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一天,李书夏跟着樊奕川去了泠城。
泠城是大城市,更繁华些,商铺涵盖了整座城的一半街道,大多挂着云记和蒋记的牌子,再就是陶然斋。李书夏猜想陶然斋应该是陶家的店铺,而这陶家则是樊奕川祖父的外亲。
整个云家的关系错综复杂,李书夏搞了两天才搞明白些,估计一会儿见到真人就又好糊涂了。
樊秀媛也跟着来了泠城,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李书夏出发前跟樊秀媛说了樊奕川的身世,樊秀媛就变得沉默。
好好的叔和婶儿变成不是亲的了,樊秀媛即便事先猜到一些,心里还是有疙瘩。
李书夏拍了拍迷糊的霂夏,第三回跟樊秀媛说:“叔还是你叔,婶儿还是你婶儿,你哪儿也不去,就跟在我跟你叔身边,除非你爹叫你回去。”
“可是……”
“可是啥可是。”李书夏没好气地打断她,“你没瞧你叔没改姓吗?还不是念着你爹养他这些年。你叔要是忘了本,能让你来城里么。你这小小年纪净乱想。”
“叔以前过得日子也不怎么好呀。”樊秀媛嗫嚅,“尤其是我娘……”
“你跟着你叔也有段时间了,他是能吃亏的人?不过是不愿意跟你娘一般见识。”李书夏耐性子开导她,“你叔让你来城里是为了你好,拿你当亲侄女待的,前个儿还跟我说等你学成有了出息,要寻门好人家将你风光嫁出去。你倒是胡思乱想上了,别伤了你叔的心。”
“婶儿说啥呢!”樊秀媛羞得脸红,“我才多大就说亲事,还想着跟着叔和婶儿多学些本事,才不嫁人呢。”
李书夏笑出声:“哟,哪儿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啊,你叔不就急坏了么。”
“叔才不会呢。”樊秀媛低头搅衣角,不好意思抬头。
樊奕川在樊秀媛心里的印象挺沉冷,只对着李书夏有笑模样。
“你既然想跟着我和你叔学本事,以后可不许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明白么?”李书夏蓦然变正经,凑近小声提醒樊秀媛:“待会儿咱去了云家得时刻小心,如果有人想来抱孩子,你千万不可以把孩子给他们,就说孩子认生。如果他们非要抱,你就掐孩子腿让他俩哭,反正就是不能让他们碰孩子。”
“这是为啥?”樊秀媛不懂,“弟弟妹妹那么小,经不得掐呀。”
“被掐总比被害好。”李书夏十分严肃,“特别是霂夏,可不能让他们碰到,十有八九是要出事的。”
樊秀媛似懂非懂,顺话点点头,她婶儿让她怎么做,她就照办,肯定没错。
自从凌家倒了,云家吞下凌家的产业成为泠城大户,宅子在城中心,云家却不在这儿住,主供奉祖宗。
从码头到云宅,路程有些远,李书夏哄着霂夏心思越发沉。樊奕川有点事去了别处,待会儿带着兮夏与她汇合。
云家重男轻女,居然通知樊奕川只带霂夏祭祖,给李书夏气的。李书夏绝不容忍兮夏被轻视,兮夏不仅要祭祖,还得跟霂夏同样的待遇,不然谁都别去了!
樊奕川自然也是这意思,所以让李书夏先抱霂夏到云家,自己则带着兮夏直接去祠堂。
樊秀媛年纪尚小,李书夏在樊奕川赶到之前全靠自己跟云家人周旋,说不愁是假的。
等到了地儿,李书夏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家祠堂比寻常有钱人家的府邸要大上一倍,最中央有个殿,东南西北则各有四个小偏殿,大门的宽石砖道直通大殿正门,庄严肃穆,彰显云家的身份。
这处宅子俨然有上百年历史,不论布局还是大殿构造,亦或是装饰,都透露着陈旧古老的气息。
车停在离着大门有十米远的地方,不被允许进门。
李书夏抱着霂夏穿过林荫树下,每走一步都要深吸一口气。
远处的大殿门内门外站满了人,比李书夏想象得还要多,一会儿对付起来得多费劲。
樊秀媛在村里见过祭祖的阵仗,但瞧见前面的情况也着实吓一跳,偷偷瞧了下周围带路的小厮,小声说:“婶儿……那儿好多人啊。”
“你叔待会儿才能来,咱俩得机灵点,千万不能让他们碰霂夏,坚持到你叔来。”李书夏再嘱咐一句,走到殿门口。
两边整齐站着两列云家的男人,都异常冷漠地看着李书夏和樊秀媛。
“这就是秉川娶的女人?”遒劲浑厚的话音从殿内传出来,“秉川去哪儿了?”
