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瞧瞧你干的好事！”

　　诸位大臣耳观鼻鼻关心，早在昨日，孟奚在京畿府外击鼓鸣冤状告宋恩之事便传的沸沸扬扬，是以对皇上这般大怒倒是早有所料，只是却碍于宋家权势，那些朝臣只得面上不解，心中早便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宋恩自然亦是知晓此事，目光稍稍瞥过一旁站于文臣之列的任翼，眼中闪过一抹冷光，这才垂下脑袋捡起那份折子，打开细细扫了一眼，折子上边不过是赘述昨日之事，并无丝毫偏颇。

　　且折子末尾写着：事关朝廷命官清誉，臣不知晓事情原由是否属实，云城百姓流离失所，无法寻人对证，因此只得去信一封云城府尹，询问那丁氏一家是否确有此人，只那人生生受足三十鞭，短期无法查明，不知该当如何，望皇上定夺。

　　阖上折子，宋恩面色肃穆，猛地跪地：“皇上明鉴，臣奉命去往乌县剿匪，手中俱是该杀之人，并无无辜百姓，此人所言乍听的确合理，可凡事讲求证据，此人一无人证，二无物证，这般空口白牙污蔑朝廷命官，想来此人不过是受人指使想要污蔑臣，说不得就是那些山匪的亲戚亦或余孽想要为他们报仇所找的名目罢了。”

　　宋恩不是愚笨之人，虽则昨日便从小厮口中听闻此事，原是那小厮外出采买，听得一旁小贩说有人状告宋恩草菅人命，这才也跟着混进京畿府尹里边一同旁观审案，后事无巨细将那孟奚之言一一禀告。

　　宋恩听完虽对孟奚这漏网之鱼心有懊悔，却并无太过担忧。

　　如他方才所言，那孟奚在任翼与那些个百姓面前，即便生生受了三十鞭又如何？

　　还不是连人证物证都无？

　　是以宋恩早已想好托词，今日皇上一问，他便轻描淡写将此事混淆视听，让人先怀疑孟奚所言不实，后又将方才所言推翻，将孟奚说成山匪余孽亲戚，这事便与他无关。

　　听得宋恩这话，皇上一时间也瞧不出真假，只得看向任翼：“任翼，那孟奚虽则生生受了三十鞭，听来是颇具义气之人，但宋恩所说亦是有理，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听得皇上问询，任翼出列，双手拢着笏板躬了躬身子：“皇上明鉴，此事臣觉着宋小将军所言有理，现下事情并不明朗，一时间还无法论断错对。虽则那丁氏一家身份尚未查明，可昨日臣以让人寻连夜去乌县查探孟奚此人，今日一早臣便收到下人飞鸽传书，那孟奚却有此人，且从官媒那儿打探得知孟奚与其未过门妻子早已相互过了文定，妻子正是姓丁，且家住云城。”

　　“嘶。”

　　任翼话音才落，不少大臣听言不免倒吸一口气，他们从昨日听闻，便觉着蹊跷，甚至又不少人亦是暗下怀疑此事怕是真事儿，却没想到这往日里聪明圆滑不得罪人的任翼会这般说。

　　这岂非是告诉众人，那孟奚身份之事并无杜撰？

　　任翼此番无异于得罪宋家，甚至狠狠打了送温暖一巴掌。

　　毕竟方才宋恩还怀疑这孟奚身份虚假，却不想任翼昨日就差人去查，这是要防着宋家暗地里做手脚！

　　众臣心下泛着嘀咕，一时之间摸不准任翼为何这般为着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竟然妄想与宋家做对，便是宋恩亦是眼如直视任翼背后。

　　皇上坐在金銮殿上俯视众朝臣，见着任翼不卑不亢，抚了抚青须：“既然如此，你方才为何又说宋恩所言有理？”

　　“回皇上，那孟奚即便身份与未过门妻子身份属实，可却并无人证物证，”任翼苦笑道，“昨日有人在府衙门外击鼓鸣冤，不少各地前来赴考的举子与百姓齐聚，臣若是不语受理，便会让人觉着官官相护，朝堂污浊。可皇上治下这许多年，元启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便是常年与元启有战事的南康与北疆亦是因着皇上威名而与元启签定休战之约，臣自然不能污了皇上清明。”

　　“只是碍着围观之人众多，若是处理不当，日后那些举子定然不服，臣因此不得不让那些个举子与百姓一同旁听，只是证据不全，臣一时之间不知该要如何处置。因此臣想着，与其这各执一词，都有这理儿，朝中诸位大人又为官多年，想来不仅学识渊博，便是见识亦是要比下官多，不若让那孟奚与宋将军对峙一番，到时既是给了天下百姓交代，知晓皇上乃是圣君，亦是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为清白之人讨个公道。”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虽则这般问，可心下却已信了三分，同时对任翼奉承之词大为受用。

　　随着皇上目光扫视之处，方才还满是戏谑看戏的朝臣尽皆低垂了脑袋，唯恐皇上问询自己。

　　可这朝堂之上，宋家虽权势大，却也并非只手遮天，例如那姜贵妃之父姜国公。

　　姜国公当先出列，面上一派公正之色：“皇上，臣觉着任大人所言有理，此事可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再者说民告官，须得现受三十鞭，若是一些个身子娇弱之人，说不得那三十鞭便会要了人性命，可是那人却硬生生挺下了。老臣觉着凭此，那人便与那些个作恶不断，贪生怕死的山匪无甚瓜葛。”

　　都说有一便有二，姜国公才说完，皇后母家陆国公亦是跟着道：“回皇上，老臣也觉着任大人与姜国公有理，宋小将军虽则年纪轻轻，可小小年纪却随着路将军上过战场，杀敌无数，建功立业，可谓国之栋梁，自然不会犯此等错事，不若便让人与宋将军对峙一番，想来那人见着皇上圣颜，若是所言虚假，定然会两股颤颤，露出马脚，也能以此还宋将军清白。”

　　见着二人出言，宋太傅亦是出了列：“真真是荒唐，那孟奚不过一山野村夫，怎配进得朝堂侮辱圣听？不过一人证物证皆无的虚言罢了，任大人身为京畿府尹，自然应当全权处理此事，若是随意一民都能进得皇宫，岂非太过儿戏？”

　　皇上自然知晓姜国公与陆国公还有宋家私底下不断寻着多方错处打压，这也是因着他放任三方各自钳制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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