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素回头。
那人踏着月色而来，仿佛漫天的月华都是为他月白衣衫装点。
“掌柜的。”戚素下意识唤。
“你去歇你的。”俞莳乔把她身上的男人扒拉过去。
“可……这位周公子说他……”要睡我那屋……
“没你的事了，你自去忙你的。”
不知为甚么，明明仍是平日里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可戚素就是觉得，掌柜的好像是不高兴了。
也不知刚才那喝多了的二傻子说的话被他听进去多少。
幸好她方才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那我……去睡了？”战战兢兢开口。
俞莳乔只点点头。
这样子在戚素眼里无异于耐心告罄的征兆。
遂不再碍眼火速拉着弟弟逃离现场。
酒楼的前厅里霎时剩下俞莳乔和周瑾谦两个人。
灯还未熄，罩子里的烛火在夜的凉风吹拂下摇曳。
灯光照不到的死角里站着两个人。
俞莳乔一只手还攥着周瑾谦的肩膀，眼里映照着灯火忽明忽暗。
清瘦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冷风穿堂而过，其间唯一可闻的只有烛火噼啪声。
“呵。”万般沉寂里不知谁突然哂笑一声。
俞莳乔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却冷的吓人。
“临植这是怎么了？为兄作甚么惹你不开心了么？”醉酒后的眸子亮如星辰，周瑾谦脸上挂着笑。
好像真的是天真懵懂让人不忍苛责的孩子。
但俞莳乔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孩子了。
因为这个人是即便看到他还能依然面不改色在戚素面前说他坏话的人。
平日里他大概会玩笑一句你这人怎同个长舌妇人一般背地里嚼人舌根。
现下却全没了这种兴致。
周瑾谦久久得不到回应，正要退后一步把自己的肩膀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俞莳乔却已经先一步松了手。
周瑾谦倒很少有这种猜不透他的时候。
又是半晌无话。
真真是受不了，周瑾谦先败下阵来，
“你这样让我觉着今天第一次认识你知不知道？”
俞莳乔终于肯赏脸说句话了。
“现在不用扶了？”
周瑾谦正在思索怎么说，只听这人道：“我看你倒是清醒得很么。”
“还有，方才那句话，”他转过头去看院子里泛黄的柳树，接着轻笑一声，又回过来直直看向他，
“该是我对你说的吧。”声音里没一丝笑意。
“我只是提醒小姑娘该知道的，没旁的意思。”周瑾谦靠着门框闲闲说，似对面前的人冰碴子似的眼神毫无所觉。
“小姑娘？”
“嗤，就她那副模样，第一次见面我大抵还不能确定，过了这许久你以为……你知道的——”他停顿，朝前走了一步，额头几乎要碰上那人的，“又凭的什么觉着我还不知道呢？”
俞莳乔却并没如想象中一般惊怒，反而像是卸下了一身重担，云淡风轻道，“我当然知道，堂兄神通广大……但她的事，你最好是别管。”
“呵，你是凭着什么身份和我说这句话？她的老板？俞莳乔，我明白告诉你，她既没卖给你也没嫁给你！”
“哦，那你呢？”
相比周瑾谦两眼发红情绪瞬间激动的样子，俞莳乔更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依然是那副好似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你有什么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眼里凌厉丝毫不减。
周瑾谦说不出话。
“在我的人面前说我如何，你可真是我的好堂兄。”
“这许多年来我是除了钱以外没什么可在意的事情，只是这便能让你以为……我是没甚脾气的人了么？”
周瑾谦当然不会以为他是没有脾气的人。
堂堂天子脚下尚不敢如此说，更不用说天高皇帝远的柳州城。
只他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劲上头，这次竟丝毫不让步。
“管好你自个就好，剩下是我的事，你少管。”
遂摇摇摆摆自去了后院。
看着不清醒，却还知道要去后院里找地儿睡么。
俞莳乔却巴不得他滚去自个儿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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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里皇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皇上下旨赐婚于三皇子安王，对象是兵部尚书张兼的嫡长孙女。
底下人都在暗自揣测其中意味之时，张兼突然递上了辞呈。
风向变得简直快到让人来不及思量。
不少人暗自庆幸幸好自己钝一些还没赶得上急急站队
张兼言道自己年事已高，底下不乏年纪轻轻就能力卓绝的后辈不是人家不服管教是自己这把式管不住人家。
请准告老还乡。
顺便以想要安享天伦之乐身体不好不宜再担大任操心军中要务为由把兵符也交了上去。
皇上尤念张兼年轻时战场风姿，挽留意思也很坚决。
大意就是就算你年纪大了不能打仗朕也依然愿意养着你，兵符什么的都不是事儿你该留还留着。
如此你追我赶了几个回合之后皇上无奈放手。
因感念其人劳苦功高觉着以前的定北将军尤不能表达朕对爱卿的情意。
于是又把张家的子孙辈里挑了两个还算拔尖的提了提，又在张兼回老家之前给了他一堆的金银器件赏赐。
可以说是很土豪的表达情感方式了。
张兼没有推辞泪流满面收下，言道您对我这么好下辈子还做您的臣子之类的云云。
最后满意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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