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狼的领队没有名字,为了保密,他们所有成员的名字都被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编号,领队则是夜狼一号。
夜狼领队站在小店柜台,直愣愣盯着赵明德,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呈现出绷不住地复杂。打死他也想不到,那个庄严的国王会笑脸嘻嘻地在此地做着糕点的买卖,仿佛天然就是干这一行的。
赵明德认出了夜狼领队的脸,表情一僵,旋即停下手中的活,招呼学徒来看店,将夜狼领队引到楼上。
声摇刚下楼,就碰上了赵明德引着夜狼领队上楼,她自然是识得此人的,震惊之余,意识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于是朝着赵明德点点头,一同折返回楼上。
刚进得赵明德的房间关上门,夜狼领队立即拜倒在地:“参见吾王。”
赵明德摆摆手,“我如今只是个被世人臭骂的太上王,贪恋女色抛弃国家的昏君,你就当曾经的我已经死了,如今站在面前的是个普通百姓,不用再行礼。”说完笑着望向声摇,在他看来,自己跟着声摇隐居于此,还真有点宠恋女色抛妻弃子的意思。
声摇白了他一眼,夜狼领队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何来对着他说这样的话。
“吾王请务必随小人回国,当前叛军已攻打至灰脊城,眼看就要围攻国都!到时候必将生灵涂炭。”
“慢着,你说清楚,什么叛军?”声摇对夜狼领队的这番话不甚明白,难道周君宜正式起兵造反了?她已然摄政,有何必要?
夜狼领队赶紧将因加税与迟迟不发兵平定昭国来犯导致的起义,以及后续李家站出来公然宣称自己是垚国正统继位者的事一一道来。赵明德一直眉头微蹙,声摇则冷汗直冒,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前给垚国带去最大挑战的,竟然是她李家的后人。
“既然傲军能得到这么多我垚国子民的支持,证明他们确实比我赵家人得人心,也更适合管理垚国,这天下给到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或许还是好事一件也说不定。”赵明德沉吟片刻,说出的却是这样一番惊呆了夜狼领队与声摇的话。
“吾王三思啊!请为合叙公主想一想!”
夜狼领队牵出赵合叙,确实戳中了赵明德的忧心,他浸淫斗争已久,太明白权力更替的后果。莫说前朝遗老遗少性命不保,新的政权之下连功高盖主的臣子都前路堪忧,这天下若真的交给李家,他珍爱的孩子将遭受灭顶之灾。
“这些日子小人追随公主,发觉公主一片赤子之心为垚国子民着想,从头至尾没有放弃吾王,暗中挽回了不少臣子的衷心,更培植了不少兵力,若非身处当下动乱时局,定能延续吾王建立的盛世。如今虽有叛军在外,然兵部已重归公主掌控,小人恳请吾王,为了家人的性命,为了公主的前途,为了垚国万千子民,归国共御叛敌!”
赵明德表情严肃,他何尝希望看到如今的局面?此前不过是姓赵的失了天下,如今却是连女儿都性命难保,上天对他还真的是苛刻啊……
“吾王!垚国和公主都不能没有您啊!”夜狼领队拜倒在地。
声摇知道赵明德担心的是如今名誉已毁,还能否顺利统御一众大臣,这么多年操劳的心血却没能换来众口一致的好评,他心里何尝没有一丝挫败与怨弃?
“明德,一来我不想做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二来你你难到不想让合叙继承自己的志向吗?”
赵明德与夜狼领队转过头来盯着声摇,这个此前一直没说话的美丽少女,一开口却让赵明德无法拒绝。夜狼领队却是震惊声摇竟能直呼国王的名字。
赵明德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替声摇想过,她也与自己一样承担着污名,自己若回不去,她这一生也要颠沛流离,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合叙是他最爱的孩子,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女儿必然能成为一个不逊于自己的帝王,难到就让她在这场政变中得不到来自父亲的支持,甚至最终沦落到与自己一样逃亡的命运吗?
紧锁的眉头下是赵明德为难中透着沉稳的眼眸,他抬起头来,向声摇点了点头,又转向夜狼领队说到:“知道了……稍等一下,我去准备准备。”
听得赵明德这样一说,夜狼领队欣喜,他总算没有辜负公主的嘱托。
向声摇感激地点点头,夜狼领队抱拳致谢。
声摇微笑摇摇头,她无非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赵明德胸有丘壑,本就适合做一名国君;他虽觉得眼前的日子平安喜乐,然而自己给不了他爱的回应,也不会一直停留在他身边,岁月静好的假象又能持续多久?
