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慕容逍思索了番,再问:“她现在在哪儿?”
宁飞延轻叹口气:“还能在哪儿,自江远战死沙场后,江夫人就把自己关在房中,连前两日江远的出殡礼都未参见,好像那样,就可以不面对丈夫已去的事实。”
慕容逍丢开挑弄炭火的木棍,“一起去看看她吧。”
他们在江夫人的卧房外扣门好久才得到回应,开门的是江夫人的贴身丫鬟佩香,进屋就闻到浓郁的香料味儿,佩香见他们不太适应,忙道:“殿下,少将军莫见怪,将军书房常点这香,自将军走后,夫人必须要闻着这香味,才安得下心。”
慕容逍和宁飞延什么也没说,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去,只见一身靛蓝袄裙的江夫人正坐于桌前,缝制千层底布鞋,夫死不足半月,却未在她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白色,不披麻,就觉这府上从来没有办过丧事。
“妾身参见殿下。”江夫人看到来人是慕容逍赶紧起身行礼,后者晓她心如刀绞,忙扶她起来。
“夫人这几日都在做这些吗?”慕容逍看到针线篮旁边已经有厚厚一叠缝制好的布鞋。
江夫人坐下来就开始穿针引线,平和笑着:“是啊,将军最喜欢穿我做的鞋子了,说只有我做得穿着最舒服。”抬头看了慕容逍一眼:“殿下别以为他是我的夫君才这样说,他手下的人都说过呢。”
慕容逍开始好奇,“将军的手下也穿过夫人做的布鞋吗?”
江夫人点头:“是啊,将士们喜欢,他就总爱拿我做的鞋子去赏他们,不过偷偷告诉殿下,后来我年纪大了,做不了多少了,将军拿出去赏人的都是佩香做的了。”
佩香正好端茶来,慕容逍接过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者不敢直视。
“这样啊……”慕容逍先把茶放下,和宁飞延一样拿了只布鞋端详,那鞋底层层叠叠用了好多层布,每一层好像都可以藏点儿什么,比如一张字条……
慕容逍和宁飞延相视一眼后,前者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夫人了,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告知我。”
走出房,宁飞延就道:“我马上去查佩香。”
慕容逍同意后补充了一句:“把她的家人情况查清楚些。”必要时,用来威胁。
另一边的九伊刚收到幻辛的飞鸽传书,说是红莲已经顺利进入赵府,同时也得知了朝堂上为是否继续攻打南国争议不下这件事。
“你难道不知皱眉皱多了,会显老吗?”常青一来,就看到她眉皱成川。
九伊只将幻辛的来信递给他,他接过却没有看的打算,直接拿去火烛上烧了,“我已经知道了大燕朝堂的情况,燕帝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多日不下旨,定是在顾忌什么。”
九伊在龙城待过,比常青更了解那里的情况,“赵侯党羽众多,他一个人不赞成继续伐南,便是一群人不赞成,群臣的呼喊,燕帝不得不听上两句。”
“原是这样……”常青犹如恍然大悟,思考过后拍了拍大腿:“罢了,反正我也没指望他下旨。”
九伊眉又有皱:“你是想指望……”
“没错,就是慕容逍。”常青接过她的话。“虽然这边还有宁将军,但慕容逍毕竟是主帅,只要他下令,宁将军也不敢不率兵跟随。”
“话虽如此,但……”九伊揪心道,“他要是没有得到燕帝的命令就擅自行动,即使燕帝不想怪他,赵侯和慕容巡两边的人都不会放过他的。”
常青盯了她小会笑了起来:“怎么?舍不得了?”
九伊偏过头,斩钉截铁道:“我才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可以再等等,说不定燕帝会力排众议,传来我们想看到的旨意。”
“再等等?”常青觉得好笑,“九伊,你不是不清楚现在就是攻打南国边境的最好时机,要是再等下去,徐锐那些残余部将就又能聚集起一支大军了,说不定凌文策还会调兵来支援,到时候,就又是一场恶战!”
九伊沉默了,良久才道:“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常青叹口气就起身,最后留下句:“九伊,我的确希望你能重新找个归宿,但大仇未报,我们都不该心软。”
九伊一字未回,只呆呆坐着,脑袋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直到敞开的大门忽现一抹黑影,见她神情不太对劲儿,走到她面前,她才稍有回神。
“秦盟主是有什么懊恼的事情吗?”乘风审视着她,“我可算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你?”九伊抬眸,许是因为他大半张脸都被面具覆盖,看不清容貌确实给人一种信任感,这就好像同是身处黑暗,彼此看不明长相的两个人更容易交心一样,“若你明确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为了达成目标,必须牺牲旁人的利益,你还会做吗?”
