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房勾唇,轻轻扶着怀中的黑猫,问:“你这一招,就不担心匈奴人生气?”
“只要是宗室女子,便可以算作和亲,他们要的是有身份的女子,只要是公主不就行了?”
“那你给皇后出的主意,你说她会用吗?”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为了丈夫孩子,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刘邦先一步来到椒房殿。
吕雉倒在床上,奄奄一息,太医在一旁为他诊脉,刘邦问:“皇后什么时候这样的?”
“听说要长公主去和亲,一下子就倒下去了。”
“恩……”刘邦坐在吕雉床边,问太医:“皇后这是怎样了?”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急火攻心,喝一剂汤药下去,在好好调理便无大碍。”
“开药去吧!”
“喏!”
太医退下,刘邦望着吕雉惨白的脸,说道:“朕也不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元鲁从小到大,你抱过她几次?是我亲自将她抚养大了,小时候这孩子多懂事,帮我带着盈儿,帮我做家事,现在,孩子才过来几年的安生日子,你就要把她送去和亲!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怎么回事要你的命?你这话说得,没轻没重的。”刘邦握着吕雉冰凉的手,想要帮她将手捂热了。可是,吕雉却推开,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刘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皇后,朕是皇帝,朕要为了天下人着想,不能之顾着自己,你是一国之母,百姓都是你的孩子,懂吗?”
“这些话,我都懂,我都理解,可是有哪一个母亲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送死的?”
“和亲,不是送死。”
“那种地方,去了,不就和送死一样吗?这辈子都见不着了,受了委屈,吃了苦,连个亲人都没有,两国一打仗,她可如何是好?你说!”
刘邦背对着吕雉,静静地坐着。他听见了吕雉的抽泣声。
“皇后,朕已经下了诏令,派公主与匈奴和亲,改不了了,你去看看孩子吧,见一面少一面了。”
说完刘邦便起身,刚想离开,便看见吕雉的侍女慌乱地冲进寝殿来,缓慢中冲撞了刘邦,刘邦本就恼怒,被她这样冲撞了,更是发起怒来。破口大骂:“你这宫人,平日里就偷奸耍滑,皇后病倒了也不见你侍候,来人,将这功能宫人带出去,打十棍!”
吕雉听见了,翻身起床,不管装束,跑出寝殿,瞧见刘邦责罚的宫人正是她派出去找房娲儿便道:“这孩子是我派出去的。”
刘邦见吕雉起身来,便道:“罢了,皇后的人,皇后自己管教吧。”
那宫人见刘邦要走,连忙道:“陛下,请留步!”
刘邦转身,望着这个大胆的宫人,问:“你要说什么?”
“房姑娘说,和亲是要和的,可是不一定要派长公主去,只要皇帝和皇后承认那是公主,那,她就是公主了。”
刘邦问:“她的意思是用假公主代替真公主?”
“房姑娘说了,只要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承认那是公主,那她便是真的公主了。”
吕雉一听,便跪下说:“陛下,此计可行,臣妾愿为陛下选出合适的宗亲女子,封为公主,和亲。”
刘邦想了想,妥协道:“那就依皇后的,朕便不再过问此事。”
吕雉叩首:“谢陛下!”
刘邦离开椒房殿,吕雉也恢复了大半。她自言自语道:“还是她的话劝得动陛下。”
吕雉早就听说,刘邦对于房娲儿不同一般人。她说的话,刘邦基本不会反驳。陈平美人图一事她也听说了,刘邦这样维护一个人,十分难得,连她最宠爱的戚夫人都得不到。
吕雉毫不懈怠,第二日便在宫中宴饮宗亲妇人,将那些长得美丽的宗室女子留下来,便告知她们以及母亲和亲之事,封公主之事。
果然,刘邦决定和亲的第三日,宫里便多了一个公主,为和亲而“生”公主。
将年仅十五岁的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并派娄敬作为使者,陪同前往。此外,汉朝还送给匈奴大批棉絮、丝绸、粮食等器物。和亲,姻亲之国,各自以长城为界。
刘邦亲自送那位宗室女子离开长安,刘邦望着马车离去,在长安城门,站了半天。
吕雉便守在他身边,上前问道:“陛下,人都走远了,回去吧!”
