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莳乔目送他影子在窗纸上越缩越短。
执手将方才被盖住的那张纸掀开,那张新的白宣下赫然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他忽然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总归是要跟着自己心走上那么一遭。
也该让某些人知道知道,他不只身份吓人,人也不是那样好招惹的。不兴招了他还能好模好样转眼就想把他忘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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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周瑾谦都同戚素一行一道走。
即算是戚柏每日里都用能剜死人的眼神对他也不能影响他的半分好兴致。
且还时时效仿戚柏总要出其不意地钻到马车里同姐弟二人闲聊几句。
偏偏看他们聊得开心戚柏根本不好下手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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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素倒是对此没什么好说。
周瑾谦这人也不知怎么想的,总是在她面前讲他同掌柜的两人儿时的事。
讲俞莳乔以前是怎样一个看起来一板一眼实则一肚子坏水的熊孩子。戚素听得开心,周瑾谦也并不在意她是因着什么开心。
左右这些事里有俞莳乔也有他。
他就权当她是因着他才能这么高兴的。
实话是如果俞莳乔现下出现在这两人必定是会尴尬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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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传说中自家的府邸,戚素确实是有不小的震惊。
从前在柳州之时曾经见过知州的府邸,还有俞莳乔的私宅,可都比不上眼前所见。
她只是沿着正院的游廊一路被领到自己的院子就觉已经走了快一炷香之久……若是要观其全貌恐怕小半日都不够逛的。
院内布置倒同柳州时见到的没什么不同,虽说是南北差异,却都出不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之流。
原身的房间被收拾得很整洁,想必是提前吩咐过。
总之戚柏将她安顿好后道:“你这几日不想出门便就在屋里待着,我会对外声称你病了,如此也不会有人来找你。”
这位老爹办事还是蛮贴心的,戚素点头:“好。”
因此着接下来的三四日戚素终于过上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米虫生活,什么心也不用操实在是舒心的不能再舒心。
院子里有原主用过的丫头据说还挺忠心,有两个一等丫鬟并六七个二三等。戚素还没来得及将人认全。只知道身边上的这两个一个叫拢水一个叫拢沙。大抵是跟着“烟笼寒水月笼沙”化用来的。
只戚素觉着亏得是封建社会这样阶级分明的时候才能允许这位大小姐如此胡来。
这分明就不像是女孩子该有的名字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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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闲度日的时候就觉时光流逝异常的快。
回府后弟弟就被严令要求同姐姐分院住,五岁的男娃哭的像个泪人也不能唤起亲爹半分同情。
戚柏觉得这样才是对他好。
长长久久的同姐姐在一处将来如何能长成男孩子该有的志气,别是被娇养的女里女气才好。
戚素看不下去,言道再陪他到六周岁生辰之后再同他分开,给他个过渡期或许会好些。
戚柏勉强着点了点头。
其实戚素倒不是多想娇惯着小宝,盖因多事之秋。他们姐弟俩将将才落身到这,背后那些人会趁他们措手不及之时做些什么还真是无法保证。
有些事她只是眼下懒得去想,并不代表想不到。
关于这府里的一切,既是有人给了她这机会去逃避,她也就顺理成章的不去面对。
可有些事终究是不得不去做的。
转眼到京已是三天过去。
清晨里起床就觉扑面而来的是骤寒的冷气,拢水说今儿个立冬时节,姑娘要穿戴好了方才能出门。
戚素才不想出门。
她批了件带毛领的水红色斗篷,梳洗完毕后同丫鬟们打了声招呼言道不用跟着,便一人径自去了她同原本预备要弟弟住的小院之间的摘星楼。
摘星楼底部中空,上有三层,最上一层是作观景之用,四面通风,听说可以窥见整个国公府连带邻居宰相府全貌。
二层上设藏书阁。
戚素此来是为随意翻翻。总要在战斗之前先了解背景知识才好啊。
家谱什么应该至少是有的。
藏书阁常年有专人负责打扫,阁楼上的木质阶梯并不见一丝灰尘。
戚素踩着一节节“蹬蹬”而上。
门并未落锁,推开门之后有一人伏于近处的一张书案上,面前还搁着几本崭新的书并几张字条。戚素凑近了看,发现是用汉字写的编号。
这人被推门声吵醒,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发现是个容貌清丽的姑娘,一时愣住了。
戚素可以想见这人大致每日里活动范围太小以至于压根还不知道她是谁,正要解释忽听这人道:“大小姐?你你你不是……”死了么?
那人一副刚从梦中醒来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仍在做梦的形容,倒把戚素惊了一跳。
半晌后反应过来,她现在用的是人家的身体,府里人大致应该是都认得的。
她大致解释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能瞎编的地方尽是瞎编,同每个人都一番说辞。
那人回过神来,戚素终于道:“我进去看看,你接着睡。”
“……不不不不睡了。”
戚素笑了笑自顾自进了藏书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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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寻了许久,终于让她发现一排书架上似是摆放了个宗室贵族之类的族谱,一眼扫完上面两排,正要蹲下身来细看,忽然被人捂住了口鼻发不出声来。
她心里一惊,有人就这般急不可耐的要动手了?却忽然闻到一种似曾相识凛冽的山间松石的味道。
她停止了挣扎,用冰凉的手碰了碰覆盖在自己嘴上的那只,以示自己不会出声。
那只手慢慢垂下,戚素也在这空当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正是半月多未见的俞莳乔。
她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忽然被人扣住后脑勺直直向前带去,嘴唇贴上一个柔软的东西。
她不是真正十四岁的小白,她知道那是什么。
觉察到男人似乎有把舌头伸进来的态势,她死命向前推搡,然则对面就是不放手。
她只好停下手中动作,只牙关紧咬仍是不叫他得逞。
俞莳乔忽然觉得没趣,松开她就这么直直看她的眼睛。
戚素觉得这人简直不要脸,瞒了她许多事不说,上来就要占便宜。枉她还觉不告而别有些愧对于他,现在真是很不得上前狠狠咬上他一口。
戚素气喘连连,反观对面人仍是半分窘迫看不出的样子,她心头蹿火,低声指着外面道:“你这么做教看守阁楼的人看见我还要怎么做人?”
俞莳乔笑说:“你看看外面哪里还有人。”
戚素狐疑,却仍是拐出隔间望了一眼,果然,方才书案上的那人已不知所踪。
感情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就算记好了,连别人家的下人他也摆布自如。
她没心思去问他将那人弄到了哪里,只邪火一通涌上来憋得她满脸通红,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然俞莳乔反而嫌她还不够窘迫似的,淡声开口,声音没了方才的笑意:“戚素,你怎么敢就这么的来这?”
戚素发现自己分明有话要说却如鲠在喉发不出声,那人却话语不停,
“是京城人士么?从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去自家别院,你可能说出京里公侯伯爵都有哪些?”
“哦,即算是这些都教忘记了,那么又如何解释你凭空多出来的这些所谓‘商家子’的本事?”
戚素遍体生寒,自得知他背后真正身份的那一天就想过会有这样局面,可真到这个时候,她还是禁不住这样的拷问。
她哑口无言,盖因他所言皆是事实。
“怎么不说话?”俞莳乔一步一步走向她,直把她逼至身后厚重的散发着红木清香同书卷特有的潮味的书架,退无可退。
“你真是戚素吗?或者,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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