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散了，大夫人便差人送了那石榴石坠子并着两匹香云纱，便是孙嬷嬷也未曾料到大夫人竟如此大方。

　　“这香云纱听闻是以绞纱织成带有各式小提花的白胚纱，再用植物薯莨的汁水浸染桑蚕丝织物，后用河涌淤泥覆盖，经日晒加工而成的一种昂贵的纱绸制品。由于穿着走路会‘沙沙’作响，所以最初叫‘响云纱’。”

　　孙嬷嬷抚着料子，幽幽感叹。

　　一旁竹语疑惑：“原来是这般，奴婢还以为这绸子不用熏香熏着便有香气，但这么个料子，四姑娘若是做成衣裳怕是不好罢？便是教导嬷嬷教导奴婢都说迈步要莲步轻移，万不可粗鲁出声儿，若是四姑娘穿了这香云纱，岂非每一步都有声儿？”

　　孙嬷嬷点了点竹语额头：“你呀你，真真不是货，这料子虽说不上千金难求，可到底也比那寻常丝绸金贵不少，夏日里穿上这香云纱，可谓凉爽至极，也省的才出门便被汗水打湿了妆容，奴婢估摸着许是宫中赏下的。”

　　凝染瞧了一眼香云纱：“这两匹料子，也不知大夫人是否心疼，也不知之桃打探的如何。”

　　“哼，大夫人莫不是以为区区两匹料子一个坠子便能将这事儿揭过了？”孙嬷嬷脸色一变，满是不忿，“奴婢那时便说大夫人没安好心，好在四姑娘运道好儿，未能让人得逞。”

　　说曹操曹操到，凝染话音未落，便瞧着一个青色人影匆忙而来，待那人停下，便是孙嬷嬷也不由嗔了一眼：“你怎地还这般冒失？可是查到何事了？”

　　之桃狠喘着粗气，却急着开口，还未喘匀便磕磕绊绊道：“大，大夫人，大夫人将常嬷嬷一家发卖了，奴婢偷偷，偷偷瞧了那文嬷嬷，被人用草席子一裹便要扔去喂狗。”

　　也不知是否是吓着了，之桃这话说的哆哆嗦嗦，便是凝染也未曾料到那文嬷嬷死了便算了，竟还想让文嬷嬷死无全尸。

　　便是孙嬷嬷也唏嘘不已：“这大夫人杖毙文嬷嬷不止，还将其家眷发卖，本以为这便够惨，却不想竟是死无全尸，大夫人这真真令人害怕，四姑娘，往后你可得远着点儿大夫人。”

　　一旁竹语也煞有介事颔首道：“方才之桃不是说常嬷嬷一家也被发卖了？那常嬷嬷可是大姑娘奶娘，听说是因着大姑娘所中之毒便是因着奶娘误采了有毒的南天竹中毒，奴婢估摸着大姑娘也该少些接触，要是大姑娘一个不顺，大夫人说不得要对付四姑娘。”

　　说起这事儿，孙嬷嬷还心有余悸，忙不迭在一旁点着脑袋：“竹语这话倒是没说错，三少爷性子乖张，好在三少爷平日里在国子监，虽则现下国子监不开课，但四姑娘与小少爷平日里也无甚接触，倒是大姑娘得远着些。”

　　虽府中不少下人觉着苏凝瑶如大夫人般性子温婉，又知书达理，可孙嬷嬷这看了半辈子人眼色行事之人，可不是那些个才进府的丫鬟小厮，她总觉着大姑娘瞧着是好的，可那眼中神色却假得很，好似妹妹瞧着人时，都在算计什么。

　　凝染也并未反驳，即便她不靠近苏凝瑶，可大夫人母女二人厌恶一人，哪儿须得理由？

　　寒山寺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凝染现下在意的是另一事儿：“府中账册中馈，大夫人命人送去了？”

　　“送去了，方才奴婢恰巧瞧着碧蓉碧彤二人捧着好几本厚厚的册子朝慈乐斋去了，奴婢瞧着又不少册子上还有厚厚的一层灰。”

　　之桃现下倒是歇好了，说起那册子不由直皱眉。

　　前世并没有寒山寺这一出，自然也未曾有苏凝瑶中毒一事，可老夫人最终还是接手了大夫人手中中馈。

　　区别在于，老夫人不若现下这般只接手一半，反倒是在宋贵妃府中胎儿掉了后全权接手，凝染还记着，是因着那时老夫人是翻年接的手，爹爹在一旁帮着劝说老夫人，还是老夫人以孝道与苏凝瑶的婚事为由，大夫人即便心下不欢却也同意了。

　　若是老夫人不首肯同意，便是大夫人与爹爹也不得随意做主，否则便是不孝。

　　历朝历代，这一个孝字，却犹如千金重，是以大夫人这才同意交出中馈。

　　却不料没几日，老夫人便又将中馈还了回去，只留了一个买卖粮食的铺子，可不想没多久，那铺子便一个不甚走了水，烧的一粒米也不剩，反倒有几个小伙计受了伤，老夫人还因此倒贴了不少银安抚在作罢。

　　前世凝染还觉着蹊跷，可这会儿回想，以着她前世那些年对大夫人的了解，想来便是大夫人的手笔。

　　大夫人前世便是得不到之物，宁愿毁了，也不便宜他人。

　　至于老夫人为何要将中馈大权还回，想也知晓，大夫人管理府中中馈十几年，老夫人虽说曾是秀才之女，可到底没当过几日当家主母，且还是管理区区几人，濒临破产的府上，自然不懂查账与铺子盈利之事。

　　听之桃这般说，怕是碧彤碧蓉二人捧去的账册是这十几年的账本也不好说。

　　凝染预料果真没错，老夫人自碧彤碧蓉二人放下册子，瞧着上边落满灰尘，心中不渝：“这账本怎地落了这么多灰？”

　　老夫人虽算不得懂，却也知晓便是一月查看一次，也不会有这般多灰尘，看着就觉着呛人，更别说翻开了。

　　莫不是她这儿媳妇故意撒了灰，好让她心里添堵？

　　二人委了委身子，碧蓉好似未曾见着老夫人面色不渝，径直道：“老夫人恕罪，大夫人说这铺子盈利也不是一朝一夕，府中铺子庄子不少，有淡季自然就有旺季，甚至还有每样物件儿的进价盈利，说不得有些物件儿一年涨两三回价钱，也说不得几年涨一回，为显稳妥，是以便让奴婢将一半铺子从开业至今的账册都拿了来。”

　　“开业至今？”柴嬷嬷倒吸着气，这便是不吃不睡，怕是也得几天几日才能看完。

　　若是有铺子开业十几年，那岂非十几年的账册也在？

　　大夫人难道不知此举岂非存心为难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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