殿内光线暗,仅有几点烛光在晃动。
李书夏看不清说话的人,不卑不亢地回:“樊奕川有点事,马上到。”
“樊奕川?”殿内的人很不悦,说话间带着迫人的压制力:“谁准你给他改名换姓的?”
“他没说要改名换姓,我自然这样叫他。”李书夏绕弯怼回去,“您要苛责就找樊奕川,我没那个本事让他改名换姓。”
云家的男人们个个变了脸,盯着李书夏的眼神里充满了“大逆不道”的意味。
樊秀媛感觉殿内那位不好惹,诺诺地拽李书夏的袖子:“婶儿……”
“怕什么,他们又不能拿我怎么着。”李书夏心里有谱,不会平白无故跟他们硬碰硬。
这帮云家的人在这儿提前等候,樊奕川还能悠闲地不出现,他们自然是受制于樊奕川,不敢轻举妄动。李书夏想不过是呈几句口舌之快,他们能怎样。
“这儿是云家祠堂,你既是云家的媳妇就该遵守规矩。”一群人当中有个身板挺直的中年男人发话,“你知道同你说话的是什么人?”
“该是嵘伯吧?”李书夏挺有礼貌称呼一声,“但我说的是事实,云家家规还规定了不许媳妇说实话?”
“嚣张!”角落里突然出现咬牙切齿的一声,“凌鹤棠的女儿竟然嫁进了云家,可笑至极!”
“对!让她滚出去!”一半的人高声附和。
这是祭祖?分明是给李书夏难堪。
樊秀媛不清楚云家的利害关系,只知她婶儿被羞辱了,面色也不好看,再拽李书夏的袖子:“婶儿,他们太欺负人,咱走,等叔回来再说。”
“我凭什么走。”李书夏故意放大声音:“他们把我叫来再把我轰走,是吃多了饭撑着了,还是水喝多堵在脑子里了。”
“你说什么?!”中年男人火冒三丈,站出来凶神恶煞地瞪李书夏,“云家的地界何时轮到你撒野!”
“我什么时候撒野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李书夏恶心这帮男权至上的嘴脸,不怼不快。
周围的目光越加不善,樊秀媛怕出事,不停地拽李书夏的衣服,可她婶儿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不讨回来不算完。
李书夏冲向那个大骂凌芷卉的角落,扬眸道:“只因我与凌芷卉长得像,你就说我是凌鹤棠的女儿?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仅凭长相就能断定一个人。那我看你贼眉鼠眼,岂不是个贼?”
这话在偌大的院里回响,甚至在殿内传出了回声。
云家人本是要给李书夏点颜色看看,也是不给樊奕川脸面,谁知李书夏是个不好惹的女人,顿时心中恶气积聚,人群里跳出来一个人跟那个中年男人一起指责李书夏。
“既为云家媳妇,就得守云家规矩。如此牙尖嘴利,不管教不成。”这人冲殿内请示,“请嵘伯以家法惩罚她。”
李书夏呵地一声轻笑,鄙视这些旧社会愚昧的男人们,他们与樊奕川简直是云泥之别。
殿内没有动静,许是忌惮樊奕川,而这些个云家的男人却一脸期待。
樊奕川跟李书夏说过自己在云家的处境,虽是大当家,但时时受限制。
由于从小养在外面又随了别人的姓氏,樊奕川回到云家就备受质疑,好在他天资聪颖又有经商手段,云家人再怎么不待见他也得看在钱的份上服他,这嵘伯是个例外。
云岭嵘和已故的原大当家是同胞兄弟,因父亲偏爱造成兄弟不和。云岭嵘没得到多少家产,又遭受秦家伙同亲弟压榨,心中自有愤恨,后来站到了云老夫人这边,帮忙夺了大当家的位置。但这人觊觎大当家,总想着取而代之,所以不论私下还是当面,都不服樊奕川,今儿也是特意找事。
这人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喜欢“借刀杀人”,借别人的嘴发难,一副伪君子的做派,李书夏最讨厌这样的人。
李书夏不给云岭嵘发难的机会,直接将他架到高架上奉承:“嵘伯是明事理的人,怎像你们胡搅蛮缠。我虽是云家的媳妇,但我又没做错事,为何要被家法惩罚?难道你们能说得话,我说不得?这难道是云家的道理?太不可理喻了吧?”
“你这女人!才入门多久就对我们如此说话!你……”
“好了。”云岭嵘走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瞥过李书夏,对跳脚的俩人说:“秉川媳妇没说错,咱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家。是你俩话不中听,她说两句又怎了。”
“嵘伯,话不是这样说的,她一个女人能进祠堂就不错了,还……”
“够了!”云岭嵘高声训斥,“在祖宗跟前吵来吵去像话么!去把孩子抱来,开始祭祖。”
李书夏抱紧霂夏警惕起来。
樊奕川还没回来,这些人太心急了吧?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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