刘邦神态失落,问:“朕是不是特别没用?朕算是什么皇帝?”
“陛下何出此言呢?陛下不知道这些年来,百姓们休养生息,过得越来越好了吗?”
“不,朕既不能集权统一,又不能攘除外敌,给敌人权利,给敌人女人,朕算个什么东西?皇后,你也看不起朕吧?”
“臣妾不敢。”
刘邦呵呵一笑,自嘲说:“国家的安危,依靠女人去解决?朕,连个男人都不是……希望这些女子,在那边都能活得好吧。”
吕雉道:“房姑娘昨日进宫来了。”
“她说了什么?觉得朕不配做皇帝是吧?”
吕雉摇摇头,说道:“她叫臣妾安慰您,扶持您。”
刘邦不解,问:“她为何这样说?”
“她说,陛下为国家忍辱负重,还要忍受朝野上下的非议,忍受自己的心中的羞愧,她担心陛下您会挺不住。”
“朕已经挺不住了,朕好累……”
“可是,陛下,您必须坚持下去,国家才刚刚开始步入正轨,异姓诸侯王,同姓诸侯王,匈奴,百姓,朝政,都指着您一个人,你不能倒下。”
“哈哈,做了皇帝,命都不是自己的了,早知道,还不如让项羽将朕杀了好呢,不会受这些屈辱,糟这些罪……”
“陛下,这些话,您只能与臣妾说。”
刘邦转眼,望着吕雉那冷厉的面庞,他觉得吕雉比他更像个皇帝。
“朕知道。”
“和亲,为大汉的休养生息创造了时间,这些时间,可不是您用来自哀自怨的,走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去做。”
刘邦吕雉摆驾回宫。
“陛下,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朕年迈,现在,留给你和孩子的大汉不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削藩?”
刘邦颔首点头。
之后,刘邦将衡山王吴芮封地长沙国,改为长沙王,那里缺乏根基,加之长沙国再向南,便是南越,留他在那儿和百越人对抗,也能防止吴芮做大。
刘邦下令将六国共十万余贵族和豪强迁徙至帝都关中周围,加强管理统治,消除六国地方原贵族的复辟势力。
汉帝国缓慢地前行着……
刘邦却在长安城为秘密修建他的行宫……
“陛下,这是按照您所说,绘制的图纸。”
刘邦打开来看,每一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的凝望了很久很久。
“就按照图纸来。”
“喏!”
“此事,你去办,对谁都不能说。”
“喏!”
这不是为他建造的,是为另一个人建造的行宫,那个人是他的谜,是他留给子孙的财富。他日渐衰老,要开始为自己安排后事了。
另一边,刀人尖送来消息。
“姐姐,萧何的的律法,已经编纂完成,这是咱们潜伏在丞相府中的人这些年誊抄而来的。”
张子房上前去,随手抽出一卷,翻看来看,不一会儿,便说道:“这与秦法,几乎一致。”
房娲儿静坐,抚摸着猫,问道:“萧何将东西送入宫中了吗?”
“今早刚刚送去。”
房娲儿满意地点头,说道:“那就好,算是聊了我的一桩心愿了。”
张子房坐下,将手中的书简往桌上一扔,道:“又是秦法……”
“秦法完善,萧何当年进入咸阳,便将能找到的秦律全都带走了,当时他就在修编秦律,制定汉律,文吏出生的他,对才能知道,律法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
张子房感叹:“嬴政不灭呀……”
“有皇帝这个称谓一日,嬴政就不灭。”
“果真应了他的称号,始皇帝。”
“所以说,就算我大秦输了,你们也不算赢……”房娲儿长啸一声,怀中的黑猫紧紧蜷缩在她的怀中。
张子房问:“你说,皇帝会答应使用萧何就《九章律》吗?”
房娲儿笃定地说:“你就得刘邦有得选吗?”
