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团锦簇的园子里立着一青衣男子,一脸波澜不惊,眉眼间满是悲悯,似一得道高僧,只是一头乌黑的长发于风中飘飞,自然不是和尚。
这是慕国的神医国手江思远先生,五年前,王后桃姬娘娘疾病缠身,举国上下束手无策,慕王只得张贴皇榜寻天下神医,数日之后江思远揭下皇榜,桃姬娘娘病愈。即日起江思远为慕国皇室御用医师,虽无官无职,却可自由出入皇宫。
江思远深得后宫万千女性喜爱,这位神医不单医术了得,还精通护肤调理,但凡经他调理的女子无不面若桃花,肤白如雪。江思远不但深受万千女性喜爱,他对万千女性也甚是喜爱,当然,后宫女子他可没得喜爱的勇气。他不爱大家闺秀,唯对风尘女子情有独钟。
空长一张四大皆空的脸,却极爱女色,整日于温柔乡里流连忘返。最爱的就是去玉树银花酒楼小酌一杯,说是酒楼,其实不过是帝都最繁华的青楼,叫欲树淫花估计更适合吧,里面可都是这位江先生的红颜知己啊!
这位江先生不单医术了得,还学富五车,不但是神医国手还是太子府的教书先生,负责教太子的独子读书习字。
江思远低下头闻了闻身旁的一枝花,真香!不由得露出满意的微笑。太子府的一群小宫娥正在打理花花草草,看到江思远瞬间两眼放光扑了过去,扯住江思远的衣衫,开始问东问西:
“江先生,我最近脸色不好,吃点什么呢?”
“头发掉得厉害怎么办?”
......
不等江思远回答,小宫娥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对他上下其手,江思远一改普度众生的慈悲容颜,立马换上自以为无比亲切的油腻腻的微笑,正欲拉着这一双双伸向自己的小手大谈特谈时,只听一身低喝:“放肆!”
小宫娥们立马停下手,纷纷下跪,齐齐说道:“参见太子妃。”
“还不退下。”
待宫娥们退下后,江思远对来人作了个揖“见过太子妃。”
对方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好一个锦衣华服,端庄贤淑的女子,仪态间尽显威仪。太子妃头戴凤冠,身着金色衣裙,手里牵一七八岁机灵小儿。太子妃低头看向小儿,孩子立马心领神会地对江思远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少钦见过江先生。”
江思远见状,赶紧换上一个很有内涵很有深度的表情摸摸少钦的头。
太子妃道:“府里这些丫头,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都是被我给惯坏了,望江先生见谅。”
话语间虽满是歉意,但这太子妃却依旧高高在上,江思远自是不敢怠慢,连连说道:“哪里,哪里。”
太子妃并不理会江思远一脸的不好意思,接着道;“少钦近日练了些书法,还请江先生指点一二。”
慕少钦听母妃这么一说,愉快的拉起江思远就要向书房走去。太子妃招招手示意去吧,慕少钦这才敢真的走向书房。
热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只留太子妃一人,她看着空空的院子,嘴角露出微笑,似等待许久的东西终得到一般是释然。春天过去了,这是夏天了。
用过晚膳,从太子府出来已是黄昏时分,江思远一个人在大街上慢慢踱步,突然有雨滴从天空飘落,看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可离住处还远,江思远寻思着找一个地方避避雨,这不,好巧!此时此刻,他就站在玉树银花门口,这真是个避雨的好地方,想到这里便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天越来越黑,雨夜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的蒙蒙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街上已空无一人。长街尽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队黑甲骑兵从黑暗中缓缓走来,雨水顺着他们的铠甲滴落下来,却是鲜红!这队人马直走到太子府门口才停了下来,府门大开,将他们迎了进去。
为首的男子吩咐手下散去之后,自己走到卧房,浴池里已放满了热水,男子解开上衣直接扔到了地上,赤裸着上半身,身上有红色的水顺着肌肉淌了下来,他并未受伤。而在这具身体上纵横交错着道道陈旧伤疤,这些伤口是这个慕国战神多年纵横沙场的见证。
他拿过手边的毛巾仔仔细细的擦去身上带血的水渍,杀了那么多人,却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鲜血的味道,还是会觉得恶心。
接着他把高高束起的长发解开来,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男子微微皱起眉头。太子妃走来进来,把门轻轻合上,温柔如水的看着自己的夫君,伸出手给他捋顺披散的长发,如此柔情蜜意,如此美人如画,可这太子爷偏偏不解风情,兴许也是累了,不冷不热的说了句:“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满满的失落爬上了这张美丽的脸,但只是停留了一瞬间,还是换上了一贯的温柔,退出了房间,这果然是慕国最识大体的女人。
男子随手捋了捋头发,脱去衣裤跨进了浴池,在满池的热水中,紧张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了。
已有些时日没像现在这般舒坦了吧,近几日要么是在厮杀,要么就是在赶路。因驻守边疆的陈将军遭人暗杀,慕王便派太子前去彻查此案。陈将军是慕国的开国功臣,又驻守边疆的重要防线,却遭人暗杀,慕王自是重视。太一行人经过三日快马加鞭来到陈将军军营,看到的是躺在帐中的十几具尸体,陈将军和他的手下,一夜之间,一声不吭地死于非命,伤口均是一刀毙命。这可是慕国能够以一敌百的将士啊,居然死得如此悄无声息,却也查无头绪。
太子重新整顿了边疆防守,便带领手下转回帝都。眼看离帝都还不到十几里的路了,却遭到伏击,所幸对方杀手不多,而太子带出去的自是慕国最精良的侍卫,动起手来自是能够抵挡。本想留个活口回去审问,这伙人跟陈将军之死绝脱不了干系,可这些人眼见逃不了便纷纷服毒自尽,无一活口。自己带出来的人又少,万一对方又有后援,为了以防万一,慕铮没有过多停留,赶回了帝都。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慕铮一回头,左右的人都不见了,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马一惊猛地停了下来,险些将慕铮扔下马背,他低头一看,前方哪还有路,已是万丈深渊,一红衣女子自眼前急急坠下,白玉般的脸上布满滴滴鲜血,她向自己伸出手,慕铮感觉自己也在下坠,却是深不见底.....
