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微微皱了皱眉,对进门后就没怎么说话的穗穗道:“你先出去吧,让人带你找个屋子喝点茶吃点点心,一会儿我去找你。”
穗穗知道青青有话要单独说,乖觉地起身出去,贴心地把门关好。
青青这才转身,看着陆明光道:“我们说好以兄妹相称,怎么又叫小姐了?你们好容易摆脱暗卫的身份,正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何必再来蹚浑水?”
陆明光神色平淡地道:“小姐于我二人有活命之恩,我二人不是忘恩之人。这几日在红姑娘这里住着,多少听到一些消息,知晓小姐心中有谋算。我瞧着红姑娘手中虽有能人,但武艺与我们两个相当的并不多,来回传递消息怕不方便,我们又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在哪里都一样。所以我们想着,还是留下来。”不待青青接话,他便笑着道,“等过一两年小姐在京都城中稳固了势力,我们再走。”
青青沉默了一会儿,问的却是不相干的话,道:“太子殿下的人找你们了?”
陆明光摇了摇头,道:“没有。”他的笑容本是温煦清秀的,但这一笑却带了一点阴森之意,道,“若他们找来,我们早就没命了。”
青青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若真是他要反悔,我还要想一下如何才能把他拦下。”
陆明光的眼睛垂下了,轻声道:“若当真如此,也是我们的命,小姐不用太担忧。”
青青撇撇嘴,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是我的兄长,我自然要关心你们。”
陆明光笑了一下,道:“既这么说,我们就更该帮妹妹做点事,满足妹妹的心愿的,是不是?”
青青苦笑一下,却也没有再反对,只道:“两位哥哥武艺高强,留在这里大材小用了。”
陆夏至摸了摸头,笑道:”青……小姐,谈不上什么大用小用的。横竖我们两个从小就习武,别的也不大会,能帮上忙的地方也不多。”
青青笑道:“既如此,两位先留在后面的院子里,我让红药把京中的情况和你们说一下。以后如果有事要做,我不方便的时候,红药会转告你们。”
陆明光和陆夏至同时点头。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红药回来了,说是方才安排的事已经吩咐下去了。
青青把两人的想法跟红药说了,交代红药之后,陆明光和陆夏至便起身告辞了。
红药看着他们走得远了,才小声道:“小姐要功夫好的人?其实属下这里有,只是平日里许多事,不会功夫的人办起来反而更方便,这才用得少了。”
青青道:“不全是。明光大哥没有说,但我也知道,皇家暗卫,自武艺有成后便是跟在主子身边的,从来都是随主子生随主子死,有几个能当真得了自由的?我听说,宫中的暗卫都是服过秘药的,要一定时间服解药,才能活下去,否则药性发作会生不如死。可以说,暗卫即使不在主子身边了,也受制于主子。红药,我早便说过要放了他们,这事太子也知道。你说若太子命他们暗中监视我,或者有别的动作,他们能拒绝吗?”
红药摇摇头,道:“大约是无法拒绝的,除非他们不要命了。以他们的武艺,若当真要对付小姐,也是麻烦。”
青青一笑,道:“我也不想他们丢了性命。望乡关之战,他们二人助我良多,虽是太子有命,但是尽力还是尽心,我分得出来。明光大哥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嫌。他们留在我身边,做的事都是我允准的,又住在你这里,一举一动你都能知道,这样一来,至少他们能做到坦然。”她微微笑着道,“就为着他们的这份坦然,我会想办法让太子放过他们。”
红药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带了点笑,道:“那位小陆爷心思简单,这八成是另一位的主意。”
青青扬了扬眉,道:“你到底怎么人家了?人家怎么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硬是被你弄得脸红的像个猴屁股,你干嘛了?”
红药掩唇一笑,道:“也没什么,这是属下与两位陆爷的事,小姐就让属下有点秘密吧。”说着眼风一扫,横波千万。
青青翻她个白眼,道:“那你就留着你的小秘密吧。”她坏坏一笑,道:“花魁红姑,你要是用你的小秘密能帮我把人留住,也算你没白留着这个小秘密了啊?”
