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染眼眶有些发热，她从前怎能如此混账？

　　看着娘亲眼中的担忧，凝染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意，笑道：“娘亲多虑了，女儿不会打探的。”

　　夏氏这才放下担心，感叹：“染儿，你虽还小，却应明白，有些事时机到了，自然会知晓，过多强求只会徒添祸端。”

　　“谨遵娘亲教诲。”

　　前世老夫人便是在叮嘱大夫人，三日后归来之时，三皇子会一同到达，届时让苏凝瑶务必留下好印象。

　　至于为何不让她们这几位庶女知晓，怕是对她们从未有过任何期望吧。

　　凝染前世或许不懂为何老夫人总是对她与苏凝碧苏凝琪不假辞色，但今世细细想来，怕是在祖母的眼中，只有似大夫人那等背景出身的大家嫡女才是老夫人心中好儿媳的人选，自然，便也将大夫人的儿女视做孙子孙女，而他们这些庶出，不过都是嫡出的踏脚石罢了。

　　印象中老夫人一直不喜娘亲，而凝染曾问过娘亲，但娘亲当时的面色似并不惊奇，又带着无能为力的悲伤，个中缘由任凭凝染如何追问都不肯宣之于口。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因午膳用的晚，故晚膳定在了酉时末，便打发了粗使丫头交代东厨不必做箐音院的那份。

　　孙嬷嬷本是要下厨做些膳食，汀兰打下手，然夏氏忽的兴起，要亲自下厨做些膳食，孙嬷嬷执拗不过夏氏，便替夏氏打打下手。

　　夏氏会的不多，索性没有外人，要求也不必那么精细，只做了一道鸡丝汤面，配以芜爆鲜贝、沙舟踏翠、燕尾桃花，糕点则是酥卷佛手及枣泥糕。

　　看着夏氏正要准备甜汤，凝染阻止道：“娘亲，这些够多了，再做甜汤岂不是浪费了娘亲一番心意？”

　　孙嬷嬷也在一旁劝阻：“四姑娘说的是，何况这鸡丝汤面本就是汤水管饱之物，若是四姑娘不忍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心意，吃撑了就不好了。”

　　依照府中规矩，孙嬷嬷本应喊夏氏四姨娘，但自从前段时日凝染私下喊夏氏娘亲开始，孙嬷嬷与汀兰汀芷在无外人时，也便跟着改口喊起夫人。

　　夏氏倒也罢了手，她自幼母亲早夭，是父亲一手带到大的，本来女子成亲前多少要娘亲指导学着几个菜式，做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之人。

　　男子自然粗枝大叶地不清楚这些女子要学习的有哪些，因而未曾想到这些，索性夏氏只在及卉后便跟着孙妈妈学了几道菜，好歹能拿得出手。

　　其实大家族里的小姐，只要会做几个甜汤和糕点便成，毕竟未曾有过那位大户人家主母整日泡在厨房颠勺炒菜的，更有许多只需身边贴身丫鬟之中会些手艺，要下厨时只在旁边瞧一瞧便成。

　　更何况夏氏本就家境殷实，想吃什么也自有厨娘，这几个菜还是在苏府闲时无聊下下厨，有时也做给父亲品尝，这才厨艺精进不少。

　　母女二人小聚，委实也吃不了这许多，也不需按照什么大家小姐膳食规矩来，夏氏这才罢了手。

　　论手艺，夏氏做的味道自是不如苏府的厨娘，凝染却吃的很香。

　　这还是她第一次尝到娘亲的手艺，曾经她闹脾气时便不吃饭食，夏氏听说了便会亲自下厨让人送了来，凝染却从未吃过。

　　夏氏看着凝染吃的香甜，心中熨贴，不禁话也多了起来：“不知你爹爹此次赈灾能否在腊八前回来。”

　　凝染看出娘亲的担忧，却又不能直说父亲必是赶不回来的，只得安慰道：“娘亲别担心，父亲是为了要事帮助那些食不果腹的百姓，即便不能赶上回来吃腊八粥，父亲也是女儿的骄傲。”

　　被凝染这么一安慰，夏氏欣慰的笑了：“还是染儿说的是，你父亲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如此，倒是娘亲魔障了。”

　　“娘亲这才不是魔障，是娘亲关心则乱，遇到爹爹的事情，便想不到其他了。”凝染说罢，以帕捂嘴轻笑。

　　夏氏佯装发怒，伸指点点凝染额头：“你小小年纪，竟敢开始打趣起娘亲了？待你父亲回来，我便与他商量开始给你物色物色，待你一及卉，便将你嫁去，看你还敢不敢如此贫嘴。”

　　凝染只娘亲并无恼怒，但两颊却嫣红如霞，怕是娘亲被自己说中心思，有些羞涩罢了。

　　“爹爹才舍不得让染儿这么早便出阁，所以染儿还会一直烦扰娘亲几年的。”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话，待到天色暗沉下来，凝染才起身离去。

　　还未进梦笙阁，远远便能瞧见四周檐下挂起的灯笼，所有灯笼上只画有一种花─垂笑君子兰，黄中带桔，有含薰待清风的含苞未绽，有昂首怒放的幽香傲然，甚至还有那即将凋谢却带着不与众草碧的高洁典雅。

　　听闻从一粒种子，到开花，需要八至十年的年岁，甚至更长。

　　故垂笑君子兰算是较难养的一种，大夫人院中便有三株垂笑君子兰，日日被花匠精心照顾。

　　皇后还未入宫前便极喜爱此花，皇上便为博美人一笑，在成婚前夕四处搜集，在皇后入住的未央宫前后院摆满已开放的垂笑君子兰，一时人人艳羡帝后情深。

　　君子兰因其清新淡雅、超凡脱俗的气质，被称为“花中君子”，为世家公子小姐们所喜爱。

　　凝染前世到谈不上喜爱，不过因着大部分人喜爱而喜爱，说白了便是因为大家喜爱而喜爱，似乎自己与大家喜好相同，便能成为嫡女贵女了一般。

　　但真论起来，凝染前世发生变故后的那几年倒真有喜欢的花--垂丝海棠。

　　前世凝染在山中无意瞧见，便喜欢上了垂丝海棠的花如剪彩层层见，枝似轻丝袅袅垂。

　　想着，凝染便对着孙妈妈说道：“孙嬷嬷，明日把这些灯笼都换了吧。”

　　孙嬷嬷有些惊讶：“四姑娘往日里不是最爱这君子兰吗？这......”

　　“换了吧，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孙嬷嬷，不论我有任何改变，我依旧会是苏府四姑娘，娘亲唯一的女儿，从前的事情，便别再提起。”

　　孙嬷嬷觉着四姑娘今日这话中似有深意，却又似一时感叹，至于感叹什么，孙嬷嬷心中似是知晓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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