些,才知利弊兴亡。”
张子房饶有兴趣,觉得泷灵不比往日了。
“为何这样说?”
泷灵道:“在我幼时,主人和我说过一个故事,有些长,夫君想要听吗?”
张子房擦了手,邀泷灵坐下,二人一边吃茶,泷灵一边说故事……
从前有个国家,他原是世上最强的大国,可是却内部日渐衰败而不自知,旁边的一个不如他的小国却日渐强大起来。
那小国想要攻打那个大国。
就在此时,大国的王还为了做寿,将军费挪用,为自己修花园,揽奇珍。
结果,大国战败,一败再败,最终如商朝一般改朝换代,重新打败了那个小国。
泷灵说完故事之后,问:“原先的大国,为何而败?”
“君王贪图安逸享受,挪用军费。”
泷灵摇头,说道:“我说了,小国强大时,那个大国就内部便早已溃败了。”
张子房想了想,说:“也是,若是大国君王不贪图安逸,那还是会败了,早晚而已。”
泷灵一笑,道:“是,主人告诉我,他修了花园,还能为后人留下一座举世闻名的花园,可若是投资兵力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主人说这是天道使然,新旧更迭,其中总是难舍难分,难分难舍,恩怨情仇,不必在意。”
张子房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泷灵道:“正是,故此,别说天道无情,也别说我家主人她狠绝,这是必然的,刘邦都看到了,先生聪慧,还能瞧不清吗?”
张子房含笑望向窗外,他果真是腐朽了,连泷灵都看得明白的天象,他却拨不开云雾。
泷灵道:“您可知道,除我之外的五奴去了何处?”
张子房摇头。
“你不想知道吗?”
“你家主人要做的那些事,我还能不清楚?”
“此事之后,怕是你和她都不能留在长安了。”
“是。”
泷灵低眉,神思忧虑。
且说,这陈烯去了赵国不久后,刘邦便时常听到关于陈豨在赵国做的异常之事。
房娲儿进宫,与吕雉商谈起来。
“妹妹,这陈烯会走那一步吗?”
房娲儿举杯冷笑一声,说:“陈烯早有反心,无论留在那儿都是我们的心腹之患,不如用他来做棋子。”
“陛下表面信任陈烯,实则心中一直忌惮着他,妹妹要我劝说陛下让陈烯入赵,我做到了,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将其拔掉?”
“打仗。”
“还要打?”
“这一次不同,打陈烯和打匈奴不一样,陛下在匈奴那边输了一次,怕诸侯王以为我国中无人,趁此机会谋逆,不如我们制造一个我们打得下来的敌人,震慑四方,让陛下扳回一局。”
“妹妹说得在理。”
“这次派谁去?”
“陛下自己去。”
“会不会有危险,现在诸侯王都盯着长安呢?”
房娲儿转身让身边的宫婢们退下,留下二人在殿中,房娲儿问:“陛下的身体,日渐衰老了呀。”
吕雉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您该出手了。”房娲儿道。
“我出手?合适吗?”吕雉忧心。
“太子年幼,性格也弱,若是您不出手,谁来主持大局呢?”房娲儿只好搬出太子来,吕雉在任何事情上都能退让,唯独在儿子女儿身上,那是一口不让的。
“陛下怕还不至于这么早就走。”吕雉道。
“陛下心软了,你看不出来吗?”房娲儿举杯冷笑一声说。
“陛下只想削藩,不想杀死自己的兄弟,我也想这样做。”吕雉说来。
“鱼与熊掌兼得?这可是太难了,姐姐,要是现在不把这些人解决掉,陛下一走,您和太子,便是别人刀下的肉了。”房娲儿说。
……
此时,陈烯在赵国招收门客,达到千人之多。
不仅仅如此,刘邦得到密报,陈烯招收的门客中还有些人是赵国相贯高的门客。
刘邦派人调查陈烯,得知陈烯还与其他诸侯王有着密切的书信来往,其中还有韩信,英布,彭越这三人开国功臣。这样一来,陈烯广招门客,便是增加自己的实力,对抗朝廷。
吕雉在长乐宫中,与刘邦下六博棋时,道:“如今来看,陈烯却有逆举。”
“皇后以为如何?”刘邦日渐衰老,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论计谋,渐渐输给了身边的妻子吕雉。
“讨伐陈烯势在必行,要考虑的,只是派什么人去而已,陛下觉得谁能胜任呢?”
