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伊看向长忆,眉眼染许感伤,“这柄剑是故人昔日的贴身之物,是他十岁那年,从父亲手上接下的,本来没有名字的,直到……”微有停顿,似有难言之隐。
“直到你的剑取名为‘相思’。”慕容逍来回擦着下巴,帮她补充道:“那故人是你的情人吧?”
九伊收回目光,喝了口闷酒,没否认,继续道:“他生前用这长忆斩伤无数奸佞,没怎想,最后自己也死在这柄剑上。”
“自刎的?”慕容逍问。
九伊垂首摇摇,“他与敌人缠打三日三夜,敌人早就对他恨入骨髓,最后为了出一口恶气,故意用他自己的剑刺他,不过……”
不见有泪,却也哽咽,顿了顿再言:“不过听说他并没有当即就去了,被手下掩护着逃回了本族,可摆在他眼前的却是……”如鲠在喉一般难以开口,“却是滔天的火光……他……当即就大吐了一口血……没多久……没多久就去了……”
慕容逍怔在一旁,他感受到了九伊的痛心,更感受到了她的愤恨,对南国敌军,对那场大火……
“秦九伊。”好久,慕容逍才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当年有个人可以让那场大火不发生,但他却坐视不理,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九伊直视前方的双眸中的怨意正在被戾气吹散,只闻清脆一响,手握的酒杯碎成两半,刺眼的鲜红从指缝渗出。
慕容逍见此忙去找来纱布,九伊见他闷不吭声太过反常,忍不住问:“怎么?觉得我心太狠了?”
慕容逍边小心给她包扎边摇头,“人之常情,若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
话里是风轻云淡,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一向无可畏惧的太子爷第一次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九伊在自己的双眸中看到的是惶恐。
“记得不要碰水。”慕容逍包扎完了就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没等九伊回话,他离去的脚步已经迈开,步子之大,速度之快,如躲洪水猛兽一般,可就要跨出房门时,他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右边木架上,兔子灯安放的位置。
“那是幻辛硬要留下的。”九伊忙解释,生怕他误会什么。
慕容逍笑了,瞟着她:“若你不同意,她留得下来吗。”
九伊无话可说,静静望着他速去的背影,心道:今天的他,怎么奇奇怪怪的?
慕容逍刚回东宫,就听下人说宁飞延已在书房等他,赶到时,就见宁飞延把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来这美人宴的确不是那么好吃的,都把我们太子爷吃成个苦瓜脸了。”
慕容逍白他一眼,走去一旁落坐的途中不忘推他一把出气,“找我什么事儿?不会就是想来看我从秦九伊那里回来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吧?”
宁飞延笑过后道:“当然是有正事,再过十日陛下不就是要去西山秋猎了吗,今早我随我爹入宫觐见,给陛下报备此次出去守卫的情况时,刚巧遇到内务府送来随行的名单,陛下阅后,特意加上了一个人。”
慕容逍眉头微拧,“不会是秦九伊吧?”
“没错!”宁飞延打了个响指,走近慕容逍,单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你说陛下对这个秦大盟主奇不奇怪,居然点名要她随行。”
慕容逍沉默了,不停思索着燕帝的目的。
这时,一谷来了,行礼后道:“殿下,你让奴才去查观音庙,奴才只查到两个月前庙内死过一个小尼姑外,并不可疑之处。”
慕容逍的思绪暂时被拉了回来,“怎么死的?”
“患病。”一谷道,“听说那尼姑早已病了多日,病逝并不奇怪。”
“你去查观音庙做什么?”宁飞延不知其中深意,疑惑道。
慕容逍并不急着回答他,思索后继续对一谷道:“去把那尼姑尸身挖出来,让大夫好好去检查一番。”
一谷面露为难之色:“殿下,那小尼姑已被火化了,观音庙的人说这是她的遗愿,不想自己的病骸污了菩萨的圣地。”
“她的遗愿?”慕容逍付之一声轻嗤,“怕是某人的意愿吧!”
“你到底想查什么?”宁飞延实在憋不住,再次问道。
慕容逍却是答非所问,“飞延,你可知道那份随行的名单中有没有芝芳芳。”
“芝芳芳?就是那个刚怀了你孩儿的姨娘?”宁飞延愈加惊奇,“我又没亲眼看完那份名单,如何会知道,不过想来是没有的吧,她只是一个小小姨娘,还没有资格。”
慕容逍冷笑,“我说她有资格她就有资格!”