.一个激灵,慕铮猛地睁开眼,屋内一片明亮,自己仍泡在浴池中。数日的奔波,兴许是真的累了,竟睡着了。慕铮用手托住头,轻柔太阳穴。这九年来,只要自己稍有一刻的放松,不归崖上那转瞬即逝的红嫁衣,总是会如约而至的来到自己梦里,是不是谁也不肯放过谁?
回忆让慕铮变得无比烦躁,他从浴池中站了起来,身上的水哗啦啦滴落,拿起浴巾在身上胡乱一擦披上一件外袍就向床边走去。
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其实慕铮是一个生的极好看的男子,颀长挺拔,眉如那凛冽的山峰,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生的最是好看,可惜目光却如死水般无一点波澜,脸部如刀削一样棱角分明,多年的征战在这个太子爷脸上刻上了道道沧桑与肃杀。薄唇紧闭,看相的先生都说薄唇之人必薄情,可又有谁敢妄自揣测一国太子的情与爱呢?
慕铮并没有躺下,只是在床边摸了一通,墙壁上打开一道石门,待他进去之后又自行关闭。穿过弯曲的走道后面是一间石室,里面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椅子外别无他物。
慕铮坐到椅子上,已睡意全无,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桌子上的一个锦盒。有人传说在太子府藏有一物,可掌控慕国命脉,却没有人真正地见过,不会就是这盒子里的东西吧。也难怪我们平日里没什么眼神的太子殿下此时只是看着这个盒子,虽不打开却目光如火般炙热,似要燃尽一切。
男人最爱的到底还是权力吧。一国太子本应在皇宫大院养尊处优,可慕铮却随军四处征战。慕王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小儿慕疆,封为辽疆王,有疆土辽阔之意,慕铮虽贵为太子地位不见得就不可动摇。慕铮向来就是精于权谋之人,自是明白如何可得天下。
雨停下来已是后半夜,天微亮,江思远就从玉树银花走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也只是稍作避雨,与停了,自然是要回家。他慢悠悠地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尽头是一大宅,高大的门楣上有一块匾,匾上妙手仁心四个大字熠熠生辉,为当今慕王亲手所提。
可偌大的宅子里却空无一人,看来是这位江先生喜好清静。宅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这些可是上乘的中草药。江思远无比悠闲地穿过院子走进卧房,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的大床,他抽筋一样地踢掉鞋子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一角盖在身上,就睡了过去。敢情是昨夜避雨避得太过劳累了。
当日上三竿之时,江思远还在梦中与周公难舍难分,就被一双有力的手从被窝里面蛮横地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不等他把鞋子穿好,来人拖着他就来到门口,这是要带自己出去吗?怕是不妥吧。
江思远连忙抬起手揉揉眼睛,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野蛮人,竟敢如此骚扰江大神医。可那人却毫无顾虑一般,把江思远拖出江宅,直接扔上马背,转眼就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真是羞死人了,恼羞自然成怒,江思远怒到了极点,他向来自称是慕国第一斯文人,就这样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被人提到了大街上,真是有辱斯文啊!真得好好教训这人一番。可当他终于揉好眼睛看清来人时,冒烟的怒火就被一桶冷水生生浇灭了。
这个人不是当归还有谁?他可是太子府除太子爷以外的二号凶残人物,太子的亲信侍卫,跟随太子八年有余,太子交代的事情他从未有过失手,功夫自然了得,江思远自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是教训不了他了,肯定会被反教训的。
于是,江思远只能强行装出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问道:“当归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小皇孙高烧不退。”当归头也不回的应道,继续快马加鞭。
很快就到了太子府,江思远被当归一路拉扯着终于来到少钦床前,太子府坐在床头,一脸焦虑,看到江思远就给他让了个位置,江思远摸了摸少钦的额头,果然被烧得厉害,兴许是昨夜着凉了吧。他思索片刻叫下人拿来笔墨,快速写起药方,然后叫下人去抓药。
慕铮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江思远知道他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呢,不由瘆的慌,连忙行了个礼开口道:“少钦只是着凉了,服药后,不出一个时辰,自会好转。”慕铮微微点头算是回应。江思远倒也习惯,认识这么多年就没听他说过几个字。
忙完小皇孙的事,江思远终于有时间关注一下自己的形象了,待收拾干净后便在园中继续赏花。实质他心中很郁闷,不就是一个发烧吗?又不会怎么样,非要把对自己那么野蛮,刚才可是从玉树银花门口经过的啊,要是被姑娘们看到,那自己的形象岂不是要大跌了....
