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晫皱眉呵斥一声:“萱儿!你……你怎么能……”他似呛了一下,重重咳了几声,“这么跟你五嫂说话!”
“王爷莫要介意,那事本来是妾身的错。”时吾君抬手抚着厉晫的手背,看向德贵妃道:“王爷虽然好了不少,却还是最好多多静养,此番进宫,只是为了安母妃的心,如今母妃您已经见过了王爷,儿臣想早些陪王爷回府休息。”
德贵妃极为不舍,但她再不高兴也知时吾君说的是正理,正要答应,厉萱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哥难得进宫一回,我连话都还没和我哥说上几句,连我哥如今的身体是个怎么情况不清楚呢,怎么能走!”
时吾君好脾气地道:“公主若是想看王爷,随时可以来王府。”她笑容温贤,彷如长嫂疼爱小姑子一般的宽和道:“母妃虽不能出宫,但公主却是可以的,王爷也定然希望您能常常过来,将他平安的消息带给母妃,好叫母妃安心。”
厉萱得宠,向来出入皇宫无所禁忌,是以连动才多有机会靠近,可自厉晫称病这阵子以来,厉萱却从未踏入过荆王府一步!
感到德贵妃带着微责的目光,厉萱便因心虚而觉得时吾君的话极为刺耳,不由得狠狠瞪着她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时吾君温和地抬眼,却不看厉萱,而是走到德贵妃面前对她福了一副,道:“儿臣有一言,虽知道讲了母妃和公主定然生气,但顾忌王爷的身体,还是不得不讲。”
德贵妃看了看厉晫,道:“你说吧。”
“是。”时吾君再次欠身,道:“儿臣就是提醒公主一声,公主也渐渐大了,出宫时还是要和外男有些避讳,王爷如今身体尚未复原,若是因此牵扯出什么是非来,岂不惹得王爷担忧不安,于身体不利?”
德贵妃心下一动,知子莫若母,厉萱的心思,她不是一点不知,她盯着时吾君道:“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闲话不曾?”
时吾君道:“儿臣只听说有人见过公主同安王一同出现在宝……”
一语未毕,厉萱便怒气冲冲地扑过来,扬手给了时吾君一个巴掌,“时吾君!你敢胡说!”
时吾君头一偏,忙跪下道:“公主息怒。”暗暗将早便藏在口中小小的血包咬破,再抬起脸时,一缕鲜红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及时醒目。
“厉萱!你……你……”
厉晫大怒,抬手点了她几下,身子一挺从椅子上滑下,紧闭双目,仿佛要背过气去。
屋内之人具是吓了一跳,时吾君膝行过去,将厉晫抱在怀里,连按了几下人中,这才见厉晫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来。
“母妃。”厉晫看向德贵妃,目露疲倦,“萱儿这般不懂规矩……这以后……可如何是好……”
德贵妃几乎被儿子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也气恨起女儿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再怎么,那也是你嫂子,能是说打就打的!”
不过说是教训,说是气恨,也不过就草草训了这一句。
厉晫冷眼看着,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若真是将厉萱许给想拉拢之人,那不是结亲,那是结仇,他咳了几声,张口道:“母妃,君儿是自小作为太子妃培养的,宫中规矩再熟悉不过,不如让萱儿到我那里住几日,由君儿给她讲讲宫里的规矩吧!”
母女两个皆是一愣,同时望向厉晫,“这怎么行!”
厉晫将时吾君拉到身边,轻轻抹去她唇角的血迹,又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见上面隐隐浮起几道浅红,语带沉怒地道:“若是不罚萱儿,君儿就这么出去,见了人该如何解释?”
德贵妃道:“就说是本宫……”
厉晫摇摇头,“母妃啊,这说辞骗得过父皇吗?骗得过所有人吗?长幼有序,而萱儿竟然掌掴五嫂,且君儿给她跪下她非但不避,连扶都不扶,这般娇纵无礼,日后哪个人家敢要?”
厉萱怒道:“不敢要正好,我也不要嫁他们!”
“胡说!”厉晫瞪了她一眼,看向德贵妃道:“君儿的礼仪举止无可挑剔,若是萱儿经她管教过,说起来总是好听些。”
“五哥,我才不要她管教!”厉萱摇着厉晫的手撒娇,“什么礼仪举止无可挑剔,我才觉得她……”她咬咬唇,道:“我不管,就算我规矩再不好,总会有那不嫌弃我的……”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仿佛嘤咛一般,脸色也泛起淡淡的桃粉。
厉晫皱了皱眉,对德贵妃诚恳地道:“母妃,不论如何你该知道,儿子总是为萱儿好的。”
这话德贵妃是信的,又见厉萱一脸春归少女的模样,也觉得不很妥当,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既如此,就让萱儿到你那里住几日,就说是……”她想了想,“就说是你担心兄长,要为兄长伺疾。”
本来身为公主不能随意宿在外头,但厉晫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又是半死不活的这个样子,说是侍疾,倒也合情合理。
“母妃!”厉萱不依地道:“儿臣不去!”
