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将平整的地面上给刨开了坑,刨起来的黄土都甩到一旁身子骨挺拔昂然直立的猫身上。
小黑最终忍无可忍,一爪子就要拍上去:“别真把自己当成一条狗,我们迟早要变回去的,不要到那时还带着一身的劣迹。”
大白堪堪躲过,嘻嘻笑地将它头上的黄土抓下来,道:“我这是在体验生活,我还想吃肉骨头呢,要不要去给你带一条小鱼干来啊?据说这猫狗都是这样的,你以后还要学会用自己的口水舔毛洗澡呢!”
小黑嗤笑,“脏。”
“呀,这猫这狗在说话呢,好神奇。”
它们在院门外里说着话,路过的人不时地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它们,只是它们的说话声落在他们耳里就自动转化成了喵喵和汪汪。
只是它们见到人来了,大白瞬间想到的便是吃狗肉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让它浑身陷入作战状态。
阿田打了个哈欠,昨晚看了一整晚的异象,早上起的便有些晚了,听到这话便笑道:“这有什么神奇的,猫不对狗说话,难道还对你说话啊?”
“也不知道是哪跑来的野猫和野狗啊,还是快把它们给赶出去吧,倚袖小姐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
木槿歪了下头,疑惑不解地说道:“倚袖小姐不喜欢吗?你看那猫,绿色的眼睛,一直笔挺地站着,多么像一尊门神啊!还有那狗,长得多可爱啊!”
阿田哈哈大笑,“所以啊,你成不了倚袖小姐,别再肖像着学唱戏了,好好等着及笄选个夫婿嫁人得了。”笑完后便跑去外边开门了,“对了,记得把它们给赶走,别让它们赖在这里不走,弄得门口都是猫猫狗狗的屎就不好看了。”
木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
要不是他跑得快这下子就跑去将人的嘴给撕了,无奈下只得弯下腰,准备将这两小东西拖出去。
大白身子骨颤了颤,看着这人越渐逼近的手,急忙撒腿躲在了小黑身后,揪着他的毛皮道:“怎么办?她还来了,要把我们拖出去,外边还那么危险,大人怎么还不出来开门让我们进去,该不会真不要我们了吧!”
木槿伸手将它抱起,抚着它背脊的毛,捋毛说道:“身子怎么这么僵啊,是在怕我吗?”
阿弗透过门缝便见到大白一脸享受地被人抱在怀里,甚至是极享受地蹭着豆腐,而小黑则是被抱在另一只手上,身子骨使劲地挣扎着,喵喵地乱叫。
“不要碰我,你这个无知凡人,再这样信不信我咬你。”
半晌,大白身子地慵懒地半躺在她的怀抱里,“你是猫,克制一点好么?咬人是我的权利,据说狂犬病就是因为我咬人得来的。”
阿弗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本想让谷穗去帮她把它们俩给抱进来,可谁知道院子里一个熟人都不见,唯独瞧见这木槿。
生怕小黑生气之下一口将人给咬下去,一不做二不休,阿弗急忙开门:“姐姐,是你啊?”
木槿听到声音抬头,有一瞬间的哑然失神,“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随即喜笑颜开,“你是来找我的吗?”
阿弗抻开嘴角,这世间怎还会有如此单纯的女孩子?
阿弗咧嘴一笑,“是啊,找你玩的,顺便找我的猫和狗。”
“这是你的啊?”她一阵哑然。
阿弗伸手将急躁不安的小黑接了过来,点头应是。
木槿喜滋滋地说道:“对了,你怎么跑进来这里?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乱走进来的?难道你忘了你上次险些被派花子拍走了?”
皮皮虾的心真是大得很,这个时候了还在替自己找借口。
扬唇笑了笑,“我来串门。”忽地往她头上簪着的桃木簪瞅了一眼,木簪雕琢精致,上了黑漆,簪前一朵桃花栩栩如生,阿弗眼睛一亮,“你头上的木簪......”