张子房道:“他可以不用。”
房娲儿呵呵地笑,问:“不用律法,他和整个汉帝国的官员如何将国家运行下去?你就是低估了法律的作用,依法治国,无论放到何处,都是治国之法,永远不会改变。”
“皇帝不是想要无为而治吗?”
房娲儿讥笑他,问:“无为而治?你说无为是何意?无为就是无所不为,刘邦的无为治国,却不会将整个国家放任自流之,放任自流那长安城不成野人城了?”
“原来,你们要的无为而治,是在法律下的无为而治?”
“当然。”
“果然,只有你们才能玩得好这权术,如我这样的,只会在朝局中被你玩死。”
“我可舍不得杀你。”
果真,萧何的《九章律》送入宫中,刘邦才过目一卷,便问萧何:“丞相的意思是,用这个治理国家?”
“是。”
刘邦故意问:“秦国的法律,要用在我大汉的身上?”
“回禀陛下,微臣这些年来,做了许多修整,去除法家的严苛,熔铸入诸子百家之治国言论,秦法里外都刚劲浑厚,然《九章律》外柔内刚,恩威并施,虽是以秦法为根,然而,却更立于推行。”
刘邦一笑,准奏,从此汉帝国有了自己完善的法律。
依法治国与无为而治并行,一刚一柔,推动民生恢复。
汉高祖九年,贯高的仇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告发了。
刘邦下令逮捕赵国谋反之众。
赵午等十余人都争着要自杀,贯高这位罪魁不自杀,赵午等人见了,纷纷骂道:“你这罪魁,还不以死明志吗?”
哪知贯高反道:“何以为罪?我等有罪在身,死不足惜,然大王并未预谋,却要一并逮捕,你们死了,谁来为大王开脱?”
现在于是谋反之人与赵王一起被囚车押解长安候审。
然,赵王被押往长安,赵国无人管理。
刘邦想要利用如今赵国无人为王,将赵国合并,设置为郡。于是,他派出自己身边的心腹陈烯管理赵国,让赵国在潜移默化中变为汉王朝的郡。
张府之中,不同于朝局难办波诡云谲,还是一片宁静闲适。
“皇帝为何要派陈烯接管赵国?”张子房在盆中种下一株文竹,一边问那在一旁抱着黑猫,举着剪子为黑猫剪指甲的房娲儿。
“陈烯能打,但他却不能治国。”房娲儿回答说。
“赵国需要打仗吗?”张子房不解
“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打仗的。”房娲儿回话说。
“既然他不能治国,为何要派他去?”张子房问。
“就是因为他治不好,又爱打仗,才派他去的。”房娲儿回应。
“谁的主意?”张子房问。
“我们。”房娲儿放下剪刀,翻起猫爪来,欣赏她的杰作。
“你和吕雉,还是你和皇帝?”张子房在为文竹填土,压实。
房娲儿呵呵一笑反问:“分得开吗?”
“赵王和贯高不是已经入长安了吗?大可以收了赵国封封地,何必如此呢?”张子房听得处这也是房娲儿谋划的削藩计谋。
“贯高谋反,赵王却没有谋反,没收赵国封地,岂是这样简单的?”房娲儿狡黠一笑。
“所以派陈烯去?”张子房问。
“陈烯早有野心,先让他蹦跶一段时日,皇帝才好将赵国收回来。”
“哎……”张子房感叹。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房娲儿抱着黑猫,问它。
张子房却回答说:“夺天下和治天下,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你知道你为何做不了治天下的良臣吗?”房娲儿问。
张子房停下手中的事,转头望着她问:“请师姐赐教!”
“你不够恨,朝局比战场,更需要一颗如铁的心,你还是太多情了!”
张子房哈哈一笑,问:“谁有你多情?”
房娲儿笑答:“我多情?我都忘记了我有情了。”
“你在做的这件事,便是为了情,你骗不了我!”
张子房端着文竹,回屋去了,房娲儿抱着黑猫,问:“太多情,便像无情一般了,是不是呢?”
只听见黑猫“喵”了一声,翻个身继续在她怀中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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