刘邦思忖,朝中大将,都是当年陈烯的生死弟兄,这件事委实难办。
有能力与之一战的诸侯王又不能用。一来陈烯早与他们有过密谋,二来,建国以来,诸侯叛乱之事层出不穷,第三,刘邦为杜绝诸侯叛乱,完成统一帝国的心愿,一直盘算着削藩之事,如此一来,使得中央和诸侯王的关系恶化。
再说临江王之前后,各路诸侯王便与朝廷离心离德。
若是此时,刘邦派诸侯去攻打陈烯,各路诸侯定会以兵力不足等借口推脱。
“皇后以为谁能胜任?”
“在这朝中能完胜陈烯的人,唯有皇帝陛下,御驾亲征。”
刘邦摇头,笑说:“可若是此时,其他诸侯王奔袭长安,那该当如何?”
“将士们总不能都不留在长安吧?”
“此事,容朕好好想想。”
“喏!”
说完,刘邦与吕雉继续专心下棋,可是这一局,吕雉赢了。刘邦欢喜,道:“还是皇后聪敏。”
“陛下,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好。”
说完,刘邦起身回未央宫。
就在刘邦日渐衰老之时,吕雉有机会走上的朝局。一开始,她只是和陈平,萧何一干人的家眷有所往来。
次年,陈烯在代郡反汉,自立为代王。
刘邦领兵亲讨陈烯。
长安,淮阴侯府邸。
“侯爷,有人前来拜访。”身着灰衫的老管家禀报与韩信说。
“谁?”
老管家将名帖递上,说:“这是她呈上来的。”
韩信一看竹简,不由得一笑,说道:“请她到我书房中。”
“说。”
不过一会儿,韩信已经在书房中正襟危坐,等候客人来了。
“侯爷!”房娲儿行礼,韩信只见房娲儿一生素色衣衫,长发如瀑,除了脑后的一条绑带,绑住她的白发之外,并无修饰。然而她的姿色超绝,白发也无法减去她的姿色超然。
“房姑娘。”
房娲儿低眉翠笑一声,缓缓抬眼,韩信一怔,心思恍惚。
“不是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民女此番前来,是来谢过侯爷当年救过小女一命的。”
韩信一笑,想起当年她的不是如今这般模样,只觉得恍若隔世。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如此。”
“这次是为答谢侯爷而来。”
“不必。”
房娲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说道:“侯爷,当年我说了些让大人听不明白的话,现在,这个……希望大人答应下来。”
韩信伸手,接过锦囊,直觉锦囊中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韩信正欲动手,房娲儿突然伸出手无,有意触碰道韩信的手,韩信抬首,深情地望着她,问:“姑娘,您这是?”
“我只想问您一句,您为何不与皇帝一同剿灭陈烯?”
韩信不语。
早在,韩信任齐王时,谋士蒯通就鼓动韩信造反,背汉自立,韩信不忍背离刘邦,于是并不采纳。汉定天下,刘邦就用计逮捕了韩信,后虽赦免,却由楚王降为淮阴侯。也是由此,韩信由此也便开始怨恨刘邦,常称病不朝。
韩信与陈烯约定,起事后他在京城诈称奉刘邦密诏,两面夹击刘邦。
刘邦亲自率兵前去平定陈烯叛乱,韩信借病不从,聚集死士,欲袭击吕后和太子。
房娲儿再问:“先生,可知皇帝陛下为何如此?”
