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宽领命退了几步要去传旨,明光帝叫住了他,“对了,你跟他说,让他放手去查,谁敢不配合,就直接跟朕说。这样如果十天之内还不能找到凶手的话,那么他这个寺正,就不要干了!”言毕,他拉一拉肩上的大氅,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贵妃已经半蹲得腰腿都僵了,闻言觉得脚下一晃,身侧的春棠及时将她扶住,担忧地道:“娘娘,您没事吧?”
温贵妃紧紧扶了她的手站稳了,慢慢转头向德贵妃看去。
德贵妃脸上露出些许担心的表情,疾步走了过来,“姐姐,您是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看?”
“你……”温贵妃松开春棠的手,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德贵妃身侧,咬着牙低声道:“妹妹别忘了,当年的事若真的挑开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其实厉晞并未同厉旸说谎,当年虽然是她出面指证的,但这个计划确实是德贵妃出的主意,为了陷害玉美人,她不惜冒着失去腹中孩子的危险,自编自演了一场戏,自己跳下了水!
若事情真的被查了出来,德贵妃的罪显然更重!
可是……
德贵妃抬手托了托头侧乌沉沉的发髻,微微一笑,低声在温贵妃耳边道:“我相信姐姐,绝不会让事情到了那一步的。”
所谓鱼死网破,那也得是鱼先不想活了,可温贵妃,显然还不想死,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会将当年的事瞒下,尤其,其中还牵扯了到了她的儿子!
同为母亲、同为嫔妃,德贵妃很清楚温贵妃的想法,对她们来说,儿子已经不单单是骨肉这样简单,还是荣耀、是权力、是未来!
她们可以死,但儿子,绝不能有分毫的闪失!
温贵妃果然紧紧抿住了唇,再不说话了。
德贵妃说完这句话,也不再步步紧逼,她退了几步,“姐姐没有别的事的话,妹妹这就告辞了。”她转过身,正瞧见厉晞正匆匆走来,不禁捏紧了手中的丝帕,眯了眯眼,“是说,权王真是个孝顺孩子!”
“哧拉”一声,素白的手帕被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扯成两半。
就是他!
害了她的晫儿!
德贵妃毫不掩饰眼中的怒火,回眸看向温贵妃,温贵妃也正看向她,两人目光相碰,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决不妥协的意志!
敢伤我儿者!
死!
厉晫收到消息之后朗声而笑,“我那个好二哥如今也该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当年合宫饮宴,灯火荧荧、歌舞扰扰,嫔妃宫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本就视线缭乱,厉旸的视线又被他引向别处,母亲落水之后,只有温贵妃一人出来证实,而其他人不论真假一律都推说没看清,这证据就显得有些不足。
这个时候,厉晞站了出来,彻底钉死了玉美人。
厉晫至今不能确定当年厉晞这么做是与温贵妃计划好的,还是自作聪明,但眼下看来,这确实是对他极为有力的。
他和德贵妃无所顾忌,而厉晞和温贵妃却是投鼠忌器!
真是太痛快了!
“对了。”厉晫只高兴了一会儿便冷静下来,问越琊道:“那个李木禾,是个什么来历?”
越琊道:“李木禾,现年二十七岁,澄洲平县人,出身当地世族,十四岁拜入沈知浅门下,二十一岁进士,列二甲第十三名,入翰林三年,外放为知县,如今两任期满,进大理寺。”
“哦?”厉晫来了些兴致,“这么说,还是清流的师兄呢!”他抚掌而笑道:“既然如此,他想来有些本事,且父皇此番又下了死命令,他不敢不尽心。且先瞧着吧,若他查不出什么的话再说!”
越琊应道:“是。”
厉晫瞧了他几眼,摇摇头,道:“你就是这点不好,和你说话,说着说着就没了下文。若是……”
他又想起了那个已经半个月没见过的王妃,若是她在,接下来会说什么?
是前朝?后宫?是明谋?还是暗计?
他好奇得有些心痒。
“晓鬟……”他犹豫了一下,看向静坐一旁的徐晓鬟,“你上次不是去看过王妃了,她……”
他顿住了,还没想明白这句话要怎么说,外面忽然传进来一个女人娇蛮的声音,“让开!一样的位分,凭什么她徐晓鬟就能进去伺候王爷!本妃就不能!”接着那声音又扬高了几度,“王爷!珠儿给您炖了碗黄芪人参汤给您补身了!王爷,您不想珠儿吗?”
随即又有女声斯斯文文地响起,颇有几分讶异,道:“姚妃姐姐怎么出了院子,不知王妃何时解了您的禁足?”
