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娲儿跑了?”嫪毐的手掌放在古琴上。
“回禀侯爷,她一早就和贾骨一起离开了,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咸阳城那边,还没有看到她进宫求见大王。”
嫪毐摇头说:“房娲儿只是不想卷进此事来,她走了,也好。”
“属下是担心,她会去咸阳告密。”
“房娲儿视我为友,不会害我的。”
侍卫再三劝说,嫪毐还是很放心房娲儿,他不相信她那样的人,不相信她会背叛自己。
奈何此时,房娲儿已乘坐蒙将军的马车,抵达咸阳宫门前。
蒙武正欲下车,可房娲儿摇头说:“这儿必定有长信侯的眼线,我若是下去了,长信侯立即知道我背叛了他,我带来的消息,也都无用了。”
蒙武点头。
“那如何是好?”
只见房娲儿的目光停留在车内的一口大箱子上,那是平时装盔甲以及武器使用的箱子。
房娲儿指着箱子说:“我躲在里面,劳烦二位大人命人将我抬进去。”
蒙恬摇头说道:“怕委屈了姑娘。”
房娲儿摆手,无所谓地说来:“哪里委屈了?我在这里面,大人叫搬箱子的人轻拿轻放就成。”
说着,房娲儿自己动手,将箱子里的物品,一件一件齐齐整整地取出来,自己跳进去。
只是人的关节骨头长又硬,房娲儿在里面只能蜷缩成一小团。还好,房娲儿在以前大学上了四年里选修过瑜伽课,身体比旁人柔软一些,只是一旁的蒙恬和蒙武看着一个人,扭曲着将自己塞在箱子,委实不舒服。像是被截了肢体,放在里面一样,倍感恶心。
还好二人久经沙场,要不然真能看反胃了。
蒙武下车,蒙恬也下车,吩咐侍卫来抬车里的箱子。
蒙恬说道:“这里面可是贵重的的夜明珠,要是颠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宫中的侍卫听这样说,便更加小心地护着那箱子,尽量的不要颠簸到它。房娲儿在箱子中,倒也不是非常难受。
来至未央宫,嬴政接见二位大人。
“蒙将军,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蒙武看看周围的太监宫婢,示意嬴政,自己要秘密之言。
嬴政会意,对身旁的宫人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于是,大殿里只留下蒙氏父子、嬴政以及一口大箱子。
蒙恬见众人离开,合上门,他连忙打开箱子,嬴政伸着头去看,只见箱子里是个大活人。
蒙恬扶房娲儿出来。
嬴政惊讶唤道:“房娲儿?”
再看看蒙武和蒙恬,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房娲儿跪地行礼,说道:“回大王,长信侯欲在大王行冠礼之时,在蕲年宫中行谋逆之事。”
嬴政颔首细细想来,说道:“我说怎么近日来,嫪毐们门客数量增加至此,原来他要做此事……”
蒙恬说道:“大王,我们现在就出兵,先发制人,在行宫中便将嫪毐拿下,就地正法。”
嬴政不语。
房娲儿对蒙恬说道:“此时仅凭我的一人之言,便让大王出兵,捉拿长信侯,只要他一口咬定我诽谤,没有证据,最终,大王还是得放人。而且,大王无缘无故捉拿侯爷,不合法制。”
蒙武说道:“房姑娘说得对,此时大王不可冒进。”
嬴政转过身去,思考片刻,又转过身来,说道:“就让他谋反。”
房娲儿点头。
蒙武和蒙恬看着嬴政,说道:“此事太过冒险,不可。”
房娲儿道:“只要长信侯动了手,大王才能名正言顺捉拿他,到时候无论谁,都救不了他。”房娲儿原本想说“太后也救不了他。”可是赵姬与嫪毐之事,是嬴政的忌讳,不应当直说出口。
嬴政斜睨冷笑。他懂房娲儿的意思。
蒙氏父子是战将,对这些阴谋之事,不甚了解,也不需要了解。
房娲儿笑说:“大王,蒙家的二位将军在您亲政之前,按照规制,您是无法调动他们的。”
蒙武说道:“若是大王首肯,我自当为大王效力。”
房娲儿看着蒙武说道:“将军忠君爱国,小女子钦佩,只是,现在,玉玺在太后手中,便说明大权在太后的手中,您敢不尊诏令,便是死罪呀,这个头开不得。”
嬴政看着房娲儿面色从容,笑问:“房姑娘有何高见?”
