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张记米铺,却见店门紧闭,慕容逍心头有疑,拉来过路行人询问:“这都什么时辰了?这家店怎么还不开门?”
路人回:“昨儿下午就关门了,听说是不干了。”
慕容逍顿感一慌,放开路人就往店铺后院方向窜,看准位置,飞身越墙入内。
张叔正指挥着手下搬东西,准备离开此处,眼尾扫到有人闯进来,二话不说就扔过去一短刀。
慕容逍侧身躲避后道:“是我,我要见你们盟主!”
张叔这才定睛在他身上,正迟疑,就听屋内女声传来:“张叔,让他进来。”
慕容逍赶紧往声源地跑,推门而入,九伊正立于南窗下,慕容逍多话没有就去拽她:“跟我走!”
“凭什么。”九伊卖力甩开他,听他大叫:“你还敢问我凭什么?昨天你做出那种事情,我自然要好好收拾你!”
九伊冷嗤:“要收拾我,可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话音刚落,一手就给慕容逍劈去,慕容逍快速躲闪的同时也攥紧拳头接招,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难见高下。
张叔闻动静前来,抽刀过去帮九伊,两人合攻之下,慕容逍才落了下风,最后被张叔掰手反扣得无法动弹。
“秦九伊,你耍赖,居然找帮手。”慕容逍叫道。
九伊冷眸斜过,边理衣衫边道:“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了,不介意映象再差点儿。”
“你!”慕容逍咬牙狠对,却是难言下文。
这时,丹姨叫着“盟主,盟主,找到了,找到那个内鬼了!”跑来,一看这屋里的架势惊了片刻,九伊只道:“无妨,说吧。”
丹姨这才道:“是素日跑堂的小陈,我就看他这两日神神叨叨的,抓起来一拷问当真有问题,他在外面结交了一个朋友,喝酒的时候不慎把我们米铺的秘密说了出去,那人可是个见钱眼开的,刚得知有人出高价打听我们寒渊盟在这一带的盘踞地,他就去说了。”
“那个人可有说是谁在打听?”九伊问。
丹姨摇头:“具体不知情,但他说,应该是龙城的。”瞧了还被张叔钳制的慕容逍一眼,后者眼睛滴溜溜打转,似是在思索。
“我就说寒渊盟的据点怎么那样轻易地就能被虎彪找到,现在看来是龙城中的那位故意泄露给我的吧。”慕容逍寒声念着,转而又想到什么:“那南柯被你们抓住也是……”
“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一次丹姨抢在九伊开口之前就把话说完,“我们也是上了歹人的当,盟主还因此被人迷晕。”
慕容逍终于知道自己误解了九伊,嚷着让张叔放开他,得九伊示意后,被张叔松开就奔到她面前,“秦九伊,我……”
似是“冤枉你了”这种话说不出,吞吞吐吐的,正好九伊也不想听,眸光已经如冰:“想必你已经搞清楚了,那就不送了。”
慕容逍睁大眼睛盯了她好一会儿,要又去拉她:“要我走可以,你必须也要跟我走。”
“慕容逍,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九伊侧身躲过他的拉扯,吼完就走。
慕容逍刚想追过去,就被张叔拦下,一交手,就遭到了数十寒渊盟的手下围打。
九伊在另一个房间坐了好半晌才没再听到打闹声,丹姨来时,问她:“慕容逍终于走了?”
“被老张扔出去的,脸上都挂了彩呢。”丹姨毫不掩饰对此的欢喜。
九伊没再管他,只道:“不管怎样,张记米铺的秘密终究是从小陈的嘴里泄露出去的,我们寒渊盟就再也留不得他,至于他那个朋友,更不需要手下留情,直接杀了。”
“是。”
慕容逍带着被张叔一拳打得左侧红肿的脸伤回到孟南柯的小院,后者见其那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秦九伊究竟什么来路啊,居然让大燕的太子爷讨不到好。”
慕容逍倍感面子挂不住,编道:“我看她是女人才让着她,要是她是个男的话,我定把他打得个落花流水!”
孟南柯攥起拳头去慕容逍红肿的地方对比了两下,可小太多了,哪里像女子拳头打的,看她笑成那样儿,慕容逍就知道她已经猜出和他交手的就是个男的,而他,还是败了。
“那是他们围攻,我一个难免招架不住嘛。”慕容逍忙着挽回面子,看到孟南柯笑得越来越欢后,干脆不管了,只道:“行了,说正事,我这一趟终于把昨日的事情搞清楚了,你不是被秦九伊派人抓走的,我们都是中了别人的计。”
孟南柯没多问,“我知道了。”见慕容逍眉头没怎么舒展,不由问:“怎么?你该不会是还没对她道歉吧?”
提起这个慕容逍就来气,大喝一口茶水,重放茶盏,道:“她现在压根儿就不想听我说话。”
孟南柯笑:“要不要我帮帮你啊?比如……请她来吃一顿饭,让你们在饭桌上好好聊聊?”
