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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当不得

踏步云泥,呆子戏书生 卫彦 4707 2021-04-02 21:11

  种向晨和丰峰、丰安怡二姐妹还时常来卫彦家报道。种向晨曾经提着一坛自家酿的清酒上门,说是要表达二人对小甜甜的救命之恩。

  卫彦有伤在身,怕淡了药效,决定眼不见心为净,于是亲自把酒倒在农家人常用的宽边瓷碗中,请柳青青喝掉。卫彦开头,种向晨接手,一碗接一碗的倒下去。然而半坛酒下肚,柳青青的眼睛越喝越清亮,端酒的手依旧稳当。

  卫彦指着酒坛不屑道:“假冒伪劣,掺水坑人。”

  种向晨扯嘴苦笑。

  “酒很清淡。”柳青青举起酒碗遥遥一敬,微笑说道。

  丰安怡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凳上,或抿嘴微笑,或抬头认真聆听,眼睛不时瞥到黑漆大门上,再遥遥地慢慢地把目光从那里收回来。

  丰峰最安静,安静的不像个十二岁的少年。说他安静倒不是因为他不说话,而是每当你挑起一个话题,他若知晓一二,便附和一二,也只附和一二,不突兀不沉默,此外就侧头倾听,眼神真诚,十分招人喜欢。为此卫彦总对他和颜悦色些。

  “爱看什么书?传记还是游记?我屋里有好多,柳青青你去帮我拿几本过来。”

  “你这个年纪舞刀弄枪是不是晚了点?哦,我不会武功,射箭也是生疏好久了,上辈子的事情。你不如站站桩跑跑步,强身健体好了。”

  丰安怡往往含笑看着他俩,一点也不奇怪卫彦的大献殷勤。

  小甜甜还会上山帮忙把卫彦推上山,但他逗留在山上的时间明显减少,这天还未尽兴的卫彦下山,才刚卯时初,接近院子的时候听到柳青青细声细语的在跟什么人说话。

  姓柯的回来了?

  卫彦生锈的脑子一个激灵,眼前景象也清晰了些。她捏了捏软乎乎的脸颊,用手顺了顺脑后懒懒散散束起来的头发,又用力往回吸了吸肚子上的赘肉,推开了黑漆的大门。

  四月桃花要开败,纷纷扬扬落得更加欢实。石桌旁,石凳上,披着月锦色长袍的男子黑发铺在后背,腰杆挺得笔直,一旁柳青青半蹲在地上握住他的手腕把脉,斜飞的眉长长的鬓角,神情专注。卫彦没认出来坐着的人是谁。

  听到动静,柳青青先抬头看向院门,忙站起身帮忙把她推过门槛。这时石凳上的人也转头去看她。

  病去如抽丝,将养这许多天,袁鄂丰整个人缩小一圈,因此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醒目。中分的长发划过苍白紧致的肌肤,不娘气,带点落拓的风流。

  卫彦仰头去看柳青青。

  柳青青解释道:“刚醒过来。他调理的不错,底子也好,活动几日应该就与从前一样了。”

  “好。你忙吧,我去休息。”她点点头,又去揪柳青青衣服下摆,弯着眼睛撒娇道,“饿了。待会我要吃雪片糕。”

  袁鄂丰眉心一点朱砂痣晃了两晃,等卫彦消失在房门后眼睛里还是一片茫然。

  柳青青冷着脸回来,居高临下地道:“看够了?”

  袁鄂丰眨眨眼,一时之间没明白柳青青什么意思。

  柳青青讽刺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谁:“如你所见。害大人受了伤吃了苦是我们的不是,还请你体谅。”

  一片沉默,半晌袁鄂丰才张开嘴嘶哑着嗓子道:“她的腿怎么了?”

  柳青青没有立刻回答,停顿了几秒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这才不怎么激烈的道:“只是个意外。”

  袁鄂丰不想知道摄政王的假死出逃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事,他突然觉得问这些东西没什么必要。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又问道:“她……你们是打算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了吗?”

