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又是一个鸟语花香、晴光明媚的好天气。
时吾君洗簌穿衣之后,便觉有些饿了,命人摆饭。
若初瞧瞧问了一句:“要不要请王爷一起?”
时吾君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道:“怎么,你是怕你家主子失宠么?”
若初不敢再言,时吾君独自用了饭,便到院中消食,围着一株盛开的玉兰树慢慢地绕圈。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有下人回禀:“安王来访。”
时吾君顺手拽了朵海棠在手心揉碎,花瓣从指尖坠落的那一瞬间飞快地笑了一下,“将安王带到这里吧。另外,请王爷过来。”
除开私情,她都是很识大体、识实务的。
厉晫过来得很快,见院子里的白玉石桌上已经铺设好了茶果点心,石凳上也细心地摆好软垫手靠,再见那袅袅站在一旁浅笑嫣然的女人,心里那一点明知故问的、纵容的顺意,渐渐化为了丝丝缕缕的怒意。
真是好一副待客之道,他对她而言,莫非仅仅是客人吗?
他止住脚步,就那么遥遥与时吾君对视,深邃的眼眸中晦暗不明,透着一股自己也无法理清的迷乱。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有一瞬间,直到院门处传来一声轻咳,这才打断了这场安静的对峙。
厉晫仍站在原处不动,淡漠的目光询问地看向连动,毫不客气地问:“安王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他的性子虽有些不羁,但作为皇子仍需十分守礼,如今却连寒暄都不顾了,仿佛这般就能稍微疏解一下心中的郁气。
连动在烂漫的日光中走来,俊秀的面容娇娇如月盘,他勾着温柔宁谧的笑容,挑眉看了看两个人,大大方方地问道:“王爷这是……欲求不满吗?”
厉晫狠狠瞪了他一眼,连动清悦地笑了几声,反客为主地坐下来,道:“王爷您也说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么就请王爷赶紧坐下,商议一下正事吧!”他自在地捡了枚点心拿在手里,上下打量一眼厉晫,“站了那么久,王爷的身体无碍吗?”
厉晫脸色沉了沉,抬脚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连动兴味地看着他,道:“好容易熬到了能够主掌兵部,王爷却又称病不朝,这等蛰伏隐忍,我也是十分佩服了。”
明光帝虽然把兵部给了厉晫,但瞧对左右侍郎的安排也能明白并不是他其实对厉晫并不是完全放心的,厉晫在这个时候称病避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托您的福,王爷的身子近日还不错,只不过还没康复到担得起兵部这样大的责任。”时吾君一语带过,柔软的手按在素白的茶壶上,轻轻一抚,也不忙着倒茶,笑道:“昨儿璧琉来信说萱儿怀孕了,国书上说是三个月,而王爷手到的消息是,萱儿已经怀孕四月有余,安王殿下,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厉萱二月二十四出嫁,二十余天到达璧琉完婚,如今快要五月末了,算上闰二月的时间,厉萱到璧琉的时间也不够四个月。
那么厉萱腹中的骨肉究竟是谁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连动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握着,垂眸看着青碧色的茶水,一片茶叶浮在上面旋转着,仿佛漫无目的的孤舟,他嘴角微微一弯,那弧度看起来极为冷漠,“我怎么过问这般肤浅的事情?我今天来是向二位讨个主意的,“如今璧琉的王太子已经定下了,大泱立储风波也已经过去,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时吾君笑了笑,道:“你这般着急,究竟是为了王位,还是为了公主?”
连动目光微闪,漂亮的凤眸里仿佛落满碎光,他吸了口气,看向厉晫,道:“虽然我也想说是为了公主,但这话就算我说了,王爷也不会信的吧!”
成大事者,儿女私情,又算是什么东西?
厉晫大掌往桌面上一按,眯了眯眼,“你是在威胁本王?”
