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率先回过了神,盯着阿弗瞧了许久,确定她现在苍白的脸色恐怕来不及说笑,旋即盯着自己伸出来的手,确切地说是爪子,往上摸了摸,确定自己可以感受到柔软皮毛的触感。
在随之往大白身上瞧了一眼过去,只见他也变成了一只小白狗,模样乖巧娇憨,时刻招着小尾巴摇了摇,真应该变成一只招财猫才对。
忽然往自己脸上身上四处摸了摸,毛茸茸的触感,扭过头看着身上翘起的长尾巴,惊愕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喵!”
阿弗表示自己也很难以置信现在的情况,但事实就是这样残酷而耸人听闻,但幸好的是阿弗还保留着能听懂他们说话的能力。
阴间使者变成了两只小动物,一高傲腹黑一乖巧娇憨,而自己呢,幸好还是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
大白在多次尝试着变回自己本尊不成功之后便也死心了,废柴一样地躺在阿弗身边不动,时不时地汪汪叫一两声,但也是怨天尤人一下。
小黑虽然向来稳重,性子冷静,但这回却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暴动,绕着院子踩着猫步一直走个不停,绿宝石的猫眼闪了闪,喵喵地喊叫着,“现在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连我们也要一起流放了吗?那以后谁来勾魂索命,谁来指引鬼魂归程,是彻底不要我们了是吗?”
“酆都大帝怎么回事?连我们也一起耍了是吗?他和你那个大祭司到底合谋搞些什么鬼?”
阿弗嗤了声,恹恹之余还不忘腹诽一句,“什么叫我的,你没见我也快死了。”
“而且,这不就是风水轮流转吗?当初你们骗我喝下一坛子酒时怎么没成想到自己也会有报应?”
“而酆都身为冥界帝王,他想动什么鬼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大概是见咱三总玩一块他不痛快罢!”
自己当初不过也是一个行为不当惹了他不满才转的轮回,岂知这一轮回就以数千年计。
现在依旧不服为什么他就那般古板不通情理,果然是站得越高的人越是冷心绝情,什么事只讲规律只看天道,至于人情全然不顾。
那事论起来已隔着无数沧海桑田,但想起来依旧恨得牙根痒痒。
想当初,曼珠、沙华彼此是守护彼岸花生长的神使,然一人守护花开之前,一人守护花开之后,辗转数千年,守着同一片花海的二人却从未见过一面,之间彼此爱慕却不曾相见,成日里在自己跟前泣泪连连,演绎着数千年的爱怨情仇。
只是哭就算了,但哭个几月,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是个神都会暴躁。
何况,阿弗就是个新上任,负责指引万物魂灵往生的神官,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或者年轻不懂事,以为自己满怀一腔抱却不料冥界根本不需要热心的神官。
空有惜花之愿,苦无救世之能。
可阿弗的确是在忍无可忍之下,也是为了耳根子能清净片刻,大手一挥让彼岸花花叶同时开放,二人也因为相见相爱,自此自己包括他们二人触犯法则也被贬到了人间。
也不知酆都大帝是怎么想的,背后的人不知是不是故意安排的,竟被送到的是通鬼神的九凝山的巫族部落里,自此倒霉的人生正式开始。
阿弗恍然想到,当初遭贬谪,他曾说过些什么......求而不得,弃而不舍,爱而不能......这样的惩罚也算是极为恶劣了,大概是为了满足那位看好戏的狗血恶趣味。
幸好自己本就无心又何谈动心,固守本心从不动摇本是阿弗的强项,自己又怎么会被他给得逞。
然九凝山那一世应验了,求而不得。
这一世因为被招魂的缘故,结局尚不明朗。
第三世也无辜躺枪。
若说这一世是转折,若能堪破咒伽,是不是就不必再继续人间孤独而惶惶地走着了?
大白汪了一声将自己的神智拉了回来,它圆润的两颊肉乎乎的,抖了抖身上浓密的毛发,道:“法力使不出来,咱们永远没法回去,还变成了人间的牲畜,这里的人喜不喜欢吃狗肉啊,这要是被拉去宰了,咱们老脸还挂得住吗?”
