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染之事，到底在明面儿上，因着文嬷嬷受了颇多委屈，苏文言想着以往凝染怕是会大闹一番，虽则审问文嬷嬷之时，她安静淡然，仿若那受伤害之人不是自己，可苏文言因着大夫人到底心下略觉心虚，只得一头闷进书房，差着林渊送了好些把玩的物件儿去了梦笙阁。

　　“四姑娘，奴婢这似是手麻了，好似没知觉......不，现下觉着这一动，好似有许多小虫啃咬般难受。”

　　抬眸瞧了眼之桃哭丧着圆脸儿，凝染唇边沁出一笑，手中笔尖却未停：“好生站着，那手稍稍抬着点儿，我一会儿便画好了。”

　　听了这话儿，之桃那圆脸顿时皱的如同包子：“您两刻钟前也是这般说的。”

　　凝染正心无旁骛在书房中作画，虽则上世性子静了不少，也得裴夫人传授不少才学，可山水画凝染还是不甚擅长，花鸟画倒是尚可。

　　方才凝染兴致来了，便想着想要作画，想要试着画活物——之桃。

　　自然，之桃是听着要画人，便毛遂自荐，却又觉着手中单调，便捻起瓶中红梅，摆了个美人闻花之态，凝染见之倒也不多说，让一旁竹语研了磨。

　　谁知这一画便画了半个来时辰，之桃举着梅枝便开始打着颤儿，面上笑意也僵了不少。

　　不说凝染，便是孙嬷嬷与竹语二人，瞧着之桃这样儿，也不由抖了抖肩，心中庆幸方才不若之桃这般冲动，即便她们也想瞧瞧四姑娘画的她们如何模样。

　　想来若是之桃能事先知晓要这般辛苦，怕是会悔不当初。

　　凝染才落下最后一笔，瞧着犹自在那儿快抖成筛子的之桃，开了金口：“你能动了。”

　　之桃面上一喜，忙收了手，本想将手中梅枝插入瓶中，却不料才迈开步子，脚下一软，便坐倒在地。

　　“哎......”竹语一惊，便要前去搀扶，然却见着林渊拖了个木盒而来。

　　“林叔，”凝染面色一喜，搁了笔。

　　林渊瞧了眼凝染不似心情不畅，又见着桌面有不少染料，略为惊讶：“四姑娘莫不是在作画？”

　　凝染知晓林渊心中疑惑，却也不点破：“随意涂画罢了，林叔手中之物，可是爹爹那儿又有何稀奇物件儿？”

　　“倒也算不上稀奇物件儿，只是老爷想着四姑娘怕是因着今儿个的事会心中郁结，特命我送来点儿小玩意。”

　　孙嬷嬷接过木盒，开了盖儿却见里边躺着一只木雕鸟，并着不少榫卯合成的一个物件儿，凝染瞧着倒是稀奇，不由伸手拿了来。

　　“这是何物？观之像球，却又不够圆润。”

　　凝染倒是见过绣球，只那绣球轻巧不说，外边儿皆是由绣线缝制而成，可她手中之物，却是木质.......

　　林渊一笑，拿过凝染手中之物，双手不停，不一会儿便将那物件儿拆成一个个榫卯放入盒内：“这是孔明锁，是老爷回来的路上所遇，此物须得心灵手巧之人能够破解，老爷寻思，这倒是挺有意思，四姑娘许会喜欢。”

　　“自然喜欢，”凝染来了兴致，“劳烦林叔再帮着组起，我倒是想瞧瞧我须得几日能拆解开来。”

　　林渊将那榫卯组起，恢复成方才那似球非球之样，又拿起一旁木鸟扯了扯尾羽，便见着那鸟嘴猛然张开，说不上栩栩如生，却也颇为生动有趣。

　　“烦劳林叔代为转达，这两样儿我很是喜欢，也并未因着今日之事郁结。”

　　“四姑娘心宽，老爷知晓定然欣慰，我这便告退。”

　　凝染亲自送至门外，林叔对爹爹忠心耿耿，虽则明面儿上称呼爹爹为老爷，可在府中也并不自称奴才，更何况爹爹对林叔颇为尊重，说是异性兄弟也不为过。

　　凝染转了身儿，却见之桃竹语二人正围着她方才那画作垂首观之，只二人神色差异颇大。

　　竹语一手捂唇闷笑不已，一旁之桃却是皱了眉头嘟着小嘴儿，瞧之却又不似不满，便是孙嬷嬷在凝染身后也看了真切，心下愈发疑惑。

　　“你们二人这是怎地了？”

　　便说着话儿，孙嬷嬷跟着凝染快步至桌前。

　　这一瞧，也如竹语般闷笑了会儿，才道：“四姑娘画技愈发纯熟，这之桃画的道真真惟妙惟肖。”

　　“孙嬷嬷可别打趣奴婢，这人儿哪儿与奴婢惟妙惟肖了？”之桃虽则没有那般多的学识，可也知晓惟妙惟肖之意，面色委屈转向凝染，“四姑娘，你昨儿个还说奴婢生的讨喜，方才奴婢笑的那时比花儿都灿烂，可您这画的这人儿嘟着嘴，苦大仇深，好似吃不着肉般，配这红梅哪儿还有那等‘美人闻花’之意？”

　　饶是孙嬷嬷性子沉稳，也被之桃这话说的笑出了声儿，指尖点了点之桃额头：“就你这圆圆脸儿还美人？肉美人倒还差不离，更何况你现下对着那镜子照照，你现在可不就是这苦大仇深之样？”

　　之桃不信，忙不迭走到铜镜旁，待瞧着里边儿人与画中人神色相同，到真真应了孙嬷嬷那句‘差不离’，倒是住了口，却依旧眼神灼灼看向那话儿：“四姑娘，这画边儿上这字是何意？不会是称赞奴婢的吧？”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凝染解释着，“意思便是桃李莫相互妒忌，红梅与桃李开花茂盛姿态原就不同，红梅经历寒霜后，身上还留有傲霜斗雪的痕迹，所以虽然是红梅，却不肯‘十分红’。”

　　之桃摇头晃脑重复念了便诗，犹自不解：“这个天儿只有梅花，桃花儿还得翻年春日才开，四姑娘题这诗奴婢不懂，难不成这是四姑娘所做？”

　　凝染摇头否定：“这不过我从前在诗集中看来，虽则忘了是何人所做，但却觉着这意境提上倒是不错。你与竹语二人既是我梦笙阁中人，我便希冀你二人如姐妹般互相扶持，不要同其它院内那些个丫鬟般争宠内斗。”

　　“唔，”之桃恍然，“奴婢就说这桃李为何要相互妒忌，不想四姑娘竟是有此用意，那这画儿不知四姑娘能否赐予奴婢？奴婢一定当成传家宝好生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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