“你说的是真的?”慕容逍双眼在放光。
“我又不像你,一天到晚没句真话。”孟南柯轻嗔。
慕容逍跳了起来,“那你要快,我怕她要走了。”张记米铺已经关门了。
当日黄昏,九伊就收到了孟南柯的邀请,总觉得在让张叔逼她说出达韵公主下落一事上,还欠她个交代,便不假思索地应约而去。
慕容逍最殷勤,九伊一走近,就帮她拉椅子,奈何人家根本不领情,跟没看见他似的,到另一边坐下。
“我自己坐。”慕容逍如个赌气的小孩儿,把头偏向一边,对面的孟南柯在他们俩身上来回瞟,憋着不笑。
“孟姑娘,昨日的事……”九伊还没说完,孟南柯就道:“慕容逍已经告诉我了,和你无关。”
“但的确是我让张叔逼你说出达韵公主的下落。”
慕容逍听此回了头,浮现惊讶之色,孟南柯晃他一眼后才道:“各为其主,你有你的理由,我不怪你。”看着九伊郑重道:“但我也先把话挑明了,我不管你们大燕和南国打得如何不可开交,都别想在达韵身上打主意,她早已不问世事,不该卷入你们这些纷纷扰扰。”
九伊没说话,慕容逍感觉气氛着实奇怪,忙打哈哈:“不说这些了,这一篇就算翻过去了。”
“不说这些,就说说你吧。”孟南柯提醒道:“你不是有话对秦姑娘说吗?”
“我……”瞟到九伊那冷漠样儿,话到嘴边,就是滚不出口。
九伊放下筷子,“我今日来就是想和孟姑娘说达韵公主的事,既然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秦姑娘,别着急啊。”看九伊已经起身,孟南柯猛踢了慕容逍一脚,后者反应过来站起转身,大叫:“秦九伊,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了你,要打要骂随你便。”
“你是太子爷,我可不敢。”
看她还在往前走,慕容逍窜过去拦住她的去路:“我恕你无罪,行了吧?”
孟南柯走过来:“秦姑娘就看在他这么诚恳的份上,饶了他吧。”
慕容逍满脸换上委屈样儿,可怜巴巴地眨着双眼,九伊终于正眼看了他一次,孟南柯见此就知道事儿差不多是成了,拉着她回坐:“那秦姑娘就留下来把这一顿饭吃完。”
这晚,九伊也没有再回张记米铺,抵不住孟南柯的软磨硬泡,被她留在小院过夜。
九伊独身站在水上凉亭望月,孟南柯负手走过来:“秦姑娘原来是慕容逍的良娣,还给我说是什么手下。”
九伊回头:“说是手下只是不想让姑娘误会。”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慕容逍又不是和尚,他有女人又不奇怪。”孟南柯站过来和她一起并肩。
九伊怔了怔,还是道:“东宫后院的女子的确多,但她们都像……”
“你该不会是想说她们都像我吧?”孟南柯背过手,靠在木栏上,“没错,慕容逍以前的确喜欢过我,但我一年前就告诉过他了,他对我的感情多半只是仅停留在喜欢层面,要不然他也不会任由我留在这里,他总有一日会遇到一个值得他爱的姑娘,依他的性子,到时候,一定会把那个姑娘牢牢攥在手里,留在身边。”
九伊还在消化这段话,孟南柯又道:“我想,他现在已经遇到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慕容逍迎着月光走来,孟南柯挑眉看了九伊一眼再道:“说你啊。”
慕容逍好奇:“说我什么?”
“说你已经遇到了想要执手一生的女子。”孟南柯已不打算久留,和他擦身而过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话,不该憋在心里。”
慕容逍怔在原地,憋了半天,说出一句:“今晚月色真不错,瞧那月亮圆的。”斜了眼天,那分明就是一轮弦月,刚想改口,九伊就道:“你要是没什么要事,我就先回房歇息了。”
“唉,”慕容逍拉住她,“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啊?”
“我有我的大事,自然不能和你多待。”此话一语双关,说的是现在,也指的是将来。
慕容逍手僵住,九伊很轻松就挣脱了,快走几步,突听他道:“秦九伊,当一切血雨腥风都已作古,待得山花烂漫之时,你可愿停步回眸,与我把酒,一话桑麻?”
九伊骤停脚步,神色黯然,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不会儿就快步离开。
慕容逍愣在原地,与风为伴好久,归屋也不知是多少个时辰之后。
次日孟南柯听到他们聊成了这个样子,不禁吐槽慕容逍:“你都问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玩女人不是挺在行的吗,怎么一到秦九伊这儿,就这么磨蹭。”
慕容逍喝口闷酒:“你懂什么,秦九伊她……身世有点儿复杂,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
孟南柯白他一眼:“那你想继续做别人,就一直这么憋着吧,等到把你憋死了,她可能就会明白你的心意了。”
“我……”
孟南柯看他那苦恼样儿,苦酒一杯接一杯的,实在看不下去了,夺过他的酒罐:“别喝了,我帮你。”
“你有办法?”慕容逍不太相信,孟南柯狡黠一笑,勾勾手指,等他凑近点儿再说。
“这……”慕容逍听后有所犹豫,孟南柯却道:“行了,就这么办,我马上就去找桂枝。”
九伊正从房间出来就看到孟南柯行色匆匆往另一边跑去,叫了两声也不见她有反应,腹疑之下跟了上去,见她去找木桂枝,刚听完她说的第一句话,九伊的脸色就变了,怒火难耐。
晚膳时,只有珠儿伺候在侧,九伊故意问:“桂枝呢?”