木槿抬手一摸,咬着唇笑了笑,“对了,你怎么想着给我送东西啊?竟劳烦你师傅亲自来送,不知道当时我见到他拿着这东西给我时,我下了一跳,好在他说是你送的,我才敢收,不过还真是吓死我了。”
眼见她俏脸一红,垂眸抿唇,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阿弗心底敞亮了起来。
她的确是交待过,不过是想着看他为难罢了,但没想到师傅这么严谨受礼的一个人竟还会真听自己的话,只可惜没有亲眼看他送女孩子东西这一幕。
阿弗对她道:“我师傅最会雕这种漂亮东西了。”
木槿忽然一愕,“你是说,这是你师傅雕的,亲手雕的?”
师傅果然没敢跟她亲口交待这件事,能把东西送到她手上已经是他能逾礼的最大限度了。
阿弗继续逗弄着臂弯间的猫,轻飘飘地说道:“是啊,这事当然得自己亲手来做,才显得有深意?”
忽而一顿,指间挑了挑猫鼻子,逗得它发痒地扭脖子,随意说道:“因为你救过我,两次,所以我总得感谢你吧,想送你木簪又不会做,只好让我师傅代劳了。你不会嫌弃不是我亲手做的就不要吧?”
木槿面色怔怔然,旋即红了脸,缓缓地摇着头,“不会......哪里会?”
阿弗笑了起来,“那就好,不过,你了脸怎么了?是感冒发烧了么?怎么这般红?”
木槿捂着脸摇头,呼吸也瞬间微乱,又感觉似乎有些自欺欺人,在人家徒弟面前待不下去了,捂着脸胡言乱语几句便急匆匆地跑掉了,竟连想问她怎么出现在的这里都给忘了。
大白见她莫名其妙地跑开后,急忙在她身后汪汪地喊道:“记得给我带肉骨头啊,小姑娘。”
小黑沉着脸,一脸郁色地说,“大人,你似乎喜欢干月老这勾当。”
“没有啊,你何曾瞧出来了?我又不曾绑红线不曾搭鹊桥,怎么就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小黑跳出她的臂弯,昂着头说道:“你别忘了当初不就是你插的那么一手,才落得这副样子。自己都麻烦重重,就不要有那个闲心去搭理别人的事。”
“知道知道,以后不管了,当个富贵闲人,过上逗猫遛狗的日子。”
大白哼唧哼唧,“每次都这样说,关键时刻却反悔,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才让陈嘉善痴缠宋楚......”
阿弗听到陈嘉善这个名字时皱了皱眉头,拧眉道:“她怎么了?”
小黑说道:“去年中元夜她本该随我们归去,可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后来是我想起你怂恿她去找她那未婚夫,我们便查到宋楚家中,果然见她白日里便附身在他房间里的一副字画里,夜里便跑出来,那副字画中的仕女便是陈嘉善,这才让她轻轻松松地躲过了我们的追逃,到现在都死缠烂打地不肯回去。也因为躲在字画里久了,若不自己出来,我们也难以碰到她半分衣角。”
阿弗愕然,旋即叹气:“说对不起没用吧,所以我便不道歉了。”
小黑姿态高傲地扭过头来,正色道:“对不起是没用,但总归有个认错的态度好吗?”
还是大白心底良善地说,“大人,没事没事,只要等到今年中元节鬼门再度开,滞留在世间的鬼魂无论如何都得下去,她再不肯回去都是不可能的,到时面临她的是泼天的惩罚,有她折磨受的。”
阿弗苦笑,想起陈嘉善的那些个傻事,一时间竟有些语窒。
帮了她又害了她,就不该让她遇见自己才对。
等到回了房,还没想好该怎么安置这两小家伙,便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急忙将他们塞进床上,用大被子盖住。
万俟代战一身风尘地便进来了,一身深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短匕,斗笠遮面,寒气袭来时阿弗恍然看到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侠士。
身后跟着谷穗,然谷穗手上肩上还挂着一个昏睡的人,正是皮皮虾。
阿弗咬了下舌尖,“你们这是把她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说?”万俟代战厉色道:“谁让你出门的?”
......
......