乘风在她旁边坐下,“我若是猜得不错,那个人一定对秦盟主来说很重要吧。”
九伊嘴角泛起凉笑,嘲笑的是自己,“按理说是不重要的,我也不知怎的,居然考虑起他的死活来了。”
“既然是这样,秦盟主就该坚定信念去做想做的事。”乘风直接指明方向。
如此强有力的语调,听得九伊脑中不禁闪现五年前,那人率军出征抵抗南军时,对一心只想随他而去的她说的:“你就该留在这里,守好我们的家园!”
“你知道吗,你刚刚说话的语气,真的和一个人很像。”九伊看着他,不由道。
乘风眼睛止不住往右瞟:“是吗?挺巧的……”
九伊注意到了他目光的变化,昔年那个少年一说谎,目光就会右落,联想到这些,越看他越感熟悉。
乘风被注视得有些慌乱,忙起身:“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房了。”快步往前,如逃命一般。
“风域丞!”九伊速的起身,嘶心裂肺地吼叫,乘风倒也停了脚步,只是不曾转身,话语间带许笑意:“不知道秦盟主为何总要把我当成风少主,秦盟主应该清楚,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死在五年前,若他还活着,为何至今没有他半点儿消息。”
九伊僵住了,再看眼乘风的背影,念着:“你说的没错,如果他真的没死,为何都不联系我……”
乘风置若罔闻,拳头一紧,心一横,忍住回头的冲动,快速走出房门,而出去才知,刚刚那一切,都被第三个人听到了。
“殿下。”乘风有惊却不慌,恭敬一礼,看到慕容逍同是呆住,没有要拉他问话的意思就擦身离开。
慕容逍定在哪儿,任寒风狂舞,直至房中忽现清脆一响,他才回过神,快速往房里冲。
到了才知道是九伊落坐的时候不小心把案上茶盏拂到地上,她并未受伤。
而慕容逍就尴尬了,出现得这样及时,让九伊不怀疑他是不是一直站在外面都难。
“我就是路过,忍不住听了点儿。”看着九伊那一双寒目,慕容逍就知道撒谎只会更糟,见九伊并未搭理他的意思,强压不愉,勉强作笑:“原来……原来你喜欢的人真是风域丞啊……”
九伊仍旧沉默,他又道:“也是,听说风域丞非但才华横溢,长得也是玉树临风,在当时,他可是闻名全天下,只要一提起羿族,谁不知道他们有个前途无量的继承人,别说你这种羿族女子了,就连我龙城的世家小姐都有不少倾心于他的。”
越说话音越冷,那本是已经猜过的答案,但真到了证实的这一刻,却是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堵得心里直犯难。
“说完了吗?”九伊这才再次抬头看他,“说完了就出去!”
“行……我出去。”慕容逍点着头就转身,可没走几步就掉过头去,拽起九伊的胳膊:“秦九伊,我必须要好好提醒你一遍,风域丞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不要看到一个男人有他的影子就缠上去。”
“我知道我什么身份,我不需要你提醒,我不需要!”九伊情绪更加激动,蹭起身子推慕容逍,可是后者被推开的同时,她受到的反力也不小,一个没站稳,双腿就跪到了那碎瓷片上。
看她摔倒在地,慕容逍双眼陡然增大,赶紧去扶她,“快起来,地上都是瓷片。”
九伊却不想让他碰,甩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坐到椅子上,膝盖处的衣衫已经染上血色,慕容逍大叫:“快!宣大夫,宣大夫!”
下人领命离去的同时,慕容逍蹲下去想要仔细看看她的伤,却听她无情道一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慕容逍心燃一团火,和九伊眼中的火气不相上下,对视好久,先败下阵的还是他,起身道:“好……我走。”
说是走,不过只是退出房门,一直站在窗外,看着大夫来,看着大夫走,得知只需敷药几日便无碍的问诊结果后,还是站在那里不走,直到慕容苓慌张跑来:“皇兄你怎么站外面啊?”
“我……”慕容逍一时语塞,还没想好下文,就被慕容苓扯着走:“哎呀别说了,快跟我走,延哥哥在申佩香,特意要我来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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