韩信如变了一个人一般,转过身去,问:“早就听闻,您是皇后娘娘的谋士,可是真事?”
“不仅仅是皇后的,也是皇帝陛下的。”房娲儿直言不讳。
韩信抽出剑来来,将锦囊裁开,里面只有一张手绢。
手绢上写着:“侯非侯,王非王。君非君,臣非臣,飞鸟尽,良弓藏。”
韩信问:“你要我走?”
房娲儿道:“当年我劝你放过项羽,您不听,你可知,当项羽倒下之时,您已经不是良将,而是陛下的忧患,之后,您与开国功臣个个要求分封,那时候,您就不在是他的兄弟,而是他的敌人。”
韩信凝望着她。
他问:“你是什么人?”
房娲儿回答说:“房娲儿。”
韩信一笑问:“在我年幼之时,听闻世上有位奇女子,就叫做房娲儿,阴谋诡计,残害同门,弑杀师祖,有人说她是仙人,有人说她是妖魔,她死之后,便成了一转民间轶事,现在记得人的已经不多了。”
房娲儿一笑:“同名而已。”
韩信道:“姑娘的姿容,不像是凡人。”
“多谢。”
韩信问:“是吕后让你来做说客的?”
房娲儿摇头,说道:“我只想劝您。”
“看来,你知道了。”韩信邪魅一笑。
“是。”
“皇后知道你来吗?”韩信问。
房娲儿摇头,道:“她不知道。”
“为何不将我的事告知她,而是来和我说?”
“不想你死。”
“你我非亲非故,何必呢?”
“张良是您的好友,他不想你死,我是为他而来。”
韩信仰头长啸,问:“子房他身体如何了?”
房娲儿只道:“活不久了。”
韩信道:“你以为,皇帝会让我久活?”
房娲儿无比真诚地说了一声:“侯爷,你逃吧,走得越远越好,你只有离开,消失匿迹,才能活。”
韩信冷笑,问:“为何皇帝要这样对我?我为他立下汗马功劳,为何项羽死后,就在这样了?别说兔死狗烹,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何他要削了我的权?”
“想听实话吗?”
“你说好了。”
“不是他要杀你,而是历史要杀你。”
“何意?”
房娲儿侃侃而来:“天下归一,乃是大势所趋,你们分封,就是反动,注定该死!”
韩信跟着她笑,笑着笑说道:“你走吧。”
“就算不杀我,也得叫我扣下吧,你不怕我将你的事,告知皇后?”
韩信一笑,问:“你觉得长安城中,现在谁最有实力做王?”
“你呀。”房娲儿毫不虚伪地说道。
韩信微笑,含情脉脉,望着眼前的房娲儿,问:“若是我为王,你会不会和我一起?”
“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
“你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你这样的人物,不做皇后,可惜了……”
房娲儿轻笑,望着窗外的风景,轻轻说了声:“你知道天有多高吗?”
韩信知道房娲儿实在轻视于他,能忍胯下之辱,怎么忍不住眼前女子的一句讽刺呢?
“没人知道天有多高,你也不会知道我的心追随了你有多久了。”
房娲儿一脸惊愕,望向韩信,良久,问出:“你?”
韩信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还不是现在这样,那一年,我只有十一岁,我看到的你,束发佩剑,英武凌厉,你打马走过我的面前,我仰视你,我知道,你是秦帝国最强的将士,你的眉眼中没有笑,你警觉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一切可能伤害嬴政的人,可你却偏偏忽视距离你不远处的我,我仰视着你,年少不识爱,一眼便是一生。”
房娲儿满眼惊愕,她回忆着,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韩信转过头去,泪中带笑,说:“当时我就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可以看我一眼?不奢求能拥有你仰视嬴政的眼神,我只想让你如现在这样望我一眼。”
房娲儿双眸放空,与韩信对望。
“现在有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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