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萧的死士任务失败一向是立即赴死的,此番怎么会留了个活口!
绝不能让皇上见到这个活口!
即使是三司会审都还有操作的余地,但若是这死士当着皇上的面供出了贺兰萧和整个计划,那一切就全完了!
温贵妃情急之下实在找不到更为妥当的理由,只得先随口扯了个借口出来。
厉晫道:“娘娘此言差异,刺杀皇妃怎么能算是小事?若是不及时禀告父皇,若是调查过程中出了岔子,儿臣自问担不起这个责任。”他慢慢地顿了顿,道:“不过,若是娘娘肯但起这个责任,儿臣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温贵妃的脸色有些青白。
后宫不得干政,在场两位亲王两位官员,如何就轮的到她担责任了?她若是此时抗下了这个事,想也知道厉晫一定会就此大做文章,最后很可能既掩不住这件事,又失了帝心。
温贵妃咬了咬唇,没有敢接话。
厉晫又对贺兰萧道:“贺兰大人是兵部尚书,这事交由您负责亦可。”
贺兰萧不敢接。
代表大理寺的李木禾就算了,他的品级远低于自己,但是代表刑部的是位皇子,厉旸都没发话,他有什么脸面揽了这件事!
“行了,赶紧走吧!”厉旸模模糊糊地笑了一声,当先跳上了马车。车帘垂下,隐隐听到他劝慰玉婕妤的声音。
厉晫对温贵妃执一礼,对贺兰萧道:“贺兰大人,请吧!”扶着时吾君的手也上了马车。
贺兰萧咬牙站在原地,看着荆王的亲卫将尸体一具一具地摆上了车。
忽地,他睁大了眼睛。
此番他派出了十人,而尸体,正正好好就是十具!
他心惊胆颤地看向那被思凰守着的“活口”,如果,他的死士都死了的话,那么多出来的这个活口,又是怎么回事?
贺兰萧此时才隐隐发现,他们似乎早就掉进某个陷阱里了!
可是,他一个字也不能说!
他到的晚,是不该知道最开始一共有多少位刺客的!
他呆呆地站着,恰一阵山风吹过,激出他一身的冷汗!
“贺兰大人!”荆王的马车帘子挑开,厉晫含笑道:“此处尚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为防止刺客卷土重来,我们最好一起走,不要分散。”
说话间,便有荆王府的亲卫围了过来,看似护卫断后,实则将他和他带来的侍卫围了起来。
贺兰萧再也不会怀疑,今日计划的失败定是厉晫的手笔。
冷静!
就算、就算厉晫能插进去一个活口,但他的死士又岂是能轻易被混淆的!
而且,想要诬陷他,也得看自己的尾巴收拾得干不干净!
这么一想,贺兰萧稳住心神,牵过马缰绳,突兀地、挑衅地问道:“敢问王爷王妃,今日来这浮游山所为何事?”
若说随意游玩游到这浮游山,明光帝可是不会信的!
厉晫幽幽一笑,指了指跟在后面的一辆不算起眼的小马车,马车的帘子一挑,里面端坐的道士一甩拂尘,一派风仙道骨之姿,“无量天尊,贫道方才见几位贵人商议正事,贫道不好插言,这才没有下车。”
实在是谁也没料到厉晫和时吾君竟随身带着一个道士,非但贺兰萧和温贵妃吃惊,就是厉旸也惊奇地问:“五哥,五嫂,你们带这一个道士来这里是做什么?”
厉晫怅然道:“这位是天一观观主无为子,是王妃特意请来帮……”他声音缓缓地低下去,“帮岳母大人看风水的。”
厉晫的岳母,不就是瑚琏郡主?
温贵妃清晰地听到自己的抽气声,看着身后的华丽马车再次落了帘子,此时她也已经恍然大悟。
她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一双美目似要喷出火来。
只是恨意与痛苦并不能配成后悔药!
她不自觉望向贺兰萧,见他是一脸惊悟,不由黯然地闭上眼睛。
她,他们,竟然都被玉婕妤算计了!
当一行人沉默地回到宫里,已经是掌灯时分。
明光帝一身龙袍丝毫未乱,正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手里缓缓捻动着一串菩提佛珠。
众人跪下请安。
明光帝没有叫起,开口就道:“李爱卿,你先说。”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厉晫早在路上就写了秘折,派人快马送进宫了。
听贺兰擢秀一五一十地将他所见之事说了一遍,没有丝毫主观之处,且与厉晫的密折并无出入,明光帝也并未表态,只叫了人起身,又问贺兰擢秀:“关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贺兰擢秀道:“皇上,从刺客的尸体上看,刺客身材魁梧健壮,每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皆有指茧,是常年拉弓所致,手掌、指腹也有许多厚茧,是常年执厚重武器所致,大腿内侧皆有旧疤薄茧,很可能是经常骑马,每具尸体身上都有不少陈年伤痕,且在身体不同处纹有名字,这很像大泱军队之中不成文的规矩,在身体处刺上自己的名字,若是战死沙场也不至于做个无名鬼。是以臣推断,这些刺客应当曾经身在行伍。”
明光帝抬眼,望了望吴宽,见吴宽出门吩咐了门外的小太监,这才又问:“还有么?”
