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安乐王,厉荣犹豫一下,却仍坚持,“就算父王责怪我也要去!你放心,皇伯父最疼我了,我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
“朝堂大事,哪有你说话的余地!”时吾君颊边的泪痕还未干,脸色已严厉起来,“眼下的情形,除非是皇上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你一个闲散公子又有什么用?”
“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厉荣喃喃地重复,忽觉眼前一亮,“那父王……”
“又胡说!”时吾君低喝,长长的睫毛忽闪一下遮住眼底所有的光芒,“王爷为什么不许我见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一是他知道你重情义,怕你因我牵连其中;二是他已经摆明了袖手的态度。荣儿,你想想,王爷那样名德重望的人,又与父亲那般的交情,若不是为了你,他怎么会坐视父亲蒙难?”
缓缓舒臂,像小时候那样抱了抱厉荣,她叹一声,“王爷与父亲多年好友,此时想必已经很难受了,你不要再胡闹惹他焦急伤心。”
在被时吾君拥抱的那一刻,厉荣的鼻尖溢满了暖暖甜甜的月桂香,他微微抖了抖,瞪着对面的青瓦红墙,抿紧了唇。
他不作声,时吾君就径自殷殷嘱咐道:“以后,你要好好听王爷的话,不要任性。若再惹他老人家生气,可没人帮你出主意了。还有王妃,毕竟是你亲生母亲,哪里会不疼你?她只是身子弱,没有太多的心力罢了,你要多体谅,要恭孝。等过几年你入了朝,要学你的父王,不要多事。眼前的皇上,你那几个堂兄,有哪个是省事的?你只管当你的逍遥王爷,娶个性子温柔的王妃,再纳些个你喜欢的女人,生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我也就安心了。”
看了看天色,时吾君缓缓松开手,目光依依地看了看他,“荣儿,我回去了。”
刚迈一步,却又被厉荣抓住胳膊拉了回去。
时吾君看他,轻轻蹙起眉,好似染了万般愁绪,“你这是做什么?松开!”
厉荣不放手,眼圈都热了起来,“你随我进去求父王,请他帮忙想想办法。”
时吾君勉强笑了笑,“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明白么?我只是来见你,不是来求你,更不求别人。”
厉荣脸颊涨红,“你不求我,你的事我便不管么?”他一扯时吾君,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我不要你们左一个为我,又一个为我,你们又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才不怕被连累!我们这就去见父王!”
时吾君自然不肯,用尽全力方拉住厉荣,厉声道:“荣儿你糊涂了,王爷决定的事,岂是你我求个一两句就能转圜的?”
“姐姐,你放心,我总有办法让父王答应的。”厉荣下意识地大力握着时吾君的手腕,不顾一切地道:“若是父王真不答应,我就……”咬了咬牙,他道:“我就死给他看!”
时吾君惊得脸色都白了几分,又好气又好笑,实在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头,“你到底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你若是伤了半根汗毛,王爷必定记恨于我,莫说出面美言,就是放我活命也难。”
她的乌眸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就像暴风雨将至的夜晚,“再说,你想想看,我若真的想逼王爷出面,怎么会没有办法,哪里还需要你去要死要活的作那妇人手段?说到底是我没动这样的心思。荣儿,就算是只为你,我也一定不会让安乐王府搅进这浑水里来。”
厉荣听到这里忽然顿悟,急切地道:“我怎忘了,姐姐一向是最有办法的。不如你想个办法,让父王改了主意。”他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透着几分可怜,嘴里吐出的话却郑重,“姐姐,只要你一句话,厉荣做什么都肯,便是为你死了也情愿。”
“什么死不死的,别说浑话。”时吾君飞快眯了下眼,终于大力抽回手,转身看向别处,低声道:“你快回去,我也回去了。”
“姐姐!”厉荣又急又气,一焦躁,世子脾气就上来了,“姐姐你要是不想办法,我就回去求父王!求得下来自然好,求不下来,索性让他打死我算了!”
安乐王虽疼这个独子,但并非事事不加管教,有几次厉荣闹得狠了,也是要挨板子的。最厉害的一次还是贴身小厮宝来去求了时朝恩来说情才罢休,躺了半个多月都还下不了床。
这些时吾君自然也是知道的,就不信她不心疼。
“你……”时吾君蓦地转身,瞪着厉荣,果然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你这混世魔王!”