红药往青青耳边一凑,娇艳的红唇呵了一口气,问道:“那小姐说,奴家去留哪个?”
青青被她呵的耳朵一麻,被踩尾巴似的窜到一边去,连连在自己耳朵上扇了好几下风,仿佛要把红药那一口气给扇跑,抱怨道:“我知道你媚术无双,麻烦你能不能别对女人用?万一我真被你带歪了怎么办?”
红药笑个不停,道:“小姐放心,属下只喜欢男人。”
青青撇嘴道:“你够了啊,就你这样,不用媚术也够让人喝一壶的。不过,”她认真地道,“方才都是玩笑话,这两个人,你不能用这些方法对付。”
红药收敛起那种含笑含情的模样,肃然道:“小姐放心,属下明白的。”她想了想,道,“方才小姐说他们身上可能有秘药?属下想着,不如问问楼主的意思,若可以的话,把楼中的医师调派过来几个,给他们看一看,至少做到心中有数。”
青青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仿佛怕青青误会,红药解释了一句道:“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身上的药性到底解了没,毕竟当权之人很少真的信任底下这些人。”
青青嗯一声,道:“那你问问嗣哥吧。”
说起神医,青青想起了一件事,问道:“近些日子有关于名医的消息吗?”
红药答道:“天下医者,医术超群妙手回春者多半都进了宫,若说名医的消息,不外乎就是京中这些太医了。”她打量了一下青青的神色,问道:“小姐怎么会突然问起医者的事了?”
青青道:“来的路上碰到个姑娘,在林生药铺闹了点事,说那家铺子卖假药。”
红药问道:“林家的铺子么?属下这就去查一查。那姑娘什么模样?”
青青道:“瞧着年纪不大,身量也不太高,大眼睛,嘴巴有点翘,长得不错。”
红药点了点头,道:“这姑娘是医者?”
青青道:“望人一眼便知道人有什么毛病,凭鼻子就能闻出假药,至少不是什么庸医。她被一个黑衣服的姑娘带走了,那姑娘手上拿着官府的令牌,说是镜城公主的旨意,不过我粗粗看了一眼那牌子,不像宫中的东西,倒像官员用的。我瞧着那两人像是认识的,便也没有多问。”
红药愣了一下,问道:“黑衣女子?官府的牌子?”她想了一会儿,问道:“那黑衣女子什么样貌?是不是身量不高?声音有点低,但是很柔婉?”
青青点点头,道:“样子没看到,带着斗笠呢。不过身量是不高,声音低柔。你认识?”
红药道:“听着像是,不过不能确认,属下查出来后,明后日的给小姐送信过去。”
青青嗯了一声,看了看桌上茶盏已空,道:“那我就回去了。”
红药起身送人,看了一眼天色,道:“这也不早了,小姐不如留下来用过晚饭再回去?”
青青撇嘴,道:“锦瑟姐姐不在,你的厨艺我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吧,我还想活着。”她边走边问道:“锦瑟姐姐也快该回来了吧?”
红药嘴巴动了一下,似是没忍住,小声道:“锦瑟前两日送了口信来,说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道,“说是楼主受了点伤,她留在楼主身边伺候几日,下月中旬再回来,请小姐。”
听到这里,青青停下了脚步,有点紧张地说道:“我嗣哥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她在梧州与于三别后,便一直在忙顾摧城和明教的事,后来又去了回雁关,对唐嗣的消息当真没太在意。这会儿听红药说了,才知道唐嗣手上,心中有些懊恼。
红药笑着道:“锦瑟说楼主伤势不重,再说楼主功夫那么高,能伤到楼主的能有几个人?小姐不必担心。”
青青却没有信她这句话,拧眉沉思片刻,道:“锦瑟姐姐对嗣哥的心我们都知道,可嗣哥待她只是下属,若嗣哥伤势无碍,怎会让她留在北边?京中局势还不稳,嗣哥势必会让她回来。看来嗣哥这次伤的不轻。”
她一手托住另一只手肘,一手抵着下巴,秀眉紧蹙,低头沉思,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
红药在一旁,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青青抬头问道:“锦瑟姐姐的信来了有多久了?”
