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文嬷嬷这会儿似是不知疼痛般，双眼如毒蛇般绝望而怨毒的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被文嬷嬷这眼神儿惊得心中一慌，后退一步，若非一旁碧彤搀扶的快，她怕是就要漏了马脚。

　　大夫人定了定心神，却不敢再与之对视，反倒对管家厉喝：“严管家，这文嬷嬷死到临头犹不知悔改，待会儿便将她家眷一同发卖往济州。”

　　话落，文嬷嬷顺时眼如铜铃，‘噗’的一声，那塞住的布头竟被文嬷嬷一个用力吐了出来，随之便是吐了口血，绑在凳下的手颤颤指着大夫人：“你......好狠......我......”

　　背上木杖突的在落下时断成两截，可见那执行之人力气多大，终是未等说完，文嬷嬷便身子一松，眼却久久未能闭上。

　　那人愣愣瞧了眼手中断裂的木杖，另一人又连着打了几板子，却见文嬷嬷连原本的颤栗畏缩也无，不由停了手，颤颤微微伸了一指在文嬷嬷鼻下。

　　只一会儿便收了手：“文嬷嬷她......没，没气儿了......”

　　大夫人心中长舒口气，这才道：“这文嬷嬷罪该万死，如今也算一了百了，只是她既然卖身进府，尸首便不交回，扔至乱葬岗便是。”

　　二人一人一边儿拖着文嬷嬷离去，大夫人这才敢上前，却也绕过那满是血污的长凳，恢复以往那般温婉之色：“四姑娘怕是昨日受了惊，如今这文嬷嬷也算是死有余辜，待会儿让大夫开副定神压惊的汤药好生修养几日，恰巧我前些时日得了些姐姐从宫中赏下的首饰，恰巧有一额间坠子是石榴石铸成，听闻那石榴石最适合女子佩戴，待会儿我便让碧彤送去梦笙阁。”

　　凝染面上一笑，淡然起身盈盈施礼：“染儿在此谢过母亲好意。”

　　方才凝染也算是全程瞧着文嬷嬷从抵死不认道含恨而亡，未曾料到大夫人除去方才那片刻慌乱外，也算得上杀伐果决。

　　在知晓文嬷嬷之事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便立时舍弃，甚至连文嬷嬷家眷也未能放过，想来大夫人人前那温婉之色，不过是给爹爹瞧的面具罢了，实则内心却早已如此狠毒如斯。

　　凝染才落座，一旁苏迎月撇着嘴，眸中尽是挑衅之色：“大嫂虽处置了这刁奴，但这刁奴可是碧春园之人，这奴才犯错，难不成打死就能了事？”

　　苏迎月这话说的算不得隐晦，却也不敢直面说那文嬷嬷八成是受了大夫人指使在寒山寺推拒凝染，想要毁了凝染容貌。

　　这话儿也只是宋馨岚从那寒山寺之事猜测与她听，可苏迎月比之宋馨岚知晓十几年前那段恩怨，却是更为觉着宋馨岚怕是并未猜错。

　　因此，苏迎月不过是想给大夫人添堵，又暗地里帮着老夫人踩低大夫人，若是老夫人能够将大夫人取而代之，管理府中中馈，她何愁手中没有银两？

　　大夫人冷冷瞥了苏迎月一眼：“妹妹这话是觉着我教唆这文嬷嬷想要伤害四姑娘？”

　　若说苏文言因着方才文嬷嬷那欲言又止之色，心中对大夫人犹疑，可却未曾料到大夫人会如此直言，再者苏文言坐于老夫人左下首，杖责奴才自然是离得稍远，是以并未瞧见文嬷嬷眼中神色，一时间竟不知那文嬷嬷究竟是否得了大夫人授意。

　　可如今人已死，再疑惑也不得而知。

　　“瞧大嫂这话，妹妹不过是觉着主子更该以身作则，这话还是大嫂曾教导我们的，难不成大嫂这是宽裕律己，严以待人？”

　　都说母女连心，苏迎月话罢，老夫人状似无意岔开话头儿：“薇娴，瑶姐儿可还好？”

　　大夫人一愣，只道老夫人这是不想她与苏迎月二人为难，压下心中怒意道：“劳娘挂怀，今儿一早儿媳去看了，身子倒是好了不少，只是仍身子需乏，想来再过一两日便能下地了。”

　　“那便最好不过，瑶姐儿琴艺绝伦，断不可荒废了，”老夫人略带深意看着大夫人，话锋一转，“想来这几日你怕是要劳累了，瑶姐儿出了事儿，这文嬷嬷也......娘知晓你这些年管理府中几十号人，怕是会疏忽了照顾瑶姐儿，不若你将府中铺子账本拿来，娘便辛苦几日帮你代为管教。”

　　“娘，儿媳忙的过来......”

　　哪想大夫人才出声儿，老夫人不由一横眉：“薇娴，你嫁来苏府十几年，娘知晓你劳苦功高，可今儿个这事，文嬷嬷便是最好的例子，更别说如今祈岁在即，你还得照顾督促瑶姐儿，贵妃娘娘又有了身孕，你们自家姐妹，若是得空了你倒是可以进宫陪贵妃娘娘唠叨唠叨，毕竟这可是贵妃娘娘头一胎，可得慎而重之。”

　　不说大夫人，便是苏文言也未曾料到老夫人会想要横插一手管理中馈，若是往常，苏文言自是会帮着大夫人，不说其它，便是这府中之事，下人服服帖帖，倒也并无差错。

　　可如今苏文言本就对大夫人起疑，又想到文嬷嬷之事，一时间沉默起来，他即便再过粗心，可也听闻过府中下人私下议论凝染，话语间满是不屑，虽则他当时便惩处了，但这杀鸡儆猴却并非长久之计，端看文嬷嬷这一个碧春园不得势的下人便知晓怕是私下里品性有待考量。

　　自然，苏文言亦知晓老夫人管一个院子倒是可以，可管理府中中馈，怕是时日一长便会力不从心。

　　但依着孝道，苏文言自然不好当着府中众人拨了老夫人的面，又想趁此让大夫人收敛收敛，这府中下人也的确该好生管教一番。

　　“薇娴，娘说的是，其它同僚府上皆是如此，更何况长辈在，自然该长辈管理中馈，娘心疼你，想让你好生歇歇，只是到底娘也该好生颐养，不若就由你们二人一同管制，有何难事儿，也好商量。”

　　“老爷，你......”

　　大夫人未曾料到苏文言也这般说，顿时心下一沉，怕是方才文嬷嬷只是已然让他心生怀疑。

　　扫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老夫人与一旁眼中看戏的苏迎月，大夫人垂了眼：“既然老爷体恤，妾身自当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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