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吾君目不斜视走着,仿佛与这两人毫不相干。
转过一个弯,迎面遇上一人,玉冠银衫,面若明珠,端的是一派风流公子。
“王爷。”时吾君认出来人,出声提醒道。
厉晫定睛一瞧,“原来是安王。”他站在原处,含笑等着安王连动徐徐走近,才道:“看安王气色饱满,想来昨日二哥那边也未曾去吧。”
两位皇子同时大婚,说起来是件美事,可满朝文武却是犯难——这该去哪边捧场?已经站好队的倒不必说了,和哪边交好就去哪边,另一边礼到就是。其他的要么就是两边都不到,只送礼,要么就是两边都去,急三火四赶场子。
安王这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显然属于两边都没有去,只送了礼的那一种。
连动屈起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几声,笑道:“这几日偶感风寒,两位王爷的大好日子,可不敢带了病气过去,扫了大家的兴。”说罢看向时吾君,“只是不曾当面恭喜妹妹,实在有些抱歉。”
他是如今璧琉国天子连天的次子,轮起来时吾君确实可称他一声兄长。他在青王死后同年被送自大泱为质,当时年仅十三岁,种种艰难自不必说。
亏得他天生一副好相貌,又巧嘴能言,加之璧琉一向安分,明光帝对璧琉的提防之心比起先祖要淡薄许多,对他还真有几分喜爱。虽没有实权,但封王加爵,金银钱财上是不曾缺少的,因此他在大泱的日子过的还算富贵平顺,只是难免偶尔会遭些白眼。
时吾君微笑道:“心意到了即可,王爷不必客气。”
连动微板起脸,故作不悦道:“从小我就和你说,自家兄妹,什么王爷不王爷,叫我一声二哥便可。”
时吾君只是笑,不肯答应。
连动无奈摇头,指着她对厉晫道:“王爷,我这个妹妹,有时候实在倔强得让人头痛。”
当着外人,厉晫还是懂得要回护自家王妃的道理,不近不疏地看了时吾君一眼,道:“我倒觉得她这个性子极好。”
连动眸光闪动,笑道:“君儿得王爷照顾,总算是有了个好归宿,我这个做兄长的也算放了心。”
“瞧你说的,我还能亏待她不曾。”厉晫从下人手里接过本是为了时盛容而取来的手炉,犹豫一下塞进时吾君的怀里,对连动道:“许久不见你了,今日可巧碰上了,不许推辞,一会儿到我府里喝一杯,不醉不归。”
“王爷有命,焉敢不从。只是王爷怕不仅仅是为了喝酒吧?”连动有些无奈地道:“总有一天我会累死在荆王府的。”
“安王丹青妙笔,与那风流体度一般出名。”厉晫呵呵笑道:“无价之宝,总是不嫌多的。”
连动薄唇勾了勾,客气道:“王爷谬赞,连动愧不敢当。”
几人正说着话,朝晖殿的太监孙添喜揣了一身肥肉过来传话,叫道:“荆王爷,皇上急召,请王爷速往朝晖殿议事。”到了近前,平了平气脉,又道:“王爷请快点吧,权王和相王都已经到了。”
厉晫颇感意外,但碍着连动,也就没有多问,对时吾君和时盛容道:“外头冷,你们这就回府吧,不必等我。叔伯姑姑那边我会派人通传,改日再去。”
厉晫走后,连动对时吾君道:“我送你出宫。”
时吾君正要推辞,却见方才厉晫给时盛容要的轿撵来了,便对那些轿夫吩咐道:“容妃怕冷,你们腿脚快着些,先送她出去。”又对时盛容温声道:“在马车上等我。”
时盛容看看她,再看看连动,咬了咬唇,乖顺地上了轿撵。
等时盛容坐上轿撵走出一段,时吾君才抱着手炉,慢吞吞地往宫门的方向走去,思凰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华丽的后宫,寒冷中透着淡淡的萧涩与荒凉,青石路上仿佛永远笼着一层寒霜,显得更为冷硬。
连动走在时吾君旁边,时不时看她一眼,本来许多话想要说,但瞧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一直快到宫门,连动终于忍不住,道:“王爷究竟待你如何?”
