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建账是个大工程。

　　盖因原先是本烂账，可又不能一把火烧了全不理会，只能一页页的摘出来细细琢磨，在将有用的东西誊到新账上。

　　真真一把臭虫后患无穷。

　　其余几个铺子最近倒是消停了，不晓得是真不想作妖了还是在盘算着什么新计划。

　　戚素一时半刻也懒得管。

　　一桩桩一件件的不能都怼到一处去。

　　除却已然盘出去只收租金的三个铺子之外，现下也就只有一个布庄，一个首饰铺子，还有一个……卖糕点的铺子？

　　听起来倒并非什么大买卖，是什么人届时再去会会。

　　张掌柜却在这时候到了戚素理账本的桌子前头。

　　陡然被一片黑影罩下，前头门口透进来的光被挡了个严实。

　　戚素皱眉抬头：“您有事？”

　　张掌柜恭敬道：“东家，在下尚有一事不明。”

　　“讲。”

　　“这钱庄在别处可有分号？”

　　戚素一下子怔住了。

　　这么多天以来，竟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大问题。

　　若是钱庄没有分号，去哪里整的流动商贾们的钱。

　　须知在古代时候，这钱庄某种程度是为取代镖局应运而生的。

　　盖因不必携带大笔银两跋涉，只需有兑换的银票即可从异地将自己的钱款取出来。

　　如今这京城的是这么个光景，若有分号，那原先的人留下的就不只这一笔烂账。

　　那是千千万万的烂账。

　　她深吸一口气，“我不清楚。”

　　张掌柜疑惑看她。

　　“我手里只有这么一张文书。”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并不十分影响我们，左右现在开出的银票同以前并无二致，他们还不至于不认账。”

　　张掌柜点头。

　　戚素却暗自盘算，回头须得好好理理。

　　“什么事愁成这样？”

　　戚素听见这个声音，连头都懒得抬一抬。

　　是俞莳乔。

　　只是张掌柜不能不吭声。

　　“东家。”他毕恭毕敬上前行了一礼。

　　俞莳乔淡淡点了点头，随即便将他视若无物。

　　看向一边的戚素。

　　戚素也将他视若无物。

　　俞莳乔笑，上前去捏住她的脸。

　　戚素“啧”了一声后怕掉他的手。

　　“你干嘛？都要被捏胖了！”

　　俞莳乔道：“且还瘦着，怕什么。”

　　戚素：“哼，你怎么会懂。”

　　俞莳乔道：“我是不懂，不懂某个小姑娘在生什么气。”

　　戚素不得不承认她听见“小姑娘”三个字的时候恶寒了许久。

　　“我没有生气。”

　　“嗯，没有。”

　　接着又上前去捏住她的脸。

　　戚素：“……你再这般我真要不高兴了。”

　　俞莳乔不松手，“你倒说说为什么？”

　　戚素觉着自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分明没有丝毫道理，还一定要大人给个说法。

　　戚素放弃挣扎，有气无力道：“不想说。”

　　俞莳乔也收了脸上的笑意，道：“我知道你心头不快，可有些事是一定要处理的。你不想我长久待在鸿京同你一起么？”

　　这样想想是挺有道理。

　　可是人都是能说服所有人却唯独不能说服自己。

　　“你别说了，是我不对。”

　　俞莳乔有些疑惑，“嗯？”

　　“我知道这都是有道理的，只是一时半会而不能接受罢了。”

　　说着搁下毛笔，双臂交叉趴在桌上。

　　俞莳乔没言声，只伸手盖上她头顶。颇温柔地摸了摸。

　　虽则这场景很是温情，只是戚素觉着……怎么看怎么像在摸狗来着。

　　戚素咳了声，将他手又一次无情拍开，“甭这样摸，长不高了。”语气颇为幽怨。

　　俞莳乔果不再动作。

　　左右今日是做什么也不能得她心意。

　　俞莳乔幽幽叹口气道：“我下午便走，这样也不同我多讲几句话么。”听起来很是可怜委屈。

　　戚素一下子坐直了上半身，“你说真的？”

　　俞莳乔点头。

　　他脸上表情淡淡，丝毫没有同她开玩笑的意思。

　　戚素瘪了瘪嘴。

　　俞莳乔：“嗯？”

　　“你这人可真坏。招惹了人家就要跑。”

　　俞莳乔很无辜，“说起来招惹了就跑，某人可怪不到我头上。”

　　戚素顿时心虚。

　　毕竟当初先跑的人的的确确是她没错。

　　况还是不告而别，如此更是没什么底气。

　　戚素叹口气，“翻旧账可不是君子作为。”

　　“我几时自诩是君子了么？”

　　“……没。”

　　“好了，我有几句话同你讲。”

　　戚素看他。

　　他看张掌柜。

　　张掌柜识趣掀帘子去了后头。

　　一旁的拢水拢沙也在得到戚素眼神之后退了出去。

　　人都清了个干净，俞莳乔终于开口：“旁的没甚好安顿你的，还同上次在纸上给你写过的一样。”

　　戚素没什么兴致的点点头。

　　“还有一桩事，你记好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论发生什么事，安心做你的买卖就好。”

　　嗯？戚素有些弄不明白。

　　“这什么意思？”总感觉要有事发生似的。

　　电影里都这么演的，一旦有什么人对主角说类似“不论发生什么事”这种类似格式的语句，那必定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俞莳乔却不肯对她说更多，只道旁的心不要多操。

　　戚素泄了气，“我又不是小孩了。”

　　老娘都比你大了好么……

　　俞莳乔：“你可不还是个小姑娘。”说着上前捏住她鼻子，“才十四的丫头，充什么大人，再早慧你也只是个小姑娘。”

　　戚素默叉掉自己的心理年龄。

　　“我能问你件事么？”

　　“当然。”

　　“你会怎么样么？”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俞莳乔却听懂了。

　　“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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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素言道自己不回去送，结果将将午睡起来就火急火燎的教拢沙帮她梳头。

　　拢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姐要出门？”

　　戚素心里头乱的无暇解释，“嗯。”

　　+

　　被四喜带着一路飞来飞去终究是赶在俞莳乔刚出城门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来送行的当然不只她一人。

　　周瑾谦神情颇为欠揍的瞟了一眼她喘着气站都站不稳还发钗凌乱的狼狈模样，很不厚道的笑了。

　　戚素边喘气边大声道：“不许笑！”

　　周瑾谦看着她喘着气脸庞微红的模样，瞬间有些不大自在的偏了偏头，喉结还在这瞬间可疑的上下动了动。

　　俞莳乔脸上表情顿时不大好看。

　　这京城有人对她虎视眈眈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一个闪身将戚素挡在身后，没什么感情的对周瑾谦道：“送也送过了，回去罢。”

　　周瑾谦咬牙看他。

　　俞莳乔面无表情回视。

　　周瑾谦也不是凡人，他扯出个明亮十分的笑，道：“嗯，你放心走，小素素我会好好照，料。”

　　最后俩字咬得格外之凶狠。

　　俞莳乔脸色又变了。

　　周瑾谦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招呼一边跟着的人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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