厉荣心中一喜,“那我……”
“先说好。”时吾君道:“可得什么都听我的。”
厉荣点头答应。
时吾君退了一步,审慎地看了看他身后敞开的大门,眨了眨眼,道:“你不是一直要去仙客来吃新厨子秘制的雪花鱼羹么?”
厉荣眼睛一亮,上前拉了时吾君的手,十分高兴道:“我们这就走。”
时吾君微微仰头,笑道:“不忙,总要先知会一声。”
厉荣果然听话,立即扬声叫了管家出来。
管家本就候在不远处紧紧盯着这边的动静,一听厉荣要和时吾君一起出门,起先不肯放人,厉荣便差他去求安乐王的允许。管家诺诺而去,不一会儿又出来,没再阻拦,只吩咐了厉荣的贴身小厮宝来跟着伺候。
宝来是个老实忠心的奴才,只是年纪不大,比厉荣还小一岁,又长了一张娃娃脸,且天生厚唇,看起来非但稚气未脱,还带了一丝憨气。刚一出来就给时吾君打了个扦,笑呵呵说:“小的给二小姐请安。”
时吾君让他起来,一行人向仙客来行去。
因时吾君嫌马车里热,便让马车跟着,缓步而行。青天白日下,两人俱是华服,一个是纤纤佳人,一个是翩翩公子,引人不禁侧目,却又不敢多看。
到了仙客来,包了雅间,时吾君心不在焉地吃了点东西,等着厉荣连吃了两碗雪花鱼羹心满意足了,才让几个下人都退了出去,道:“说好了,什么都听我的?”
厉荣道:“当然。”
语气是轻快的,带一丝兴奋。他少年天真,未经风雨,时吾君一旦缓和了脸色,他便觉得事情不那么严重,反而颇有一点玩闹的心态,像是要来一场恶作剧的孩子,很期待时吾君会想出怎样的办法去捉弄旁人。
时吾君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暗暗摇头叹息,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那,把这杯茶喝了。”
厉荣愣了愣,问道:“这是什么?”
“掺了迷药的茶。放心,思凰秘制的,对身体没有一点害处,只是会让你好好睡一觉。”时吾君淡然地道:“等你睡了,我把你藏起来,再去找王爷。王爷担心你,自然凡事应允。这样一来,他就只会记恨我,却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伤了你们父子情分。”
厉荣吓了一跳,霍地站起,声音不自治地抖了几抖,“迷药?”
“总比你以死相拼要好得多吧?”时吾君握了他的手,柔声道:“怎么,你觉得这个办法不好?”
厉荣的手心里渗出一点点汗,他笃定时吾君是可以信任的,却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一时有些纠结,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时吾君等了半刻,“扑哧”一声笑了,一扬手倒掉杯中茶水,“如此你总该知道这不是平常玩耍。好了,闹也闹过了,你该回府了。”
她带着轻哄的语气,就像对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有忍耐,有纵容。
厉荣听到耳中却不知怎么的全像是讥讽,好看的五官立时皱在一起,大力拍了拍桌子,作出豪气干云的样子,道:“迷药就迷药!不管是什么,我喝就是了!”
时吾君幽幽叹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呐,“你明明怕得很,又何必逞强。”
“我才不怕!”厉荣挥开时吾君的手,反问道:“我为何要怕?”
时吾君微笑着一字字地道:“你怕我害你,怕我害你父王。”
“好笑!”厉荣哈哈笑了几声,瞪圆了眼,道:“你会害我、害我父王么?”
时吾君摇头笑道,“当然不会!”
“所以呀!”厉荣腾地站起来,俯视着时吾君,伸手在她面前,“管他是茶还是药,统统拿来!”
时吾君不作声,经厉荣再三催促,终于当着厉荣的面又倒了杯茶,将迷药兑在茶里,晃匀了递过去。
这次厉荣没有犹豫,一口气喝了,还品了品味道,摇头道:“没喝出什么味来。”
“你思凰姑姑的迷药,无色无味。”时吾君莞尔,拿手绢帮他擦了擦嘴角,“觉得困了,就躺在我身上。”
厉荣听这话似乎很开心,忙不迭凑了过去,将头枕在时吾君的肩膀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对了,姐姐,我刚忘了说,你今天真好看。比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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