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着她的眼,自己的眼角却是一片殷红,嘶哑着嗓音在她面前低吼着,像是发怒的狮子:“你为何要如此关心他?”
“以前是那个无所作为的和尚,现在是一个无能的王爷。”
“不就是个累赘,对你而言,你不是应该扔掉?”
阿弗解释:“有些事,是我们之间的矛盾,便不想把其他人给拖进了。”
他自嘲地一笑:“只是这样?只能说,他真是让人羡慕。”
阿弗眉梢微皱。
便听他低低沉沉地叹气:“到底要我怎么做,如何才能让你也这般为我担心害怕?”
阿弗咬紧了下唇,眼前是一片温厚的掌心,却无意间散发着冷戾,她低声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他怔了一怔,待意识清楚了是什么时,朗声笑了出来,摇着头,“在你心底,我这般厉害,可我为什么还是一点都不高兴。”
他松开了手,起身往外退去。
“我一点都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厉害,我不所向披靡,我也有缺点的,我也有自己挫败的一面,你别太高估我了,周生弗。”
阿弗心底沁冷沁冷,拽紧了身上的被褥,指尖深深地便深陷进去。
阖下眼,沉沉地思索着。
是什么感觉?
那种感觉到底跟他像不像?
如果他便是贺兰毅,那他全然不会因为方才自己询问他的下落而生气,可他生气了,只有大祭司才会如此顾忌她与任何人交好。
阿弗沉思着。
如果他们便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要如此刻意地在她面前掩饰着?
会否,自己的揭穿给他带来不好的结果?
戚淳呢?
他又躲在哪里?
那个高阁里藏着的又是什么?
......
......
除夕前,太子昨深夜已然是匆匆赶赴回宫,莱州府河道疏浚工程已然到了中期阶段。
他还是没能在过新年前将工程结束。
之前听说只是一小段,但到了当地才发现人眼的丈量还真是容易出大问题。
他是奉召回宫参加除夕宫宴,早朝那天将夏县河道工程疏浚情况上报后,朝臣赞赏声不断,魏帝面上亦有共荣。
于此同时带来的是边关传来大败敌军蒙奇的消息。
这无疑是在喜上加喜,魏帝面色亦发地欣荣。
当夜举行了宫宴后,君臣在祭天台上越发酣畅。
因为前一遭便在此举行了生辰宴,自此过后,魏帝越发地喜欢上登高瞭远的感觉。
以至于,开始打起了某些不太好的想法。
他手上还执着酒盅,身子伏低在了栏上,眼睛微眯着,往更外的地方指去。
“那里,那里你们看到了没?广华寺尽收眼底。”
“还有那,京师,万民,就在脚下。”
身后的人看得心间发耸,生怕他一个不慎便给摔了下去。
万丈深渊,粉身碎骨,那才是可怕的。
而面面相觑的,竟是一个都不敢上前相劝。
冷风一下子便灌入他的颈部。
他张开嘴,吸了吸一口,大笑着,坐在了廊下。
冷风也吹散了不少醺意。
他抬眼,目光里有些许酣醉和清明,“戚淳,你这里风景独好,目下所及之处是万千百姓,是瞭望不尽的疆土,能否便把它让给孤得了?”
他想是在说一句玩笑的话,但戚淳并未将他当成任何玩笑。
戚淳唇似扬非扬,道:“陛下当初的心愿不是只要能去梦魇之症就够了?如今却与臣抢起了这块地方来了,陛下抢了这里,那臣还能去什么地方?”
他笑了笑,待得笑意渐渐收起,执起酒盅,往嘴内送,酒浆滑过胸腔,升腾起一股灼热,他抬起了头:“是,那只是当初的心愿。”
他说当初,而不是现在,这就意味着他态度的转化。
人的心愿可是会越发膨胀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旦让人觉察到半分好处,得寸进尺的人也就会越发得多。
这便是戚淳当初的心愿。
让一个人的私心、欲望膨胀下来,然后一口......吃下去。
戚淳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淡淡的弧度挂在了嘴角边:“当然好,陛下拿出点东西作为交换即可。”
魏帝笑意微顿,脸上的僵直莫名便拉得很长。
有些不喜,化为了愠怒。
风呼啸而过,穿过五脏六腑,像是活生生地从人心口上剐了一小刀。
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魏帝神色微凛,摆了摆手,又笑,一脸的无所谓:“你这个地方我怎么能用,这里可都是仙人。”
他抬起手发,放在两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像个酒醉不醒,迷迷糊糊的醉鬼。
“这话要被仙人听见那可就不好了。”
“对了,你那鼎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了没?”
戚淳摇头,少许的失落爬上他的眼角:“好像那里出了问题,还需要东西填补。”
“而这东西,还真的只有陛下才能帮我找到。”他眼睛凝视着他,像是在期待些什么。
魏帝立即说道:“是什么东西你尽管跟孤说,没有什么孤便给你找什么,你直说便是。”
眼渐渐地闭阖而上,仿佛醉倒了。
“那多谢陛下了,臣想......”
魏帝睡下了,呼噜声不断地传入了戚淳的耳朵里。
戚淳嘴角轻扯,面部开始扭曲地变化着,负在身后的指腹却在不时地摩挲着。
蓦地,他眉梢轻轻地拧了一拧。
见魏帝已然熟睡,酒液泼溅了一片干净的地面,留下了暗红的酒浆,香气醇厚,被大风一卷,便卷扫而去。
宫奴这才敢上前,为他鞍前马后,伺候着将人搬运回宫。
......
......
幽篁殿上,阿弗轻踩着地板,想是怕惊动了什么。
“你去哪了?”
那管冷峭的声音和寒气忽然从那处传来,惊得满屋呼吸骤凝,空气都陡然抽离了出去。
华烛蓦然升腾起烛韵,燃燃而起,斑斑斑斑的星火。
阿弗望了那处一眼,走了过去,长睫颤动,似乎承载不了什么,垂下去,顿住,停下脚道:“到处,转转,你不是说,我可以随便走走。”
她再去了那个地方,却被禁止进入高阁之内,只好空手而归。
哪知道回来却还要应对这么一个麻烦的家伙。
他双手交互得抓着,微伏着身子,倾下身来,温声道:“是可以随便走走,但去得那么晚,天都黑了,我会担心。”
阿弗乖觉地点了下头,应了声是:“跟以前一样呢,太阳下山前,要记得回来。我会记得的,大祭司。”
他亦是有所感触似地说:“是,跟以前一样。”
阿弗蓦地抬起眼来看他,声调微冷:“那我回来了,如今你回来了吗?大祭司,周生弗回来了,但你真的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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