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帝深沉的目光就落到贺兰萧身上。
“臣……”贺兰萧有些支吾,旁的地方他勉强还可说是训练亲卫,但浮游山,对一位知道瑚琏郡主葬在此处的积年老臣来说,和皇家禁地也差不许多,非要事不会来此,可他能有什么要事呢?他苦思冥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此时知道不能再拖,只得道:“臣是听闻贵妃娘娘出宫,因担心贵妃娘娘安全,故而带人前来。”
温贵妃此番出行是求了皇上恩典的,行踪并不隐秘,他与温贵妃到底沾亲带故,得到消息前来护卫虽然勉强,倒也合理。
厉旸冷笑道:“贵妃娘娘出行,自有宫中侍卫随行,真不知贺兰大人是太过杞人忧天了,还是看不起这皇家侍卫的能力?又或者,贺兰大人也像李大人一样,得到了什么字条,是以得知贵妃娘娘有难?”
贺兰萧下意识瞧了贺兰擢秀一眼,见他正瞧着自己,深邃的眼中翻滚着汹涌的情绪,不是算计、不是怨恨、不是嘲讽……以他为官多年的双眼竟看不出那其中的含义,只觉得他周围涌动着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
“不。”狠狠别回目光,贺兰萧否认道:“臣并未收到什么字条,只是听说娘娘出宫,为防万一而已。”
谎言多说多错,尤其又是厉旸引的话头,若是顺势承认了,说不定后面还会有更大的陷进,而这种模棱两可捉不到证据的说法才是最安全的。
厉旸低头轻笑一声,又看向温贵妃,“那么,贵妃娘娘今日为何会去浮游山呢?”
“是啊,爱妃,你不是同朕说,今日是要去宝觉寺上香的吗?”
明光帝语声一如平常,然而听到温贵妃耳中却仿佛晴天霹雳。
温贵妃喉咙轻轻动了一动,镇定地笑道:“回禀皇上,臣妾本来是打算去宝觉寺的,可是出了宫之后得知玉婕妤妹妹正要往浮游山去,臣妾觉得奇怪,这才追上来想问个究竟。毕竟,皇上您知道,这浮游山没什么好去,只除了是瑚琏郡主安息之处……总是和别处不同,臣妾实在是怕有人会对皇上不利。”
她自以为此种解释高明,不由得意地向玉婕妤瞧去,带着不可言说的恶意。
她早就盘算好了,若玉婕妤是蓄意要害她,那么那天两人商议的内容玉婕妤是一定不会认的。她不认,她就不能说真话,否则到时候被玉婕妤反将一军,她再往回圆就难办了。
至于她为何会知道玉婕妤的行踪,在宫里谁还没有几个眼线?这一点众人皆心照不宣,就算明光帝恼怒她挑明了说,最多也就训斥她几句,与欺君之罪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想诬陷她?再回去修炼个十年八年吧!
玉婕妤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低呼一声,“臣妾怎敢对皇上不利?”惊讶地道:“姐姐为何要这样害我?妹妹来浮游山可全是姐姐的意思啊!”
玉婕妤一直没有开口,这一开口可谓一鸣惊人,一句话将温贵妃的话推翻了个彻彻底底,明光帝的目光缓缓地在两人之间移动着,似乎在猜测谁说的是真话。
温贵妃依旧保持着端正的笑容,只是细微处已然有了裂痕,她僵着脸道:“妹妹说的话,姐姐我一点也听不懂。”
玉婕妤吃惊地道:“姐姐怎么能听不懂呢?明明是姐姐在山脚下说荆……有人想要害我,要陪我一起上山,姐姐还说不用担心,说贺兰大人早有准备……姐姐,这些明明是您跟我说的,您如今怎么……怎么能这么说呢!”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含了泪,直接跪在明光帝身前,道:“皇上,臣妾冤枉!皇上,您知道的,臣妾此番去浮游山,只是为了当年瑚琏郡主求情之恩……”
因为当年她被诬陷推了德贵妃下水之时,是瑚琏郡主开口求情,明光帝这才没有将她直接处死而是改为发配冷宫,留她一命。
这恩情她一直没忘,此番将计划定到此处,也确实有感激瑚琏郡主之心。
温贵妃大惊,她实在没想过玉婕妤寥寥几句竟能将自己和贺兰萧全牵扯进去,偏偏,她说的还都是实话,只不过真相她只说了一半!
可这一半的真相,实在可怕!
