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莳乔不知戚素心里是怎么个打算,只静静立在一旁没有开口。
但他大致猜到了些。
所以不预备怎么插手。
若要他来做当然不会迂回成这般,把人一水儿的全换个遍岂不省事得多。
因此上说一个人会如何做事,同他有多大倚仗是分不开的。
戚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亮出了文书一把拍在桌子上,自认为十分之霸气的道:“我不管你们先前的主子是谁,每个月里银钱进项有多少进了自己的口袋又有多少流进了那个人账上,总而言之从今儿个起,这地界儿归我管了。”她把狠话一气儿的撂完,接着道,“哦,我说这话不是要赶你们走的意思,毕竟大家干了这么些年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比你们更贴心的——只一点,该给的钱我不会少你们的,若有从中间不时抽油水的,我也会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有那起子不长眼的杂碎干什么从里头通气的事——又或者是,有人联合起来要制我什么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刻钱庄里只有一个掌柜的和一个跑腿的小厮,从这两位进门开始就维持着狐疑的态度。只道这位小公子甩出一张文书。
这张纸已经泛黄有些年头,他们说实在的是见都没见过。
可又不能不相信,那上头可有官府的印信,说是伪造的……也委实不大可能。
那么就只能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店铺又一次易手了。
这两位甫进门就能瞧出气度不俗,只是……说出这话的却是那位看上去身量还颇小的公子,这倒有些教人意外了。
这位刘掌柜心里已经转过十来多个念头,在这钱庄混上掌柜,谁还不是个把人精。虽心里仍存疑,却面上立马端上慈眉善目的笑:“恕老朽眼拙不识东家面目,敢问东家是……?”
戚素顿了顿道:“你哪一年来的这钱庄?”
“已是四年有余。”
看来是赵氏刚去世不久,想来该知道的应是都知道的。
“即使如此,你总该知道这铺子原先姓的什么吧?”
废话,匾额上都写了……街上随意拽上一个人就该知道。
那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惊讶道:“您该不会是……戚家的……?”后头未尽之言他估摸着不妥未曾说出口,身边站着的小厮却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戚素。
戚素点了点头,道:“不错。”
刘掌柜的赶忙从柜台后头快步踱了出来就要行礼,被戚素使劲拦住了。
“不必多礼了,若是日后小女子有什么行至踏错的地方还望掌柜的能宽宥则个。”
这意思就是不计划换人了。
刘掌柜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却依然不能全然放下心来。
听着意思,这钱庄以后仿似这位还要常来?
他暗自皱了皱眉,没教对面二人瞧出来,笑呵呵道:“您可千万别说这话,这地是您的,今后您说怎么着来就怎么着来。”
戚素听了这人油腻腻的答话心头不舒服的紧,却没显出来,也没再说客气话,她今儿个来这么一遭就是为了教这些个铺子里管事的人互相通个气。
如今目的依然达到,她也没必要久留,遂行了一礼告辞。
俞莳乔不屑,只同那老油子掌柜点了个头便跟在她身后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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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钱庄的门,俞莳乔还是没忍住道:“若你信得过我……”
“我知你想说什么。”
俞莳乔抿了抿唇,知道这人还有下半句。
“你想说,若我信得过你,便给我找齐了这几家铺子的一应人手,还能给我把每个铺子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哦,容我再猜一猜,更有甚者,连那些个被暂时赁出去的你也有办法收回来是不是?”
俞莳乔深深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这样不好吗?”
戚素不看他,只盯着街道旁边卖糖人的小摊道:“这样当然好,是个人就会觉着好,我当然也不能免俗,”她收回目光,抬头看向他,“只是,若我真的是因为这些从此离不开你,你会觉着欢喜么?”
俞莳乔忽然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不会,要真有那个时候,不,不用到那个时候,就譬如此刻,他也会觉着,两个人还能同现下这般平心静气站在一起讲话,都是因为他手里还握着这女人的把柄,而不是因着旁的什么原因。
好像从他回京那天起,他就在逼她。
可他好像只剩下这一种法子可选。
她不是一笔买卖,他能想出一百种法子教同他竞争的人松口。
却没有第二种法子能让她不躲着他。
他只好把自己的心露出来给她看。
而她好像也不稀罕。
“我不欢喜,很不欢喜。”就在戚素等了许久,两个人把一条长街走了一半,觉着他大概不会有回话的时候,他这么说的。
戚素抬头看他,发现他刚好也低下头来把目光投向她。
戚素觉着,晌午的日头都没有他眼里深邃的光。
“可我总想着,这么做,你会不会欢喜些。”
戚素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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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琰终究是在周瑾谦盼星星盼月亮(伴着一丝沉重的恐慌)之中回了京。
他被那一帮油滑的地方官们耍的团团转——查账,凭他的眼力看不出丝毫不妥,偏偏还不许旁人插手;下去体察民情,一早有人在他要去那个地儿之前就得了信儿,瞧见的全是捏出来的安居乐业的假象;去那些个官员家里坐坐,好似一个个穷的只能喝白水似的……他都觉着父皇此行是在耍他,这哪里有什么好上报的么?
幸好上头那位早就看了俞莳乔送来的加急信。
周瑾谦恭恭敬敬地立在御书房书案一旁。
“闵植这趟差事办的不错,有什么想要的,朕都满足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功劳明面上的是没了,识相点还能讨个好处。
皇上打压宗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周瑾谦也不在乎,就是对俞琰那草包有些不屑。
哪怕是俞莳乔呢,哪怕是他现下更看不惯的俞莳乔呢。
他静了半晌,道:“臣……没什么想要的。况此行三皇子殿下甚为劳心劳力,卑职不敢居功。”
这话说出来就是在放屁了。
只人家皇上说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还真信,那就是真傻了。
是比俞琰那号傻还傻的那种。
“老三?他干了个什么,朕怎么不知道?昨天呈了个折子上来说江南吏治清明,官员莫不清廉,皆是一心为民,他可有甚劳心劳力的地方?”
周瑾谦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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