明光帝为帝几十年,虽多疑,但不至昏聩,虽然同样可以武功高强,但是驯养的死士和战场的士兵是不一样的,死士身材不求高大健壮,多是劲瘦灵敏,武功招式也多走的是快、奇、险的招式,武器更是以小巧、灵活、机变为要,不会在身体上留下太多的肉茧,而行伍之人因为要面对众多敌人,武器招式皆是大开大合,常常留有厚茧,这些区别,仔细一看便会知道,做不得假。
既然李木禾说那些死士出身行伍,身上又有名字的刺青,那么身份应该并不难查。
贺兰擢秀又道:“目前臣只从尸体上发现这些。”
明光帝道:“那你觉得,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行刺两位爱妃?”
贺兰擢秀躬身道:“皇上,臣以为,因为此事臣亦牵扯其中,按例理当回避。”
明光帝略抬了抬眼,精锐的目光在贺兰擢秀身上一扫,道:“你怎么就牵扯其中了?”
贺兰擢秀道:“因为臣今日之所以到浮游山,是因为……”他戛然一顿,轻声道:“是因为收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说,让臣在那个时间到浮游山。”
明光帝道:“是谁送来的字条?”
贺兰擢秀道:“臣没有看见送字条的人,字条上也没有名字。”
明光帝道:“那么,字条呢?”
贺兰擢秀犹豫片刻,道:“在……臣的书房。”他的声音清沉,却不知为何在尾音处轻轻一颤。
明光帝看一眼吴宽,吴宽默默退了出去。
明光帝看向厉旸,“老六,好歹,你也在刑部呆了一阵了,这事你怎么看,说说吧!”
厉旸道:“父皇,儿臣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些奇怪,温贵妃就罢了,母妃一直身居后宫,此番为何会遭人行刺?还有,父皇您知道,今日母妃是去祭拜故人的,儿臣随同保护。但其他这么些不相干的人为何也出现在浮游山?”
他是毫无顾忌的,因为玉婕妤恳请出宫的理由就是拜祭瑚琏郡主。
“老五。”厉晫咳了几声,皱了眉,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是去给岳母大人看风水的。”
“风水?”明光帝眯起眼睛,晦暗的眸光掩在低垂的眼睑下看不分明,“什么风水?”
“回父皇,此事是儿臣求了殿下的。”时吾君扬起头,眼中似有碎光,“儿臣斗胆,因……前阵子的事,思及殿下早晚要去就藩,到时难免思念故土亲人,念及母亲并未葬在时家祖坟,若儿臣随王爷就藩,母亲一人孤零零的未免寂寞,便动了为母亲迁坟的心,是以请了位道长为母亲看看风水,算一算何时何日可迁坟。”
厉旸道:“看阴宅风水何日不可,那为何偏偏选在了今天?”
时吾君淡淡道:“为母亲迁坟是大事,儿臣既然有意,自然慎之又慎,是以问了钦天监发现今日正好适合修坟,是以请了道长过来,一则是为了观风水,二则也为母亲休整坟茔。至于时间么,修阴宅自有讲究,儿臣不懂,都是听道长的安排。那位道长现就在宫外,父皇可招来一问。”
明光帝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这个十七岁的王妃,无论神情、举止还是解释,均无懈可击。
恰到好处的恭敬谦卑、悲伤怀念、坦荡无奈,皆在那如星光般闪烁的明眸之中。
看起来无比真实。
明光帝转向贺兰萧,“贺兰爱卿呢?为何也在那里?”
尚未等贺兰萧说话,厉旸便状似随意地道:“温贵妃娘娘方才说了,贺兰大人是为了救驾而来。”他嘻嘻一笑,“当时我就想问了,贺兰大人是怎么知道温贵妃娘娘和母妃是需要救驾的呢?”
贺兰萧忙道:“皇上,温贵妃娘娘不曾说过这话,娘娘……”
“娘娘说,此番凶险,很感谢五哥、我和贺兰大人。”厉旸扯开嘴角,笑了声,道:“若贺兰大人不是为了救驾来的,当时为什么没有否认呢?要我说,贪功也不是这种贪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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