时吾君只看着脚前的路道:“暂时还算过得去。”
连动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好不好的……你又能怎样?”时吾君慢语轻言,微微挑了眉,斜斜向连动看去,“至少,父亲亡故、时家门庭冷落之时,昔日常来的不来了,不常来的更是避之不及,只有王爷没有嫌弃我。”
从连动的角度看去,时吾君侧首微嗔的样子仿佛一株艳极寒极的腊梅,当真是少见的动人,他心中不自觉地颤了几颤,勾了勾唇,言语苦涩地道:“我原是想过去给姑父上柱香的,但又怕你怨我,犹犹豫豫不敢见你。今日听你口气,果然是在怨我。”
时吾君无所谓地道:“一直以来,你举步维艰,小心翼翼地保全自身,我都看在眼里。这次时家遭难,你避而远之实属应当,又怎会怨你。”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刚不过是开个玩笑,你难道还真往心里去?”
“你说的话,我哪句没放在心里?”连动闭了闭眼,口中透出些许委屈。
时吾君转了转怀中的手炉,慢慢地道:“至少,我说过请你离我远一点。这话,你就从未听进去过。”
连动露出极惨淡的表情,分辨道:“方你才嫌我没有去看你,这会又觉得我来见你是碍眼了么?君儿,便是你知我心意,你也不能……这样好一阵歹一阵……”他的声音仿佛说不下去了一般渐渐低下去,一张玉面绞起来,见者必为之心痛。
时吾君却侧过头,对他浅浅一笑,带着几许讥讽,“你的那些心思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么?该来的时候不来,其他时候,也就不用来了。免得我……”咬咬唇,声音低了下去,“我真不想恨你……”
连动眉目间有欢喜一闪而过。
在大泱,连动贵而不尊,所能做的不外是纨绔风流,游戏人间。花丛中走的多了,自认深知女子心思。
没有爱,哪来的恨。
不禁有几分得意,情不自禁地去握时吾君的手,“君儿,我知道……”
“你们在干什么!”
还没等连动碰到时吾君的衣角,忽然随着一声娇叱,一抹俏丽的艳红像一团火一般卷了过来,一把扯开连动,狠狠将时吾君推倒在地,叉腰大喝道:“时吾君,你好大的胆子!”
连动一见来人,脸上所有的情绪尽数隐去,一副清漠疏远的表情,微微躬身,道:“见过嘉阳公主。”
嘉阳公主厉萱是是明光帝最宠爱的女儿,大泱上下无人敢惹。
时吾君摔得不轻,被赶过来的思凰扶起,虽略显狼狈,但脸上却不见半点怒意,只笑道:“萱儿,刚才在母妃宫里没见你,原来却是在这儿。”
“时吾君,待会和你算账!”厉萱根本不将时吾君放在眼里,她怒气冲冲地转向连动,“你不是说今日不舒服,不能为我画像,要在家里休息吗?却原在这里与别人幽会!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连动平淡地道:“本来是不舒服的,但想着怎样也得要公主高兴,便撑着来了。正巧遇上荆王妃,因是至亲兄妹,便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会令公主误会了。既然公主这么不信任微臣……”自嘲地笑了笑,低头执手,“微臣告退。”
“你不许走!”情急之下,厉萱冲过去拉住连动的衣襟,白眼瞟着时吾君,犹犹豫豫地道:“我……我也不是不相信你……”
连动依旧显得十分冷淡,却并不将袖子从厉萱手中扯出,停在原地道:“公主既然这么问,便还是不相信微臣了。”
厉萱有些急了,小女儿使惯的撒娇手段情不自禁地用了出来,摇着连动的袖子,咬着唇道:“你别走!我……我不问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连动这才对厉萱回以一笑,他本就生得好,笑时更如玉树兰芝,一双眸子温柔得如云雾里的星子。
厉萱见了,微微红了脸。
连动柔声道:“微臣与荆王妃宛若亲生兄妹,知她素来怕冷,方才只是担心手炉不热,想要试试温度。不想让公主误会了,微臣对公主发誓,绝无下次。”
厉萱本就没听到两人之间的说话,又被连动哄得芳心荡漾,当即道:“原来是这样,你该早告诉我才是。”
只是虽如此,却还是瞪了时吾君一眼。
时吾君面不改色,对厉萱和气地一笑,气得厉萱狠狠扭过头,不再看她了。
“公主。”连动轻轻咳了一声,这次把袖子从厉萱手里抽出来,望向宫外道:“听说宝觉寺的腊梅开得极好,公主不想去看看么?”
厉萱的脸又红了几分,娇声道:“那我们就去宝觉寺。”又去抓连动的手,“我们这就走罢。”
这回连动躲开了,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点,轻声道:“公主,我们就这样走的话,若是被闵妃娘娘知道了,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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