红药低着头,不太敢看她,道:“快一个月了。”
青青眉梢一扬,声音不觉带了几分厉色:“快一个月了?这样的事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红药自知有错,当即低头跪下,请罪道:“属下知错,请小姐责罚。”
青青没有让她起来,而是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严肃的神色,道:“你是有错。我记得你来时便说过你会效忠于我,我知道唐嗣对你们都不错,可你已经是我的下属,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也知道我在乎的人是谁,岂能帮着唐嗣欺瞒于我?他是不想让我担心,可这样的事,无论何时我知道了,都会担心。这件事你做的没有意义,你明白吗?”
红药低声道:“属下知错了。”
青青扶了她一把,道:“你起来吧,从今以后,唐嗣,唐萱,沈夜烛……袁十七,”袁十七这个名字,她犹豫了一下,却坚定地加了上去,道,“这几个人的消息,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好或者不好,会不会担心,能不能受得住,都不是你一时隐瞒便可以避过去的,我从来不去逃避什么,事情一旦发生了,要接受已有事实,想办法解决,等事成之后,再来考虑情绪的问题。”
红药行礼道:“属下遵命。”
青青道:“你给我找纸笔来,我给嗣哥写封信,你让人给他送去。他伤已有一月,既没有消息来,想必是已有好转。如今京中局势未定,若无大事,我不想这时离京。”
红药似松了一口气,忙去取来笔墨,道:“楼主也是这个担忧。当时小姐刚到回雁关,又披甲上阵,沙场无眼,楼主怕你知道他的消息后分了神,在战场上吃亏,所以叮嘱属下先不要说。”
青青摇着头,边写边道:“我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受的伤,要是知道,横竖我人在北边,索性把伤他的人也找出来,直接弄死,报仇报得痛快,也免了后患。”
红药没敢接话。
青青写的很快,把信笺折了两折,递给红药,道:“你尽快送出去吧。”
红药应了一声。
青青起身告辞:“我走了。以后还和我离京之前一样,有事用偃甲传信。”
红药又应了一声,恭送青青。
与此同时,叶舟城乌镇上,靠近十河的一个小院里,葡萄藤已满满爬了一个架子,虽只是娇嫩的绿色,却遮住了头顶的阳光,叶隙间露出的一两点光辉,洒在葡萄藤下的躺椅上。
躺椅上躺了一名男子,闭目小憩。已是夏日,他却仍盖了一条薄毯,似有些怕冷,脸色也有些苍白。细细看去,他的面容极英俊,冷硬的下颌线,紧绷的唇,即使睡着,嘴角也微微抿起,因有些用力而显得棱角分明。
他睡了片刻,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狭长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情绪,无喜无怒,无悲无痛,即使面容苍白带着几分病弱之色,神色却未因此而有半分减弱。
仿佛一把利刃,出鞘之后,必要见血。
过了片刻,传来敲门声。
三短两长,接三长三短。
他嗯了一声,道:“进来吧。”
一名素衣女子推门而入,手中端了一个瓦罐,盖子没有揭开,却隔了老远就能闻见粥的香味。
唐嗣却似乎对粥没有兴趣,又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我说了我不喝粥,你不必费力气做。”
锦瑟轻声道:“主子身上有伤,吃些东西能恢复得快些。这是白粥,只用了粟子和米糁,没有旁的东西,主子要不尝一尝?”
唐嗣连眼睛都没有睁,微微一摇头,继续休息了。
锦瑟眼圈微微红了,却不敢再多说什么,贝齿咬在红唇上,双目噙泪,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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