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男女分开,于夫人坐在女眷席上,旁边都是不相识的人。
夫人们的话题无非都是围绕着这次寿辰宴举办得如何隆重,是陛下真心宠爱烟贵妃,否则他们这些人又是如何上得了祭天台来,不若便是说着朝堂的权斗制衡、儿女亲事。
她听不懂,那些个大官的名字一个也没能记住,更无法擦进去半点,但她还是抬高耳朵听着,嘴里照着念着,像是年少读书那样死记硬背。
而她身边的不少贵夫人也会因着今朝纳生禅师对她说的话,自动地与她交谈了起来。
她应对着一笑而过,谁也不知道她心底有多怕那事被揪出来。
不过当初也都要怪那道士看破了自己容颜永固的秘密,自己为了保命也给了他一大笔封口费,他狮子大开口才答应了不往外传。
如今这是在京城,也不用怕那道士忽然跳出来揭穿自己的假面了。
想想当时被揭破事实的时候,就应该当场把那道士抓起来杀死才对。
如今,心底总是揣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心,生怕好不容易营造而起的这荣华富贵会如黄粱一梦,消散无踪。
锦衣华服,美酒佳酿,丝竹管弦,莺歌燕舞......
美丽的容貌,高高在上的地位,颐指气使的高姿态......
这些都是她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生怕最终都会轰然而倒。
纳生禅师不过是对于夫人的一段话,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烟贵妃的耳边。
宫里是最受不住秘密的地方,烟贵妃听说了这话,揣着心底的困惑,将这事与魏帝一说。
魏帝不信,兀自地喝酒听曲,最后化为一笑,“十年容颜未变,哪能有此事?”
烟贵妃杏眼一瞪,犹有千娇百媚,特别是喝过酒,微醺的醉颜,在暖黄的宫灯映衬下便更加地温柔醉人。
“千真万确,当时纳生禅师说的时候,于夫人身旁有不少人,臣妾都听她们在传了,是真的。”
魏帝放下指尖杯盏,抬眼望那一处望去,朦胧的灯火处,是粲然的笑靥。
那一瞬间,怕是殿堂内看到的人都会为之心悸吧!
他回过了头,唇角微勾,“那于夫人真是个妙人。”
烟贵妃撇了一撇嘴,杏眼圆瞪,道:“我看,应该是纳生禅师更妙。”
魏帝不解地看向了她,“那你想怎么做?”
......
......
于夫人第一次参加这般宫廷宴席,说心底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而今日先是遇上纳生说的那一番话,之后便是不少贵夫人夸赞她如何如何地好看,极尽赞誉之词,又来问她平日里如何保养的。
一个一个的问题直问得她猝不及防。
却是下意识地将那事给遗忘过去。
自从被那道士戳穿以后,她就不曾再吃婴胎。
一方面于邵均也不肯她在做那种事,为了不招致他的憎恶,早已戒掉了好些时日。
更甚至,也怕了,自己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有些事做起来,真的会惴惴不安。
于夫人发着呆,却不料身旁的人时不时地朝她看过来,她在婢女的指示下朝对方回之一笑,说下自己的名字,也算是想与她结交下来,可对方却没半句话留给她。
那女子看上去也快三十岁左右,长得倒是端庄大气,但看上去面若寒霜,气势太强,像是已为人妇的年岁,却是未盘发,倒是令她深感奇怪。
而且性子沉闷,脸板得严严肃肃的,穿戴也老成,一丝不苟,架子端得极大,活像别人欠她钱一样。
等到晚间回去后,坐在马车上时便问起了身旁的人自己今日所看见的那奇怪女子。
于邵均便道:“是王家的姑娘,王素,以前与常国公世子宋楚有过婚约,但世子悔婚跑了。”
王素性子高傲,冷矜,被退婚自己也不心甘情愿,拉不下脸,就这样一辈子蹉跎着。
常国公和王家却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关系生疏,至今也还是诸事平静。
于夫人不懂这其中的关系,要是她女儿被人给悔婚了,自己还不得找上门闹去。
难怪那王家姑娘一直盯着她看,原来那些夫人们当时可都在背后说她的闲话,而自己呢,还凑着耳朵去偷听。
幸好自己也没有跟着别人提上一嘴,笑话她,嘲讽她,否则,还真就糟了。
但也因为这事,她又想起来一事,也是今天在宴席上别人跟她提起过的。
便对于邵均道:“老爷,如今您在王尚书手下,不得多揣度踹度王尚书的心意?”
于邵均晚间喝了不少酒,现下两眼有些朦胧,听她这话怪意味深长地,便问道:“你是不是听到女眷中在说些什么了?”
“倒是听一位夫人说起,这王家和宋家好像还有意联姻。”
“是有意,是王家主动提出来的,不过宋家那边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于邵均说着说着便揉上了额角,于夫人见状,忙伸手上前,替他按了按穴位。
于邵均脸上平和了些许,将手放在膝上渐渐道:“宋家除了那位世子之外,就只剩几个妾侍生的庶子,王家小姐看不上。”
“那,那个世子跑哪去了?”
“世子位被废,在禁军十二衙门下当个小小金吾卫,戍守皇城。”
于夫人蹙着秀眉,不禁嗤笑:“真不值当。”
......
......
王家的马车过了南城城门口,如来时一样,如期地看到了那站在宫城外戍守的宋楚。
王琅看着自己的杰作,脑袋搁在了外面,朝那人吹了声口哨。
宋楚即便看见了依旧视若罔闻,像极了一尊雕塑。
“小姑姑,我当初让他来守城门还真是作对了,否则还看不到他现在这副挫败模样。”王琅哈哈大笑。
王素抬眼往外瞧去,正好瞥见那人冷硬如刀裁的脸庞,冷哂:“真是可怜,才变成这副样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好歹以前还能当个世子。”
王琅瞅了那宋楚一眼,抱着手嫌弃道:“外人都说小姑姑您是因为他才不嫁人的,可谁知道,您呀,可是看都看不上像他这样懦弱的武夫,退婚便好了,悔婚算什么,快要拜堂便逃,这是要甩我们王家一个耳光。”
王素咬着下唇,目光掠过那拂动的帘布,很快的,那人的面孔便随着帘布的落下而消散在眼前。如今的面孔倒是成熟了许多,坚毅了许多。
她垂眸,道:“可哥哥还是有意与王家联姻。”
王琅余光看向她,心底忽地便有些不确定起来,“那小姑姑您的意思呢......小姑姑,这么多年,您跟他耗在一起,难道就真的只是因为放不下那口气?如果您真的怨他,那我们把他放得远远的,省得他在这里碍您眼,还要担心我那爹时不时地提起这一遭。”
王素拧眉,哂然一笑,“不然呢?不然还能为何?我哥要把我拿去联姻,我总不能说不吧,可是当这人明目张胆地损我面子,让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还给他好脸色不成?”
她脸上笑意微敛,看上去多了几分刻板严肃,“他悔婚前曾跟我说过,他是为了履行过去与他那未婚妻的承诺,所以对不起我,说不能成婚。他要早说自己有那承诺,便该跟家族反抗,偏生要等到和我定亲后,才突如其来地反悔,落我面子。我现在做的在这一切,无非也是想让他见我一直不嫁,让他也觉得对不起我罢了。”
“所以,您真的不喜欢他?”王琅目光带着讶色。
王素脸上带着不耐烦之色:“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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