孟南柯和慕容逍对视一眼笑着道:“她啊,就是个野丫头,上街疯去了。”
九伊没说什么,默默低头吃饭。
忽的,一股剑风自偏角房檐而来,银光硕硕的长剑被一黑衣人紧握,对准慕容逍的胸口。
慕容逍和孟南柯还有珠儿皆是大惊失色,前者抄起一根筷子甩过去,仓促应对,只有九伊依旧镇定自若,跟个没事儿人一般。
“秦姑娘,你武功不是很厉害吗,快过去帮忙啊,慕容逍快打不过了。”孟南柯扔下碗筷去摇九伊,余光瞟到已经打到水上去了的一黑一粉,显得焦急万分。
水上对敌,水花贱来,九伊才把目光从饭碗中移开,看到慕容逍手上虽然没有兵器,但也没在下风,冷漠道:“孟姑娘放心,打不死的。”
孟南柯憋着嘴扑闪双眼,转头去给打得正欢的两个人递眼色,瞬时黑衣人的势头就猛了好几分,慕容逍招架不住的形势越发明显,手腕被打了好几下,几次都差点儿落到水里。
“秦姑娘,慕容逍真的撑不住了。”孟南柯卖劲儿摇她胳膊。
九伊倍感头疼,把碗重重一放,大声道:“演够了吧?”
孟南柯僵住,半天才道:“秦……秦姑娘说什么呢?”
九伊指着水上还在打斗,只是不似先前激励的两个人道:“你不要告诉我那黑衣人不是木桂枝,你早上去吩咐木桂枝的那些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孟南柯显得有些尬,水上的两个人也知道此计已破,收手飞回来,九伊看都没看慕容逍一眼,起身就走,慕容逍想去追,孟南柯拦了一下:“我去给她解释。”
“秦姑娘,你听我说,这烂主意都是我想的,就是想试试你对慕容逍什么心意。”孟南柯快步追着九伊。
九伊面冷音更冷:“我对他没意思,孟姑娘莫要再在这事上废心神了。”
“我看不见得吧,若不是你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拼命救慕容逍,可就说不准了。”
孟南柯尚在喋喋不休,九伊突然止住了脚步,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孟南柯问她在看什么,她只道:“好强的内力。”
孟南柯都还没有来得及问这话什么意思,就见数十黑衣人从四面八方飞来,个个凶神恶煞,持利器奔来。
孟南柯捂住惊呼,九伊转头看她:“也是你安排的?”
“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找来这么多人。”
说话间,黑衣人已经逼近那边的慕容逍和木桂枝,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快去找个地方藏起来。”九伊对孟南柯说完就跑过去加入战斗,情况太紧急,剑都没来得及去拿一把,赤手空拳就和那些一等一的高手硬拼。
三对十多,无疑的没什么优势,好在守在小院外面的虎彪听着动静不对劲儿,带着侍卫赶来助阵,慕容逍他们的情况才好了起来。
“殿下,这边交给我。”
虎彪一到就去和正在同慕容逍过招的人交手,慕容逍也腾出空闲去找九伊,见她正被两个黑衣人围攻,迅速飞去一脚,把一个踢倒在地直捂胸口,再送去一掌,把另一个打来后退几步,拉起九伊就往安全地带跑。
恰在这时,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双目又狠,抄起地上的剑就往慕容逍射去。
慢慕容逍一步的九伊余光晃到,来不及多思,一面大喊一声:“小心。”一面用得空的右手环过慕容逍,同他一起转了半圈,剑尖从她的右臂擦过,划破衣衫皮肉,血痕不浅。
又在这时,另一个刺客送来飞镖,不偏不倚,正中九伊后背,顿感背部一麻,双腿也跟着软了下去。
慕容逍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转过身抱着缓缓往下落地的她,只见她气色越发发白,气息也渐弱起来,抽出抱着她后背的手一看,团团血迹全透着黑色。
“秦九伊,秦九伊,你可不能死。”慕容逍慌了,摇晃了她好几下,她嘴角却露出了笑容,拼尽最后的力气说了句:“我愿意……”
她愿意,她愿意待得一切血雨腥风都已作古,待得山花烂漫时,停步回眸,与他一话桑麻……
然,此生再无果。
本是满心期待她回答这声愿意的慕容逍此刻却是如何都笑不起来,哭着看着她目光渐浑,随着一手滑落在地,最后一口气也归了来处……
万籁俱寂,只剩慕容逍一声长啸……
只是,再也唤不回亡者。
又过五年,燕帝重病而去,慕容逍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攻打南国,多少人苦言相劝,多少人以命阻拦,他只狠对,踏平南国,除掉凌文策,这是她的心愿,无论过去多久,他都要去替她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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