为此他足足发了一个时辰的呆!正准备过去看看少钦烧退得怎样了,当归又出现了,像阵风一样刮到江思远面前,江思远正一直不爽他,就要发作了,可看对方有脸色很不好,他只有又变得特别有教养起来。
“小皇孙烧不但没退,反而更严重了,现已昏迷不醒。”这句话直接惊呆了江思远,不可能啊!自己的药方这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于是随当归快速奔回了卧房,一看少钦确实更严重了。
江思远拉过那双小手,探了脉搏,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脉息平缓得根本不像一个发高烧的人!这种症状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江思远在记忆中搜寻片刻,似想起了什么,立马查看了少钦的左耳后,果然有一个针眼大的小孔。
江思远这下是真的愤怒了,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此毒手!慕铮显然也看到了。“我的药方之所以没用,反而使病情加重了,是因为小皇孙根本不是高烧不退,是中毒了,西域火狼蛛。”
太子妃凌潇儿听他这么一说,少钦竟是中毒?!在自己眼前,一股寒意自她脚底升起,直击心脏,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皇宫,帝都守卫最为森严是就是太子府了,恐惧在她心中蔓延开来,但太子妃不愧是太子妃啊,虽已怕到面色苍白,她依然可以如此高高在上,端庄大气,不急不躁地问道:“那江先生,此毒何解?”说完看向慕铮,他依旧沉默,只是深邃的眸子里已有杀意。
少钦可是太子爷最疼爱的孩子,居然有人敢在太子府下手,伤害少钦无疑也是对慕铮的警告,让他知道太子府也不是那种密不透风了。看来这人就是找死了!
“火狼蛛之毒虽不能见血封喉,却是极为燥热之物,症状似发烧,然脉象平缓,一般人是熬不过三日的,更何况少钦只是个孩子,只有开在极寒之地的雪莲才得以解此毒。”江思远虽道出了解毒之法,众人却变了脸色,这是夏日,别说帝都了,方圆百里哪来什么极寒之地!
“那先生可知其他解毒方法?”凌潇儿询问道。
“玉树银花的老板娘孟夫人可是我的红颜知己,她爱美如命......”这简直就是答非所问,正是慕铮杀气腾腾之时,江思远这厮居然还敢如此果然想女人,难道是想把自己献给太子爷泄愤吗?
似感到自己已有生命危险,江思远立马改口道:“这个雪莲本来之时女性极佳的保养圣品,只是正好和这西域火狼蛛相克罢了,前日孟夫人刚好收了一枝,殿下您派人去取了便是,我给小皇孙施针,阻止这毒攻到心脉。”
当归立即说道:“殿下,我去取!”
却被慕铮拦住:“你守在府里,我亲自去。”
江思远一愣,但情况紧急也没多想,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块无比艳丽的红色锦帕,递到慕铮面前,说:“拿着它从后院走,有人会带殿下去找孟夫人的。毕竟您一个当朝太子,大摇大摆地去酒楼也不好。”
这江思远也还真是考虑周到,善解人意啊!慕铮接过帕子,也懒得跟江思远啰嗦,便火速离开。
走出太子府,慕铮倒也理出些头绪来,这个梦夫人他自是听说过,七年前来到帝都,把玉树银花这个小酒楼经营成了今日帝都最繁华地方,自是有些手腕和人脉。
而且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少钦昨夜里中毒,只有雪莲可解,而她又刚好前日里收了一株,况且江思远和太子府的关系这个女人肯定一清二楚,她根本就不怕自己去找她,或许她就等着自己找她去了。
慕铮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竟浮起一丝微笑,在这个帝都,居然还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自己又怎会不亲自去会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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