阿弗实话实说地交待道:“冬止鱼生夏止狗,狗肉温热,易上火,夏至又是阳气最盛的一天,吃荔枝和狗肉这两种很热气的东西,正好与阳气相应,以阳制阳,不会像平常那样热火攻心,所以人们常在这一天放开肚子吃大餐。”
大白一听,身子立即打了个颤,毛茸茸的一团抖得更加地欢畅。
阿弗假装没看到它惊愕的表情,继而道:“当然,你也不要以为离开了这里去到别地方你就不会被猎杀,这个世界爱吃狗肉的人可不少。”
大白纳闷地说道:“那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人吃我?对了,大人,您就没有什么不一样嘛?这样不太公平吧,至少我们俩都因你出事了。”
阿弗心想:“祸害啊祸害,说的便是我吧!早知道就不玩得那样过火了。”
勾魂斧也没拿到,事情还变成这样。
小黑道:“你当时想抢它做什么?”
“勾魂啊!”阿弗低低地说道:“不过现在已经太晚了。”
阿弗忽地咳嗽了起来,想捻动神念将身上的伤痕清理干净,却是迟迟没有动静,心想:“莫不是把她的神力给封了吧?这样可怎么使得?早不封晚不封,偏偏在自己习惯了那样厉害的自己后才一下子将自己给贬落凡尘,从高高在上的位置直接摔成一个四体不勤的废柴,这招使得还真阴呢!”
又尝试了几遍后依旧不得法,哭丧着脸道:“我好像使不上力。”
“可恶的酆都,等下就去把他在人间修缮的香火庙都给掀了,看他还怎么继续收香火钱,接受百姓供奉。”
小黑双腿接着木头一蹬一跃,跳到了阿弗跟前,神色急迫,“你是使不上力还是被封了法力?”
阿弗摇摇头,“我现在也说不清楚。要等几天吧,等我身体恢复了,再看看能不能使得。”
小黑面色失望。
大白哎了一声,“没办法了没办法,现在我们只得靠着大人您养活,不然我们二人这副牲畜的躯壳,不吃饭根本活不下去,更别想活到化为本尊的那一刻。”
阿弗咳了一声,踉踉跄跄地站起,“我有八公了,你们还是去流浪吧!”她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还是朵未成年的小花,自己都养不活还养这么多宠物。
话落匆匆提袍而走。
小黑绿色眼珠子一凛,盯着那魂一消一散的影儿,身上的毛发顿时往后飘起,全身上下都在昭示着无上怒火。
朝往地上挖坑撒尿的某狗说道:“还不快起来,真被她跑了我们就回去无望,难道你还真要被人涮火锅吃?”
说着也不顾它解没解决完生理需求,一猫拉着一狗在大街上一路狂奔,可谓是稀世盛况。
“那也得......等......等我......”
......
......
整个黑夜,估计所有人都难以安眠,那稀世的盛况触动了多少人的眼球。
还未天亮,大街上早就有百姓熙熙攘攘地说着昨夜的情景。
“那时候我爬到屋顶去看,果真是好看的很。”
“粗娃子,你除了知道好看还能知道什么,那是吉兆,吉兆你们懂不懂?”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朱屠夫家的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稳婆说了足足有八斤重呢,据说出生时不哭不闹,还一直对着人笑,朱屠夫说儿子百日后要摆宴请客,这段期间去他家买肉的也价格减半。”
“朱屠夫不是命中无子吗?当年不是有道士说他杀气重,会祸及子孙,娶了一个又一个老婆,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便接二连三地死掉。”
“这次不一样,据说朱屠夫这次的小娘子是张家棺材铺的女儿,因为家里买棺材,别人觉得阴气重就没人敢娶,便累着累着累成了老姑娘。后来人们将他俩生辰八字拿出来一对比,哟,竟是天作之合,晚来的姻缘,这硬的八字就还需硬的八字克,不信你们瞧,这过门一个月,不就有孕了。”
“据说朱屠夫的妻子是在路上遇见了寒山观的道士,道士给了她一张生子符,这才保佑她顺利生下男婴。”
“对啊,我家八大姨就被请去接生的稳婆,说是只喊了一句用力,孩子就出来了,而在那之前,朱屠夫就把生子符贴在了床头,这次免了那家妇人生子的痛苦。”
粗布麻衣的老妪说道:“真的,竟这般灵验?我家媳妇今年也要生了,若是你说的属实,那我也要去求这生子符。”
“那还有假,当时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八大姨就瞧见窗外红光闪过,屋檐上喜鹊报喜呢!”