因为皮皮虾撞见了自己在这里的缘故,最后的结局还是被万俟代战给关起来了。
谷穗将她拖走关进隔壁屋子里的时候,临走前看着生闷气的万俟代战和战战兢兢的阿弗,给了后者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我这不是看你们都不在才想出门寻一下人,这就瞧见了她在外边,我什么都没说,就纯粹唠了一下嗑。”
“你不要为难她,也不要杀人灭口什么的,要不然我会自责得夜里睡不着觉的。”
万俟代战缄默无言,摘下斗笠的他瞧见阿弗脸色发白地站在地上,身上也只简单地套着一间单薄的外衣,眉心骤然凛起。
“你这又是连续睡了两天才醒。”
阿弗一顿,随后道:“嗯嗯,是啊,睡得还挺饱的。”
他伸手探了探额头温度,语气有些焦急“也没发烧也没生病,单单睡下去还好,可你睡得沉,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
“小孩子觉多不可以?”
万俟代战大手一伸就将一袭斗篷蒙头盖脸地裹在自己身上,单手一拖又给抱回了床上躺在:“你不冷吗?衣服不晓得多穿?怎么总是让人操心?现在身子怎么样?”
阿弗想了想,还是让自己身体赶快好起来,他这样关心自己的态度还真让人不太习惯。
可想到那个巫婆,阿弗皱眉道:“一开始还好,现在又不好了。”
他一听皱了皱眉,“是什么样的不好?”
阿弗摊开手,“说不出,就是先前的药时候还有点作用吧,身子像是涌过一丝暖流,可现在,因为......也不知什么缘故,又觉得不太好了。”
他说道:“我去叫巫医过来。”
阿弗拦住,“不要,我看见她就烦,不知道为什么。”
又道:“对了,你们方才是去哪了,我醒了时怎么没见人?”
万俟代战神色淡淡地讲着,“别想那么多,等过几日我再安排合适的心腹进来照料你,别再想着到处跑。”
阿弗眉梢一跳,道:“这样好吗?这样知道秘密的人不是越发多了?”
他点头,但语气却依旧冷然,“若是连他们的嘴都关不严,我还怎么做得了他们的主。”
是是是,你才是他们的主人。
阿弗知道自己无法置喙便一时无语,久久后才道:“陌生人,我会很不习惯,也不要安排其他人来了,就他们俩个就挺好的。”
“你生病不就是他们护卫不力的错,就连被贺兰毅找上,也是他们没有保护好你的缘故,他们职责严重失误,我无法再确信。”
阿弗不管,“可我只信他们了。”语气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他扬唇,身上的凛冽淡了几分,“你还小,无法看清人心,一切听我安排。”
阿弗撇撇嘴,“我不小,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再把我拿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
他淡然地坐在椅子上,抬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喝,温热的茶水熨帖过干裂的唇皮和肺腑胸腔,使得心情稍微转愉,他抿唇道:“你不小了,确实,过了新年又大了一岁,可是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别把事情都想得那般简单,有时候你若没了保护伞,遇上的危险绝对难以估量。”
“你说你只是出门寻人,其实是看见没人守着想出逃吧?可你把我们想得太简单了,若真让你随随便便就跑了,那么这么些年我们的努力岂止白费?”
阿弗摆摆手,笑道:“我怎么敢呢,外边那么危险,我身上又没带钱,能不能活下去都无法保证,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万俟代战瞍了自己一眼说道:“没有人想被关在笼子里,问题是我要给你一方天空,你是不是真的敢要。”
阿弗故意弯了弯唇:“你可听说过乐不思蜀的故事?此间乐,不思蜀也。”
阿弗听见他虽然低着头,但唇角却是扬起了隐敛的笑意。
“你瞧,就你这样说话的语气,真的极其不像是普通的小孩。”
他执杯的左手顿在半空,挑了挑右边的眉看了自己一眼,戏谑地对自己一笑,严肃的眼神里透进来淡淡的笑意,“......有时,我看你只是个孩子,有时,我看你又不像是个孩子。你的母亲怎么会生成像你这般古怪的孩子?小小年纪,心倒不小......”
似乎是很愉悦,他提着茶杯多喝了几口。
阿弗温声道:“......女儿多随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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