厉晫扬起头,呵斥道:“要么是你自己走,要么我派人‘帮’你走。”说完就扭头吩咐嬷嬷去帮厉萱收拾一应外出小住的器物。
“五哥!”厉萱低叫一声,还想着撒娇争扎一番,在触及厉晫不容辩驳的神情之后犹豫了一下放弃了,这五哥大多时候都好说话,但一旦真正决定了什么,却是不容反对的。
“去就去!”重重一跺脚,她反倒是当先一个冲出了宫门。
不过是住几日,那个时吾君还真敢将她如何不成!
时吾君盈盈拜别德贵妃,神态举止大度宽和,“母妃放心,儿臣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的。”
待回了王府,时吾君让越琊先将厉晫送回了清光楼,回身拦住了厉萱,道:“公主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就还住芳菲苑如何?”
厉萱怒目而视,道:“本宫愿意住哪就住哪儿,谁要你安排!”往前迈了一步,狠狠瞪着拦着她的思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拦本宫!”
时吾君也不理她,吩咐厉萱宫里的管事嬷嬷道:“冯嬷嬷先去芳菲苑收拾东西吧。”
冯嬷嬷是厉萱的奶嬷嬷,视这公主为心肝肉儿一样的,她不敢违背厉晫的话,但却不将时吾君放在眼中,闻言沉了脸色,道:“王妃差了,奴婢是公主的奴婢,公主未发话,奴婢不敢妄动。”
厉萱露出得意的神色。
时吾君吩咐周锦,“冯嬷嬷因不熟悉王府的道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身子,没办法伺候好公主,派人将她送回宫,跟母妃说换一个人来。”
“时吾君!你敢!”厉萱见周锦竟一声不吭地听了时吾君的命令,挥手让荆王府的婆子上前来拿冯嬷嬷,立刻抓了冯嬷嬷的手拦在身前,道:“本宫是大泱的嘉阳公主!是王爷的嫡亲妹妹!你们敢以下犯上!”
时吾君看了思凰一眼,思凰横身上前,扣住厉萱的手腕,低声道:“长嫂如母,王妃的话,公主最好还是不要违背。”
厉萱挣脱不开,眼睁睁地看着众婆子一拥而上,将冯嬷嬷扭了推出荆王府去,勃然大怒,狠狠瞪着时吾君,道:“你个贱人!你等着!母妃听了冯嬷嬷之言必要降罪于你!”
时吾君不急于理她,让周锦带了余下的宫人去了芳菲苑,又屏退下人,这才行至厉萱身边道:“你以为,冯嬷嬷还会回宫么?”
厉萱大惊,“你……你什么意思?”
时吾君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道:“我知道母妃不满意我,但如今王爷身子这般模样,她便是想换了我这荆王妃,又有哪家贵女原意接手?”
厉萱不明白时吾君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上面去,愣愣地看着她。
时吾君道:“母妃既不能换了我,就不敢轻易动我。再怎么样,我也是父皇封的郡主,由父皇赐婚、王爷亲自迎娶过府的王妃,名字是上了玉牒的,哪怕王爷如今管不得事,只要有我在,这王府必一日不乱,但我若是不在了,可就不好说了。”她抬手,帮厉萱整了整衣裳,道:“你虽贵为公主,但也该知道自己余生该依靠谁,王爷在,你就在,王爷好,你才能好。”
厉萱气愤道:“你还有脸说!五哥的身子还不是因为你带进来的丫鬟!你还好意思说有你在便一日不乱!要本宫说,当日母妃就不该听清流哥哥的话放了你!让你冻死跪死那里才好!”
时吾君微微一怔,果然那日,是他为自己说了话。
真是……多事……
黑玛瑙似的眼珠滑过一抹温柔的光,再看厉萱,便觉得何必同这么个人浪费光阴,时吾君笑了一笑,柔声道:“公主若是听话,我便让你嫁给安王。”
厉萱愕然地望着时吾君,不是为她托大的口气,而是为那仿佛平湖秋月般温煦细腻的微笑,她……竟有这般动人的样貌吗?
见她不答,时吾君便让思凰将她送往芳菲苑。
厉萱走了两步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怒道:“你以为你是谁!本宫的婚事你也配做主!”
时吾君笑容依旧,却不多言,只淡淡道:“公主大可以试一试。”
厉萱气结,又挣动几下,“五哥呢!本宫要见五哥!”
“公主要是不要见王爷的好。”时吾君再看了她一眼,细碎的低语随着树上坠落的残雪没入大地,“见了,不过徒增伤心而已。”
若是知道自己被至亲利用而沦为夺取权力的工具,那位公主怕是会受不了吧!
顺手折断了挡在面前的干枯枝桠,看着结在梢头的晶莹碎冰,时吾君微微摇头,恶人做多了已经习惯了,偶尔好心一次,连自己也觉得有些矫情。
她这般原地唏嘘之时,周锦亲自过来传话,“娘娘,安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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