房娲儿笑说:“蒙将军借我三千精兵,可行?”
蒙恬呆呆望着房娲儿说道:“三千精兵?这……”
蒙武道:“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再考虑。”
房娲儿说道:“保卫大王。”
蒙武道:“那我也可以,为何要借给你?”
房娲儿奸笑:“因为没人认得我是谁,没人知道我要做什么?”
嬴政浅笑,说道:“寡人如何信任你?”
“信不信是大王的事,若是不信,不借兵给我就可以了。”
房娲儿并未发誓,只是看着嬴政的眼睛说话。嬴政在她的眼睛中,看见当年姑姑驾马车替他引开刺客的神情。他认为她可信。
嬴政道:“你什么时候要?”
房娲儿看看蒙恬,说道:“明早,我和蒙恬将军一起,用我的方法训练新兵。”
蒙恬道:“如何去办?”
“到时候将军与我一起,军队上的事,小女懂得很浅,还需将军帮忙。”
嬴政点头,说道:“就依你所言。”
“谢陛下。”
蒙武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房娲儿,心想,这个女人难道想用区区三千人,打败嫪毐多年建立培植起来毐国?
房娲儿此事谈妥,又接着说下一件事。
“大王,还有一事。”
嬴政笑出声来,问:“还有事?你说吧。”
“三千精兵,是打不过嫪毐和太后的。太后手中有玉玺,可以调用军队。”嬴政本就想说此事,可见房娲儿胸有成竹,便不知如何开口。
蒙武看她一会儿要兵,一会儿又说打不过,便问道:“你想如何?”
“大王行冠礼之后,有一个人的存在,就多余了。”房娲儿试探着望着嬴政。
三男异口同声:“国相?”
房娲儿笑道:“无论是长信侯,还是国相,仅仅凭借大王之力,都不能与之抗衡,可既然二者如此强悍,那大王可以先让他们斗起来,鹬蚌相争,大王好坐收渔翁之利。”
蒙武赞叹房娲儿心智高绝,玩这一箭双雕的计谋。
蒙恬对房娲儿,原本只是赞叹她的美丽与气质,却不知此人有如此才智谋略,不由得对她的爱慕之感改为钦佩和一丝恐惧。
嬴政冷笑,这个人虽然和他的姑姑一样聪明,可他认为,姑姑至诚至善,而面前此人不是良善之辈,可用不可信。嬴政问道:“那劳烦房姑娘让国相与长信侯相斗,这种计谋,你去做就好,不要让蒙家二位将军参与。”
房娲儿懂得,这是在保护蒙家二外将军,以及告诉房娲儿,在嬴政心中,她不过是一把利器。决不能如同蒙氏父子那样成为心腹。
然而,她并不在意。
眼前将此事做好即可,旁的不必考虑。信任是积累而成的,不是靠皮相吸引来的。
房娲儿道:“吕国相和长信侯,已不是大王登基时那样一条心,一个自称‘假父’一个自以为‘仲父’,让两家的门客挑起二人之间的矛盾。”
嬴政笑说:“此事,寡人授命让你去办理,享有便宜行事的权利。”
房娲儿一笑,“谢大王。”
眼看天色不早,蒙武和蒙恬回府,房娲儿被装在大箱子里,又给抬出了宫去。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房娲儿从箱子中出来。
蒙武问道:“房姑娘,你要怎样让那二人相斗。”
房娲儿此时掀开车帘,看咸阳的道路。商鞅修建的咸阳城,果真是七国之中,最为宏伟严谨的,道路笔直,宽阔,若是在战时,亦能做阵地使用。
她听见蒙武与她说话,立即回头,认真回答说:“将军应当知道吕国相对长信侯,早有微辞。当年,吕国相是依靠与太后这一层关系,才在大王继位之后摄政的,而现在,长信侯想利用太后的宠幸,将吕国相的职权纳入自己彀中,利用这一点,让二人相互猜忌,争斗。”
蒙恬问:“我们如何去挑拨?”