儿女私情,大局面前可以暂放一旁,但,厉萱毕竟是他的亲妹妹,除去情感不说,身为男人,护不住自己的亲人,这就是能力的问题了。
一息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瞧瞧地蔓延开来。
这时周锦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恭谨道:“王爷,属下有事禀告。”在未得到反对的声音后,他几步走近,在厉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厉晫的眸子微微一亮,目光微转,对看过来的时吾君轻轻一点头,接着兀然起身,道:“本王这会有急事,先失陪了。”说完也不看连动的脸色,转身走了。
“恭送王爷。”连动漂亮的脸上一丝不悦也没有,他转过脸,看向时吾君,目光探究,显然是请求一个解释。
当然,是在被允许的情况下。
“有些事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会知道的。”时吾君终于提起茶壶,帮连动续了些茶水,“接下来我们也该谈谈正经事了。”
因为是闰年,六月的天气已经热得很了,璧琉王太子殿里摆了不少冰盆,但是王太子连恒依旧觉得心里燥热。
“明珠,你放心,莫说公主腹中还不知是男是女,就算她为我生下十个八个儿子,在我心里,依旧是你最重。”连动缓缓靠近孤立在床边的元妻,姿势温柔地从背后将她环住。
江明珠的身子抗拒地一颤,随即又软了下来,却又不敢全然放松,到底,心里已经失去了对他全然的信任。
连恒摩挲着妻子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心里也不好受,若是旁人怀了孩子,我也不管是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只管让医官一剂药落了就是,但明珠你知道,那可是大泱的公主,眼下这个时候,我不能腹背受敌啊。”
江明珠背着丈夫,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连恒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知道?若不是考虑到连恒至今膝下无子,若不是考虑到厉萱背后的大泱,以她江家在璧琉的势力,区区一个不懂事的公主,她岂能容留至今!
连恒见她无声无息的没个回答,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不悦,自打厉萱怀孕的事情传出来,江明珠虽不曾与他吵闹过,但这般不冷不热的吊着张脸,也实在是不好看。
虽然他与江明珠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又举案齐眉,岳丈也对自己帮助良多,可自己是个男人,又是王太子,三妻四妾实在平常,自然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如今却要处处看她的脸色哄着,觉得面子上甚有折损,到底有些意难平。
可念及眼下的情势,江家背后的军力,他也只能咬了牙,露出温存的笑意,“你瞧你,这阵子郁郁寡欢的,脸色都憔悴了,这样不美,旁人要说我苛待璧琉未来的一国之母了。”他侧头,轻轻亲了亲江明珠的脸颊,“我已经命人传膳,我陪你用,可好?”
“别乱说话。”江明珠的脸上露出笑意,三分真心,七分假装,到底她也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了,王太子这般哄着她,凭的可不全是往日的情分,她可以偶尔表示出伤心不悦,却不敢借此而骄,“殿下放心,公主那边,妾身已经仔细安排嘱咐过了,若是她能为殿下生一位小殿下,妾身也是衷心高兴的。”
连恒脸色好看了些,又说了几句温存话。
这时宫女开始布膳,然而两人坐好,刚提起筷子的时候,忽然有宫女急匆匆来报,说嘉阳公主觉得有些肚子疼,请王太子过去一趟。
连恒有些着急,他看向江明珠。
厉萱为大泱公主,就算他百般不喜也要以礼相待,何况这公主年轻貌美,身份高贵,虽有些娇蛮,但却不失活泼天真,他心里是有些喜欢的,眼下又怀了他的孩子,璧琉的下一代,他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偏袒一些。
江明珠与他夫妻多年,他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的心意,忍不住狠狠攥了筷子,深吸一口气,露出端庄大度的微笑,“殿下,公主不舒服,您赶紧过去看看吧,她年轻,经的事少,这时候难免害怕。您……”她犹豫一下,还是咬了牙道:“多陪陪她。”
连恒脸色一宽,连忙撂了筷子站起,匆匆往门口走了几步,才想起什么似的,歉意地回头道:“我明日一定好好陪你。”说完迈出门去,几步就没了影子。
江明珠怔怔地瞪着连恒消失的大门,那里的石板光滑平整,反着一片白花花的日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咔嚓”一声,筷子在手心折断,殷红的血丝混了不知何时从脸颊上滴落的泪珠一齐流下,将袖子染上了一片桃红。
“去,派人给将军府给父亲送个信,就说,我想他了。”
她江家的军队,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就驻在皇都不远的大营,但是大泱的支持远在天边,未见得十分可靠。
是以,璧琉的公主,又能怎样?
只要她江明珠动动小指,去母留子,也不过是很容易的事。
喜欢江山美男两不误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江山美男两不误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