  柳青青拿眼睛斜着睨了他一眼:“大人不早就知道?”卫彦不懂疗养之法,他多少还晓得,外伤而已,再重也不至于经月不起,官场上的人果然心思重,暗中窥伺这许久。

  不等袁鄂丰辩解,柳青青又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爷让我给大人捎句话,说:‘赫连侯爷,哦不,赫连太傅有礼遇之心’,期望大人尽快官复原职,洗清冤名。”

  声音有点大,不远处房间里卫彦模糊听成“侯爷要给太傅送礼”,一阵不爽,“砰”的一声大开窗子喊道:“吃饭不吃饭不?!下午我还有事呢。”

  柳青青忙回头摆手陪笑以示安抚。

  袁鄂丰皱了皱眉,宽大的袍子下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肘处,突然不轻不重的“啊”了一声,眼睛闭了闭气喘吁吁:“我身体里好像还有内毒……”

  摸了摸被卫彦不久前剪得狗啃一样的指甲,袁鄂丰心想下手刚才有点重了,掐的有点疼。

  下午的时候卫彦果然有事,她问柳青青要了几两银子,说打算去几里地开外的镇上瞧瞧。

  柳青青指了指天,反驳:“您要是现在出门,酉时才能到镇子上,回不来的。”

  “回不来我在那里住下不就成了。”卫彦搂着银袋老神在在,盯着地面不去看柳青青。

  “去镇上的路不平坦,去的话容易摔着。我今天下午也忙。抽不出身出门陪您。”柳青青又着急道。

  卫彦瘪了瘪嘴,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神之蔑视。心想老娘连山都爬了,还怕山脚下的路?袁鄂丰在旁边“咳咳”两声,委婉的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卫彦不轻不重瞅他一眼,柳青青使劲瞪他。

  最后柳青青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让您出去散心--虽说七里坝这片地看上去安宁,但总有人不正经不守规矩,这天都要黑了,要是他们不怕死找您的麻烦怎么办?”关于这一点柳青青十分自责,自从柯乐平离开七里坝之后他们就没能再联系上,也就是说卫彦身边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陪同,他自认没什么格斗的本事,若是他们擅自离开七里坝实在太危险。

  卫彦还不死心,刚想试探着问问要不她委屈一下明早再走,柳青青就半跪在地上,仰面看向她,无比温柔道:“《长恨歌》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唱了,您留下来听我唱曲好不好?”

  他伸长暴露的脖子显得十分脆弱,看人时的眼光又过于真诚干净,半跪于地时又把卑微听话的定位演绎的无比到位--卫彦之前一直很吃这一套。

  卫彦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叹了口气,目光幽怨。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唱曲描眉,都是情趣,什么时候你答应娶我,再做这些也不迟。”

  一旁袁鄂丰悚然一惊,瞪眼抽气,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越发大了。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那个下午发生了一件不怎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这天下午韦家寡妇,韦纶的娘~亲没等韦子民去她家撒泼耍无赖,提着个饭盒去了狼窝--韦子民现在住的地方,她从前的家。

  她去的时候那一群人刚好聚在一起,不知道围着桌子在商量什么,人人脸上都是板板正正的表情。余依春没注意这些,她把饭盒往另一张桌子上一放,汤食的香气腾腾的冒了出来,才吸引到那些人的注意。

  “呦,小娘子今个儿自己送上门了啊。”

  “这送的什么?是孝敬自己小叔的还是孝敬未来相公的?”

  韦子民从平铺在桌子上的一张偌大的地势图上抬起头来,脚还踩在一张凳子上,色迷迷的把眼睛在余依春的手上遛了一圈,这才开口道:“嫂子有事?”

  余依春把汤碗往韦子民面前一递,说:“给你的,你喝不喝?”