赵明德很快就回来了,他刚去到楼下将此店暂时托付给了可靠的学徒。对外赵明德一直是本店的老板,处置全由他做主。
“瑶瑶,你需要收拾些什么东西吗?”
声摇环视一周,转过头来,亮亮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没有,一件都没有。”
“临走前,想不想见一见钰成?”
夜狼领队面无表情,虽内心震惊,表面却假装不知晓此事。他是知道赵钰成就在都满国学习佛法的,也大概猜出来国王是想将心爱的女子托付给亲生儿子这个“可靠之人”,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声摇竟然没有去到赵钰成身边,而是与国王一起隐居。难到这个小丫头改变了心意,准备跟国王一辈子?
声摇坚定地摇摇头,她明白自己的前路在哪里,事已至此,莫要再起涟漪。如今时日不多,不如早些出发。
赵明德见她表情决绝,沉默了小会儿后点点头,朝着夜狼领队说:“带路吧!”
就像他不想去问声摇为什么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守护自己却又不肯接受自己一样,他也不想去探个究竟为什么声摇不愿意去见赵钰成。
眼前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做,李家的这场政变毫无疑问是冲着王权来的,能不能成事,还没问过他赵明德呢!
声摇、赵明德与夜狼领队几乎是马不停蹄,抓紧一切时间往垚国都城赶。正式抵达王城的时候,发觉已经物是人非。
由于叛军四起,如今的垚国都城防守森严,出入均要求严格的检查。城内的居民人心惶惶,脸上再没有之前怡然自乐的表情。
看着子民们脸上焦虑惶恐的表情,赵明德陷入了极深的自责,若他当初不犯错,如今的一切皆不会发生。
“吾王,如今公主被李辰派人监视,想带她出宫极为不易,小人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危及公主性命,只能委屈您冒险进宫。”夜狼领队低声对赵明德说到。
“辛苦你了。”赵明德也不希望合叙有危险。
夜狼领队领着乔装后的赵明德与声摇从仆人们出入的小门入了王宫,来到了梅悟溪的观星台。
周君宜倒台之后,已经没人关注赵合易大儿子的死活,对梅悟溪的看守也松懈了下来,此时的王宫内真正安全的地方不多,梅悟溪的观星台勉强算是一个。
“谁?”
梅悟溪正在阁楼上翻阅史料,想找出李姓家族这一脉与声摇之间确切的关系,忽然听到楼下有脚步声。
映入眼帘的是赵明德、声摇与夜狼领队三人。梅悟溪的眼睛展现出不可置信的惊喜神采,飞也似的下楼冲到三人面前,声音颤抖地说到:“瑶……吾王,你们回来了!这些日子……可还好?”他特别想一把搂住声摇,真实感受她的存在,然而赵明德在旁边,他必须克制。
声摇也是满眼的泪水,此前一别,再相见已经是大半年过去,分开后经历的种种,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悟溪,辛苦你了,我不在的日子里,周君宜有没有为难你?”
“回禀吾王,一切已经过去,没有谁为难悟溪,当务之急是如何镇压叛军。我这就去通知公主过来!”
“你不忙过去,留下来跟我聊一聊话,让夜狼去吧。”
“遵命!”夜狼赶紧出门去通知赵合叙,他出入王宫比梅悟溪引起的动静要小得多。
梅悟溪与声摇眼神灼灼地望着彼此,两人之间的情谊深结,太久没见,激动溢于言表。
赵明德很早之前就明白梅悟溪对声摇的感情,凭他对梅悟溪的了解,能让梅悟溪如此关心的人,必然感情不一般。然而他从未表露出来不满,一来相信梅悟溪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僭越,二来也是对自己国王权力的信任。
他也曾怀疑过声摇对梅悟溪的感情,甚至猜测声摇之所以不愿意去见赵钰成是否因为移情别恋与梅悟溪有“三年之约”,然而观声摇此时的表情,又觉得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瑶瑶,这么久不见,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悟溪说。”
声摇认真地点点头,向梅悟溪开口道:“我真想将这大半年来经历的种种跟悟溪说个遍,然而却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
梅悟溪附和道:“我也是,对了,吾王,赵合易王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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