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郡王李隆基时任卫尉少卿,住在积善坊。
凝之有孝在身,不便出门结交,却听说其人每谈到唐太宗的赫赫功绩,就仰天长叹,似有无限感慨。一旦话及当朝的唐中宗、韦后时,他只是微微发笑,不置一言。
凝之便对元夕说:“李隆基虽年轻,但到底是经历过酷吏时期的人,其母又不明不白地死在宫中,连尸体都找不到,所以养得城府极深。”
时光飞逝,转眼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已满。
这一年的夏日,太子李重俊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人矫制发羽林千骑兵三百余人,杀武三思、武崇训父子和亲属十余人于其宅邸。又派左金吾大将军成王李千里及其子李禧分兵守宫城诸门。
太子与李多祚引兵自肃章门斩关而入,搜寻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大声喊:“太子之意是要先杀我上官婉儿,然后杀皇后,然后弑皇帝。”中宗信了,带韦后等人同登玄武门楼以躲藏,命右羽林大将军刘景仁己和杨再思等拥兵在太极殿前保卫自己。李多祚与太子是老实人,犯傻希望中宗出来询问他们起兵的原因,遂按兵不战。宫闱令杨思勖可不管这些,他立刻率军斩了李多祚的女婿野呼利,李多祚军顿时失去士气。中宗扶栏杆,对楼下李多祚的千骑又煽动一番,”于是千骑转而斩杀李多祚人等,余众皆溃。成王李千里父子欲杀宗楚客、纪处讷,俱不成而战死。
太子率百骑奔终南山,至鄂县西,林下休息时,为身边随从所杀。
中宗以其首级献太庙及祭三思、崇训之柩,然后在朝堂示众。改成王李千里姓曰“蝮氏”,同党皆伏诛。赠武三思太尉,武崇训开府仪同三司。
朝局混乱不堪,凝之并未急着出仕,而是在家继续习武读书。元夕也不出门,因为又怀孕了。
百无聊赖的元夕和阿幸时有议论朝中各官员,用来解闷,比如评价武三思父子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对李重俊就同情了,和他爹比起来是个有脑子的大好青年,可惜拘泥于什么君君臣臣的,要是直截了当杀上去,再把屎盆子扣在韦后和武三思头上,后面就不会有李隆基什么事了!
腹黑之人凝之淡淡说道:“这事错在李多祚,派了女婿野呼利上阵,野呼利心里存了犯上的怯意,自然连杨太监的一刀都挡不住。这事情要是我来办,先砍下杨思勖的脑袋,再振臂一呼,清君侧、韦皇后挟天子、安乐公主迫圣人退位什么的,不就结了!等众人反应过来,该死的已死,没有回头路可走,到时候……”其后的意思不必明言,一切不言而喻。
疑念如雨后春笋般冒起,元夕瞪着凝之,“你不会是想去跟着造反吧,怎么听起来像是有预谋。”
“唉,随口一说。我很久都没出门了,就指望将来考个明经,做个县尉,按照你说的过安生日子。”凝之见风向不对,赶紧讨好元夕。
元夕放下心,便开始继续操心别家的事,比如同情李多祚,“听说是靺鞨族人,我发现大凡这些夷狄最是忠义,远比那些满嘴名节、气节的官员强上许多!凭什么瞧不起少数民族,叫人家什么夷狄,就冲个义字,就令我钦佩。”
“呃,元夕,这个夷狄什么的,是后来才做贬义使用,现在这时候还真没瞧不起的意思。”
“——好像确实如此,你说得对。蚩尤是九黎,那个炎帝,是东夷还是羌人的?”……
跑题大王元夕不自觉地把话题变为民族演变讨论,前生学习理科的阿幸最后只弄明白一件事,黑水靺鞨就是满族,李多祚是满族人。
至于凝之,觉得元夕的双重人格也实在是有趣了,一会鄙夷地把李多祚说成不怕死的傻子,一会又说成令人钦佩的忠义之士,这究竟是听哪一句呢?唉——为难。看了看元夕鼓起来的肚子,决定以见风使舵,随时改变方向为主。
时间进入景龙元年。宗楚客等命人弹劾魏元忠,说魏元忠功不及侯君集,亲不及房遗爱,而父子竟与李多祚等谋反,应当像侯、房两族一样被诛,云云。
中宗以为然,于是下大理狱,贬渠州司马。宗楚客令冉祖雍上奏:“魏元忠既犯大逆,不应出任渠州州佐。”杨再思、李峤二相亦赞之。中宗曰:“魏元忠为我朝效命多年,朕因此从轻发落。制命巳颁,岂能屡次更改!轻重之权,应朕决定;卿等多次上奏,严重违背朕的旨意!”杨再思等遂不敢言。监察御史袁守一再弹魏元忠,曰:“李重俊乃陛下之子,还明正典刑;魏元忠非勋非戚,岂容漏网?”
于是,魏元忠被再贬为务川尉。宗楚客等仍穷追不己,万幸的是魏元忠行至涪陵而卒,彻底摆脱一帮恶狗的撕咬。
秋夜,月色阑珊,秋风吹落的不仅是一地黄叶,还有少年进士的心情。
席豫这些日子躲在独乐居,听说魏家的事情后,对此尤为伤怀:“魏相公是二朝为相的老臣子,忠心耿耿之人落得如此下场。他家大郎太仆少卿魏升,我也是认识的,为人端方守礼,却被乱兵砍死,尸首全无。”说着,目中闪起泪花。
元夕道:“你就别伤心了,相公都说:‘最大的恶人武三思已经被杀,即使我儿被处鼎镬的酷刑,又有什么关系!只可惜太子因此而陨没。’”说完这话,自己长叹一声,把阿幸抱紧亲了又亲,道:“也不知是不是真心话!魏升的阿娘多半要伤心死了。”
席豫顿时思念家中亲人,更加愁眉苦脸,“不知道我哪天才能回家去?”
凝之和元夕不禁要笑,“公主闻你大名,上奏荐你为谏官,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是你不识相,偏偏要躲藏起来。”
席豫立刻严肃道:“安乐公主自请为皇太女,真是岂有此理!我身为臣子,理当力谏圣人早立太子之事,免得又被居心叵测的人动不该有的心思。”
是个忧国忧民的大忠臣!可惜对着李显那个瞎子抛媚眼……这下子连阿幸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凝之拍拍席豫的肩,“你年方弱冠,终能遇上明主!”
——大逆不道!席豫吃惊地看看凝之,“——这可不能乱说。”
“今上亲小人远贤臣。”
“……”
数年后,席豫最终被凝之拉入李隆基的阵营,备受赏识,官至礼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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