  旁边的人哄笑起来,韦子民左摇右摆晃了两晃才走到余依春的前头,一把捞过她的手,把人圈到自己怀里,道:“嫂子喂我我就喝。”

  要知道在七里坝就是新婚夫妻都不敢在人前搂搂抱抱,守贞守节的风气从统治中心传到大梁四方土地再渗到这个国家角角落落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光阴,已经固化成俗。韦子民这么做,大胆过火,简直比当众要柳青青给她穿鞋的卫彦还要伤风败俗。

  周围一片嘻嘻笑声,余依春闭嘴不说话,手指捏紧汤碗的边沿,用力之大连指节都发白了。韦子民“咝咝”两声,轻佻的一根根掰开她握着碗的手指,握在手里轻柔的搓了搓,又把她的手指一根根安回原处,粗糙的大掌贴着她的手,闭上眼把碗举到鼻子前闻了闻,忽然把汤碗往桌子上重重一磕。

  余依春~心狠狠往下一坠,眼睛一闭一睁,惶恐已经变成了坚定,她袖子中滑出没装进鞘的的短刀,从下往上向韦子民胸口刺去。

  韦子民反应极快,当即伸出手去推余依春。此时余依春被推开时,手里的刀也被扔了出去,力道不泻,直直飞向韦子民的心口。

  韦子民心里面想到:这娘们真的是铁了心要他的命。虽然他先前的确举止不敬,好歹没有杀人的心思。这群乡下人拿锤子的拿锤子拿菜刀的拿菜刀,还有个不知道哪门子来头的拿箭射他,如今更是要用药毒他拿刀刺他,至于吗?都他妈脑子有病吧!

  距离太近,韦子民躲闪不及,眼看就他要被刺中,他那帮先前目瞪口呆乱了阵脚“狐朋狗友”这时才有反应过来的,不无“迅猛”地把韦子民往地上一扑。

  “哎呦呦,韦大哥你身上怎么这样硌得慌……”

  韦子民冷哼一声把扑过来的人踹一边,再站起来的时候发现余依春这会已经虚脱在地上了。

  从鼻孔里出了两声气,他恶狠狠踹了地上的人一脚:“不要脸不要命,大~爷我这就送你去见官。”

  韦纶跑到卫彦家的时候,卫彦在给柳青青画眉。依旧是卫彦坐在轮椅上,柳青青半跪在地上的姿势。当初一袭青衣惊艳整个景安城的旦角扮相不能在这偏远的乡下还原,卫彦将就着用五文一块的眉石勾勒柳青青细长的眉形,手指划过额角脸颊,每一下都无限怜惜。

  妆罢低眉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韦纶瞬间就收不住眼泪了。

  他来的时候余依春已经被韦子民拉上高头大驴,嘚嘚带往延河镇上--新帝即位,马种收归中央,民间不得擅自保有,现下市场上见得到的马匹大多老弱病残,活不了多久,难得一见的青壮马匹又往往价格贵的离谱。

  这个年代,孤身的寡妇见了官,一般会去掉半条命,剩下的一半死的死,疯的疯。

  “你能不能救救我娘?”他颤着声问道,问的咬牙切齿。

  卫彦抚过柳青青描好的眉型,不待他说话,冷淡的问了句:“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帮你,凭什么叫我帮你?

  “你帮我这一次,今后我做牛做马,永世为报!”韦纶紧握拳头,已经红了眼睛。

  卫彦嗤笑一声,穷追不舍:“你家徒四壁,形影单只,为人怨恨,所知甚少--”

  韦纶跪下来,挺直上身,恨声道:“家徒四壁,但我衣食不缺,你今日帮我,来日一箪一瓢我孝敬你;形影单只,但我亦知谁是良师益友不可错过,即使我如今所知甚少,但韦纶从未忘记日日苦读修身养性;我娘跟我为人怨恨,反而是天大机遇,谁知道我哥是不是真的穷途末路?”

  卫彦盯着他的眼睛:“那如果我就是不肯帮你呢?再者,我亦无亲无故,又能怎样去帮你?”

  柳青青心中一痛,揉揉发麻的腿,慢慢站起,把韦纶拉起来,拍拍他身上尘土,眼中忍痛:“姑娘可还记得,柳青青,曾经亦是家徒四壁?”

  卫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鸷。柳青青走向她,一步一问。

  “韦纶形影单只,柳青青又何尝不是?”

  “韦纶尚且年少,无知可谅,柳青青蹉跎半生,又何尝不是所知甚少?”

  “姑娘是否无能为力,柳青青再清楚不过。这狭小村庄,盛不下姑娘大智,这皑皑人海,寻不着姑娘的亲人!”他眼神冰冷,神情隐忍,把自己暴露在卫彦身前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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