人群中叽叽喳喳,围绕着这事说个没完,好似比自己生了孩子还要高兴呢!
有人说道:“走,去吃朱屠夫家的猪肉,沾沾喜气。”
粗布麻衣的老妪想了想,挎着篮子要走,边道:“那我还是得赶紧去寒山求一张生子符为妙。”
“那张家的棺材铺子的木板是不是别家的要好啊?”
“那不是肯定的。”
阿弗飘过他们之中时还在想:“自己又误打误撞地做了一件好事,至少带动了产业链。”
一路跌跌撞撞地回了戏园子,身后跌跌撞撞地跟着两宠物。
小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不正常,便拦在她身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忽地一凑近,便问道腥重的血味,“你受伤了?”
受伤了,一路淌着血走了过来,因为离自家那小院子,滴落的血迹没有彼岸花来吸食,活生生地落在地上,阿弗看着都有点心疼,好歹也是自己的血啊,拿去卖卖至少还能养活这一大堆的小动物呢!
阿弗摇了摇头,咬牙坚持道:“回了本尊或许就没事了。”
小黑哼笑了一瞬,骄傲的身子骨挺拔而立,凝视着她的背影喊道:“你有什么事都不会说吗?什么事都不愿跟人解释吗?难怪你会死成那样,要不说是你活该。”
阿弗叹气,心想:“这话就有点伤人自尊了吧?当年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谁对谁错,谁的责任?它怎么变成小动物了脾气还大起来了?可她还是个对毛茸茸的东西狠不下心的。”
大白叹气,抬起爪子舔了舔毛,“是啊,骨头渣渣都不剩,拢成一堆都见不到一块好肉。您当初若是先委曲求全,之后再解释一番......”
阿弗闻言噗呲一笑,虚扶着院子门前的槐树下,忍了忍抽搐的嘴角说道:“你以为解释一下就有用了?你以为解释了,就会有人来救我?若是死了,那也只能说明我不过如此罢。”
......
......
枣花糕和油炸糕散落在地,被路过的行人渐渐碾成碎屑,淡淡的花香气和油炸香气从泥土里散发开来。
摊位老板气得炸毛,“你这是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什么地方不好走偏要撞我摊位?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一瞬,摊位小贩便改了口,勾着腰说道:“客官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海纳海川有容乃大,就不要为难小人了。”
“大人枣花糕免费拿,拿多少都不算您钱,您都拿走,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
......
......
单郢回了王府,便见王爷院子里除了一个半醉半醒的林诩之外便空空荡荡的,不由得上前将他摇醒,“醒醒,我家王爷呢?”
林诩拍掉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我哪知道,我只是来蹭酒喝的,又不是你家王爷的贴身保镖。”
单郢咬了咬牙,“你可真行,我家王爷好心收留你,你就这样的态度对待他。”
林诩不满地嘟囔,“我哪知道,昨晚就匆匆走了,他都那么大了,又不像那个死丫头一样会走丢,担心什么。”
正说到贺兰毅的行踪,便见垂花门下缓缓走来了一人,面色清冷,发丝上似乎沾着外头的晨露,迎着曦光耀耀。
依旧是昨晚的那一身翩跹的白衣,只是膝盖下方有些脏污油渍,俨然跟平日里穿着一丝不苟,喜好干净整洁的贺兰毅联系不起来。
单郢急得上前迎人,“王爷您去哪了,怎地弄成这样?”
林诩眼神忽然清明了起来,摸着嘴角调笑道:“哟!你这是去哪跪安了?”
贺兰毅噤声不语,进门关门,动作一如既往地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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