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言，向来一诺千金，是以即便那话是皇上一时戏言，他人亦会视若圣旨。

　　这便罢了，后不知有意无意，竟听得有人说出凝染外祖乃是今年选拔而出为宫中提供茶叶的皇上。

　　皇上本就因着未能听到下阙而心下不渝，是以听得此言，当下便说这普洱茶不好，让人撤了夏氏茶叶内供。

　　凝染不知晓皇上不过借题发挥，真真以为是那焦尾琴不慎牢靠，这才断了弦，险些让苏凝瑶出丑，心下自责不已。

　　回了府，只顾暗自懊悔，老夫人大夫人轮番指责谩骂她也未曾告知爹爹，甚至因着害怕外祖会如老夫人般指责于她，并未将此事告知外祖。

　　却不想没几日，外祖家恰好来京，听了此事一时间不知为何内供名额为何临时换人，要知晓此事官府向来严苛，万不会做出此等事儿，是以便想着花些银两打探打探消息。

　　本想询问究竟是否得罪了人才撤了夏家名额，哪想却好似被人做局，银两送了两回却毫无音信，然还未过完十五，宫中便来了人，将外祖拿下，说宫中茶叶被查出是次品，即便爹爹四处奔波想要为外祖寻得生机，却也徒劳无果，外祖亦是因此而亡。

　　夏家至此糟了难，便是舅舅表哥亦是因此不得善终，娘亲自那后也总是沉闷抑郁，时常以泪洗面。

　　凝染自然不曾知晓这事儿其中猫腻，若非大夫人折磨她与老妇人时，想要令她痛苦故意说出真相，怕是凝染还被蒙在鼓里，苦苦自责，却让恶人逍遥自在。

　　这一世，她万不会让外祖再因此而死，是以早在将那焦尾赠与苏凝瑶之时，便暗下里写了些让孙嬷嬷寄给外祖与舅舅，为的便是让外祖能让人造一把琴，只是外观瞧着要与焦尾一模一样。

　　凝染知晓，只要是她所提之事，外祖便会极尽所能办到，前世之事凝染知晓，可却无从告知外祖。

　　便是她，最初重生那几日，亦是以为前世之事不过是黄粱梦一场罢了，若非之后的事儿与‘梦中’无二，怕是她也要觉着自己魔障了。

　　既然前世之事为真，凝染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外祖一家之人，除大夫人与宋太傅一家，还有那些个与宋家沆瀣一气之人，她都不会放过。

　　凝染不觉咬着下唇，直至咬至泛白，无论那人是谁，她都不会放过——即便那人身居高位，不可企及。

　　思及至此，凝染一抬眼，看向那人身着明黄龙袍，已然恢复笑意颇具威严，扯唇冷笑。

　　苏凝碧画的是梅绽枝头，不过一刻钟便已然画好，端的是栩栩如生，只是却算不得太过出彩。

　　梅花本就算不得难，更何况此番祈岁，说是闺阁女子一展才艺，实则却是展给那些个皇子与世家贵公子所看，争的便是名声，是以凝染倒是觉着若苏凝碧画的是山水画或是壮丽山河图，怕是都比这梅绽枝头要好上不少。

　　再后边便是宋馨岚霓裳舞，宋馨岚虽则只有点儿小聪明，可若说起舞，却真真不错，

　　宋馨岚身量高挑，腰肢柔软，换上一席水红裙舞动起来，倒真迷了不少人的眼，凝染正看的兴起，一旁才落座的苏凝碧便扯了扯凝染衣袖：“四妹妹，我方才画的如何？二皇子可有瞧见？”

　　凝染头也未回，只扯回衣袖，继续看着宋馨岚含糊答道：“画的不错，不错。”

　　似是不满凝染这般敷衍态度，却也拉不下脸继续询问，又朝二皇子那儿瞧了眼，却见二皇子此刻眼中正满是欣赏之意看着宋馨岚，不由气急嘟囔：“真真是个狐狸精，还不若最初的那批舞姬。”

　　自然，这话只有离得最近的凝染听到，凝染却不想趟这趟浑水，这二人向来针锋相对，她对二人更是无甚姐妹之情，是以便故作不知继续观赏。

　　水袖轻抚，一颦一笑间勾魂摄魄，待一舞即罢，宋馨岚立时得了个满堂喝彩，便是德妃亦夸赞道：“宋贵妃姐姐，听闻这女孩儿是姐姐嫡亲妹妹的外甥女，真真没想着苏府的姑娘这般多才多艺。”

　　宋贵妃面色一笑：“妹妹向来对府中姑娘视如己出，这不过是妹妹教导有方罢了。”

　　宋馨岚虽心中不屑，却也知晓不宜矫揉造作，轻施一礼，便徐徐下了台。

　　一旁候着的公公上了前，朗声道：“下一位，户部尚书苏大人幺女，苏凝染苏四姑娘展演琴艺。”

　　凝染一愣，身旁苏凝碧与宋馨岚亦是哗然，苏凝碧面带笑意低声问道：“四妹妹，你何时报上这展演的？你的琴艺不是......”

　　凝染自然知晓她那手琴艺，说是琴，都算是糟蹋了琴，那柳木琴她早已不碰，便是娘亲也放弃让她继续抚琴，更何况她从未让人去太常寺添上她的名儿，可现下又怎会有她的名儿？

　　不说凝染，便是苏文言在听得凝染之名，也不由皱了眉，他记着凝染曾说过并不想一展才艺，虽则凝染任性，可向来不是那等会说谎之人。

　　苏文言瞧了眼凝染，虽隔着有点儿远，可现下御花园灯火通明，苏文言还是能瞧见凝染面上惊愕疑惑之色，顿时心下一沉，觉着这事儿另有蹊跷。

　　虽说外边也有些流言说凝染一窍不通，可到底流言之人甚少，还不至于敢四处宣扬，是以苏文言觉着相信之人少而又少。

　　凝染又未曾出席那些个闺阁女子宴会，便是她人猜疑，亦不会这般傻的议论。

　　他自然也听过凝染琴艺，却也并未勉强凝染。

　　可这些时日，苏文言觉着凝染虽不会抚琴，却会棋艺，近期倒是未曾瞧过凝染字迹如何，可他却听闻林渊说听得凝染身旁小丫鬟好似前些时日得了幅画，画的倒还不错，以致那小丫鬟一连几日走到哪儿都能听着她不甚欢喜的嘴里哼哼这曲儿，可见是对那画极是喜爱。

　　如此说来，凝染便只有这琴是最不拿手，凝染是万不可能这般自揭短处，想来定时有人在其从中作梗，更甚这人还是府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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