话音刚落,竟有另一把听起来十分娇憨的声音道:“薛姐姐当心,姚妃娘娘最厌烦你我称她姐姐了。”
“林姐姐说得很是。”这回的声音玲珑清脆,如珠玉落盘,显然又与别不同,“薛姐姐你就是好性儿,也不能不顾府里的规矩。如今王妃闭门休养,姚妃禁足未解,我们姐妹虽然身份低微,也不能只眼看着徐妃姐姐一人辛苦,自该是您第一个去接替徐妃姐姐,我和林姐姐再替换于你,这样才不辜负王爷往日待我们的情意。”
屋内三人齐齐皱眉,厉晫惊讶又恼怒地道:“怎么她们几个都来了!”
听声音,显然庶妃姚云珠和薛、林、夏三位夫人。
越琊和徐晓鬟都没有应声。
徐晓鬟想了想,道:“我出去同她们说王爷您需要休息。”
厉晫先是点点头,随后却又叫住了徐晓鬟,眼中闪过一抹恶作剧似的微光,“你上次说,没有其他人去看过王妃?”
徐晓鬟点了点头。
厉晫便大手一挥,道:“传本王的令,王妃虽然在养病,但也不能坏了规矩,让她们即刻去给王妃请安。”
徐晓鬟瞪大了眼,看看外头漆黑的夜色,大晚上的,请安?她朱唇一动想要说点什么,想了想又抿住了,转身去传话。
不久外头传来一阵极为失望的嘘声,薛、林、夏三位夫人没说什么,唯有姚云珠喊了一声“王爷”,随后不知徐晓鬟又说了什么,外头终于安静下来。
徐晓鬟回来道:“王爷,她们往泠波居去了。”
“唔”,厉晫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起身在屋内转了几圈,唇畔露出一丝浅笑。
想躲清静?
没门!
哪知他刚幸灾乐祸没多久,忽然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他耳力极好,自然听到出那脚步声是轻盈欢快的,显然来人的心情很好,接着就听到姚云珠极为欢喜的声音,“王爷,王妃解了珠儿的禁,命珠儿来接替徐姐姐照顾王爷!怎么,你们两个奴才!没听到本妃的话吗?还不快让开!”
徐晓鬟垂下头,小心地抚了抚心口,暗道幸亏那两个忠心的侍卫没将姚云珠放进来,否则她若是见了此刻的王爷,怕是要吓得做好几天的噩梦!
厉晫阴着脸,那黑沉的脸色仿佛乌云密布的夜,俨然暴风雨降至的前兆。
徐晓鬟悄悄后退一步。
厉晫的脾气不算太坏,但爆发起来却很可怖。当年领兵,有时候被那些生死不惧的粗人气得狠了,就一句话也不解释,一百军棍先打了再说!
虽然对女人大概不会上军棍,但她也不想无缘无故受这牵连。
她偷眼去看越琊,发现越琊已经退到了门边上。
厉晫闷了半天,忽然大声道:“周锦!”
越琊和徐晓鬟顿时吓了一跳,两人埋怨地看了眼厉晫,连忙补救。
徐晓鬟叫道:“王爷!王爷您别生气!您这才见好了,可不能这么大声说话,得好好保养才是!你看,你又咳嗽了吧!”
越琊就曲起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不已。
“砰”地一声,周锦一头撞了进来,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抖着声音道:“王爷!王爷您没事吧?奴才这就去请阮先生!”
看着一群属下生硬并茂的演绎,厉晫一双剑峰似的眉毛深深皱成“川”字,瞪了三人一会儿,他神情霍然地道:“看样子,本网在或者不在也没什么区别。”他身形陡然一动,一眨眼功夫就已经站在了开向后院的窗户外面,再一晃,人就消失在夜色中了,只留下一句低低的命令,个三个面面相觑的属下。
“外头那个女人,你们看着办!”
当厉晫从泠波居的阁楼行至时吾君的卧室内时,见桌子上摆着几个小菜,几碟子点心,而她的王妃就坐在一旁,虽然发未束,黛未妆,一身衣裳却穿得整整齐齐,手中捏了一只信笺,正是要拆开的模样。
厉晫憋着气道:“看来你这日子过得比本王悠闲多了!”
听到动静,时吾君抬眸向他看过来,眼中没有半点惊讶慌张,反而淡笑道:“王爷来了。若拙,给王爷布菜。”她仰着头看他,“折腾了这么久,我想姚妃的鸡汤也该凉了,想着王爷您定然是还没吃宵夜,便让小厨房备了点。”
厉晫负手站在原处,一时不知道是该因为她为他准备宵夜而欣慰,还是该为姚妃的鸡汤而生气,兀自纠结了一会儿,他忍不住狠狠瞪了时吾君一眼,将话岔开,盯着时吾君手中的信随口问道:“谁来的?”
时吾君将信往前一递,“是贺兰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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