房娲儿笑道:“矛盾早已存在,我们添油加火就成。”
鬼谷子王醒告诉房娲儿,使用计谋,最关键的是揣测敌人的内心。
最好的诡计,要让人不知道那是诡计,而是他本人的心声。做完一件事,全让人看着此事与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才是最好的谋士,和诡计策划者。
抵达蒙府,房娲儿下车,看看了四周,不见李斯和贾骨,心中骂道:“师父又跑到那儿去了?”
蒙恬走她身后走过来,问:“房姑娘在找什么?”
她呵呵笑着:“我师父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蒙恬说道:“此时已经宵禁,想来先生是找了个地方住下了,姑娘现在也不便去找他,在我家府上休息一晚吧。”
“那便劳烦将军了。”
“不,不会。”
蒙家人口众多,给房娲儿安排带客房,也就歇下了。两天没合眼,她到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房娲儿便被军士操练的喊声叫醒。
房娲儿开门,在门口的水缸里舀一瓢水,漱口,洗脸,还喝了好多。
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端着热水前来,笑问:“姑娘,您起来了?”
“您是?”房娲儿问。
“少将军的丫头。”这姑娘长得俏丽可爱,看上去有点笨笨的,倒也老实。
“蒙恬将军的丫头?”房娲儿看着她圆滚滚的大眼睛问。
小丫头点点头说:“是。”
房娲儿问:“你来做什么?”
她如实作答,蒙府很大,蒙恬担心房娲儿闯祸。
“少将军让我前来服侍姑娘。”
房娲儿看着脸盆,说道:“不必了,我已经洗漱好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
“你是指来服侍我今日洗漱,还是我在蒙府的日子,都是你服侍?”
“少将军让我过来一直服侍您。”
“你叫什么名字?”
“丁香。”
“我叫房娲儿,你叫我一声房姐姐就行。”
她笨笨地并且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不妥,我是丫头。”
房娲儿冲着她微笑:“我不讲究这些,叫我姐姐,我听着舒坦。”
丁香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房姐姐。”
自我介绍完毕,房娲儿吃着丁香送来的早点和热水说:“你家少将军在哪儿,我找他有事。”
“他去练兵去了。”
“府上的练兵场吗?”房娲儿指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丁香点头说是。
房娲儿把早点塞进嘴里,擦擦手说:“我要去找他了。”
丁香劝住她:“练兵场是不让女人去的,虽然姐姐做男人的装扮,可你毕竟是个女子。”
房娲儿认真地:“我找你家少将军说的就是练兵的事情。”
丁香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带姑娘去,可是我不进去,这是犯家规的。”
房娲儿笑着:“谢谢你。”
丁香为主子做事,还从未听到过主子说“谢谢”的,让她觉得不适应。
绕过几个院子,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在到两边场门口。
“姐姐,就在这里了,你进去吧。”她止步不敢前进。
房娲儿探出头去,寻找蒙恬的身影。
此时,一位将士赤手空拳从她身后一推。
房娲儿感受到身后有人,一个躲闪,让那人扑了个空。可是二人也双双进入了练兵场。
“姑娘,好身手。”一位英俊的少年,长相和蒙恬有几分相似。
“你是?”
“打完再说。”少年笑道。
房娲儿想自己现在寄居蒙府,不能伤此处的人分毫,便一直躲避,周旋。
那人不悦说道:“为何不出手?”
“我有正事,比武的事以后再说。”
“赢了我就让你去办正事。”少年不依不饶。
少年一个扫腿,房娲儿纵身跳起,反转到他身后,扼住他的咽喉说:“小伙子,我赢了。”
少年问:“你叫什么名字?”
“房娲儿。”
“蒙毅。”
蒙毅不悦地接着说道:“你动作太快,我都没看清楚。”
房娲儿嘚瑟:“世上之武功,无坚不摧,无快不破,。”
二人打架,引来周围的军士们驻足。
蒙恬也在其内。
房娲儿嘚瑟完,转身便看见蒙恬站在她身后,拱手行礼道:“蒙将军。”
“你来得真早。”蒙恬爽朗地笑说。
房娲儿看着周围都围满了人,便说道:“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开始吧。”
“正好,我刚刚帮姑娘选好了三千精兵,请姑娘过目。”
“谢将军,只是这些人,我还要亲自选上一选。”
蒙恬得意,他选出来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良军士,他胸有成竹,想着房娲儿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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