她也连忙跪下,哭诉道:“皇上,臣妾从未与婕妤妹妹说过这样的话,皇上明鉴!”她恨恨地对玉婕妤道:“婕妤妹妹,我知你因为当年之事恨我,可你怎么能这般血口喷人!”
玉婕妤并不解释,只忍着泪,坚定地道:“皇上,臣妾在山脚下遇见姐姐的时候,姐姐曾屈尊到臣妾的马车上,私下与臣妾说了这些话,幸存的侍卫和宫女……对了还有相王,都可以做见证!”
温贵妃恨声道:“我是到你的马车上说了话,可说的不过是些闲话。”那是为了安抚她,让她顺顺当当地上山,没想到她竟然会利用这一点,“哪个宫女侍卫能证明我说了那些话?还有相王,当时相王也不在马车里,他又如何证明!”她向明光帝膝行几步,哀声道:“皇上,臣妾实在不知,婕妤妹妹为何这般害我!”
玉婕妤扬起削尖的下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决然表情,道:“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愿以自己和相王起誓,若有一句谎言,必遭天打雷劈!”说完,不顾旁人惊愕的视线,转过脸去看向温贵妃,“姐姐,妹妹敢以自身和亲生子起誓,姐姐若是说的实话,敢不敢也以自己和权王殿下起誓呢!”
温贵妃脸色骤然雪白!
原来……她千算万算,竟还是着了道!
方才若是她说实话,玉婕妤可以一口否认;她说谎话,玉婕妤便说实话,然后以毒誓攻心!
虚无缥缈的誓言自然不能作为切实的证据,可是却能令明光帝偏了心意!
而她……虽不信鬼神,却也不敢轻易拿儿子的命来起誓,如此,便露了怯、虚了心!
“玉婕妤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温贵妃不能起誓,只得用狠话来转移旁人的注意,“为了报复,竟连亲生儿子的性命也不在乎!”
厉旸傲然接道:“母妃不曾有一句谎言,就算起在毒的誓也不会应誓,又有何惧!温贵妃顾左右而言他,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言,怕累及二哥么?倒真是慈母心肠!”
温贵妃忙辩解道:“皇上,子不语怪力乱神,誓起的再毒,也比不过真真实实的证据!若是妹妹有证据证明臣妾真的说了那些话,臣妾认下就是!”
“证据当然有!”厉旸上前一步,道:“父皇,刺客之中留有一个活口,只是伤重,思凰姑姑一直在救治,只是不知这时候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可招来一问。”
明光帝当即派人下去询问。
“行了。两位爱妃都先起来,是真是假,早晚会有决断。”明光帝伸手虚扶了一下玉婕妤,对厉旸道:“还不扶你母妃起来!不孝!”
两人低低应了声,同时起身。
然而温贵妃心里却惊了一惊,同时叫起,却只关注玉婕妤一个,这分明是并不信她。
张开口想解释,却又不敢,只怕越描越黑。
这时,明光帝开口了,“婕妤,你刚才说,温贵妃对你说,有人要害你。”
玉婕妤道:“是。”
明光帝道:“她有说是谁么?”
玉婕妤垂着头,“臣妾不敢讲。”
明光帝道:“讲。”
玉婕妤听了,脸上的表情很是挣扎犹豫了一阵,才低声道:“姐姐说……说是荆……荆王殿下……”
“住口!”温贵妃大惊,忙道:“一派胡言!荆王殿下若要害你,我怎么会知道!”
玉婕妤似有怯意,悄悄往旁边退了一步,道:“皇上,臣妾只是实话实说,至于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妾如今也糊涂了。”她小心地看了眼厉晫,“可是……今日救下臣妾、将那些刺客斩杀的分明是荆王啊?若是荆王来的晚一些的话……”她抿了唇,轻轻地打了个寒颤。
厉旸眯起眼,看向厉晫,“五哥,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厉晫微微摇头,道:“父皇,儿臣也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何要这么说……”他身子微微一摇,像是有些要站立不稳,对厉旸道:“六弟,今日之事,你是都看到了,至于贵妃娘娘为何这般说我,我实在是猜不出来。”
温贵妃道:“皇上!臣妾并未说过这样的话!”
殿内的空气就这样僵住了,没有证据,再这般逞口舌之快也没有意义。
“都住口!”
明光帝说完,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是在等待。
又过许久,孙添喜悄声进来,呈给明光帝一本卷宗,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重山、林铁一、王猛、赵铎……”明光帝一一念着勾画出的名字,随后将那本卷宗往厉晫面前一甩,“这是那些刺客尸体上刺青的名字,十个人,都和虎豹营的名册中都能找到,难道这些都是重名不成?老五,这事,你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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