宁飞延反应很大:“你想带她去秋猎?”
“不让她远离龙城,我又如何毫不遇阻的查下去呢!”慕容逍寒声道。
三日后,陪王伴驾随行秋猎的名单下发到龙城各个达官贵人的府中,东宫除慕容逍和九伊外,只有太子妃和芝芳芳。
“你说什么,随行的名单中没有赵沁水,而有我?”芝芳芳听得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精心策划一场好戏眼看着就要泡汤了。
蝴蝶点头道:“姨娘也莫要慌,换个角度想,这也不是件坏事儿,奴婢听说是殿下亲自开口要你随行的,这说明殿下是将你放在心坎儿上了呢。”
芝芳芳可没蝴蝶那么想得开,还是愁眉不展,“殿下心思莫测,绝没这样简单。”想了片刻:“不行,赵沁水必须去,走,我们去雪院!”
雪院中也是一团火气,本是满心期待要借秋猎将九伊置于死地,以报前仇的赵沁水却被告知随行的人员中压根就没她,可不窝火,桌案上一应精美茶具全被她送去了地上。
恰在这时,芝芳芳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不必懊恼,依姐姐赵侯之女的身份,想去秋猎,还愁没有办法吗?”
“你说得轻巧,那可是陛下过目过的名单,纵使是我爹,也没办法乱加一个人进去!”赵沁水揣着火气道。
芝芳芳笑,“谁说要明着加上去了,姐姐不知道还有种方法叫藏匿其中吗?”
另一边,慕容逍亲自去了一趟常府,把九伊将随行去秋猎的消息告知她。
九伊闻后反应淡淡的,只道:“知道了。”
慕容逍嘴角微动,不太舒服道:“喂!你可知道自己这次是被父皇钦点的,我就好奇中秋那日父皇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居然让父皇对你如此上心。”
九伊放下书卷,问他一个问题,“你了解你的父皇吗?”
“自认是众皇子中最了解他的。”慕容逍自信道。
“那你可知道你父皇为何不喜欢江湖人?”九伊再问。
慕容逍说不出话了,他知道燕帝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切的改变都在三年前,但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晓。
“看来你就连你这个最了解他,他最疼爱的儿子都不知道。”九伊见他久久不语,便道,“无上荣光,不过是无上寂寞。”九伊突然有点庆幸,当年那个志存高远的男儿没有登临至高之位。
“难不成你知道?”慕容逍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九伊没说话,拿起书卷继续看,被挑起了好奇心的慕容逍可没这么容易被打发,抢过她的书卷,缩进她的床上,“你不说,我今晚就不走了!”
这里不是东宫,九伊可以随便找个房间睡,“没关系,我走就是。”
说着就已起身,奈何手腕被突的抓住,慕容逍一用力,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拉入怀中,抱得牢实,低声道:“我不走,你也走不了。”
“放开我!”九伊挣脱几下无果后只得妥协:“好,我告诉你,你快放开我。”
轻易如人意?那就不是慕容逍了。
“我就喜欢抱着个美人听故事,等你说完了,我觉得尽兴了,自然就放开你了。”慕容逍痞笑着,见九伊还在挣扎,又道:“你还是快说吧,继续磨蹭,我可要以为你就是想一直待在我怀中。”
“你!”九伊又气又无奈,只恨自己落在了别人手里,斜他一眼再道:“三年前江湖有件大事,寒渊盟前盟主常瑜的仇家趁他外出找人比试的时候,带人杀到寒渊盟,结发妻子阮氏不幸丧命,自此,痛心疾首的常盟主退隐江湖,落户山水,再也没有谁能找得到他,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成了寒渊盟新任盟主。”
慕容逍听得云里雾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九伊忽悠了,“这和我父皇有什么关系?”
“你父皇早年就和他们相识,并且对阮夫人有情。”虽然燕帝从未亲口说明,但若那份长达数十年的关怀和惦念无关于情的话,九伊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去解释。
“而常盟主和阮夫人,正是我的义父义母,义母还曾托你父皇关照我,所以你现在也明白了他为何对我与旁人不同了吧。”
“原来如此。”慕容逍念道,“想不到父皇和寒渊盟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正感叹的时候,右手突然被九伊打了一下,还听后者说:“故事讲完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嗯,是讲完了,但是……我没觉得尽兴啊!”慕容逍又耍起了赖皮,继续抱着她不放,“要不然,你再给我讲一个?”
喜欢东宫谋宠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东宫谋宠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