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急火攻心·太丑不要
要研制药物,光靠理论猜测是远远不够的,因此这些日子,琳琅手里多了不少药材,全是用来分配试验成效的。
而这些药物,则是邵煜白命人买给她的。
今日,傻子的话提醒了她。她这个月的癸水还没来,虽然脉象暂且探不出究竟,但能探出问题就晚了。她现在找邵煜白,兴许能要来避子汤。
当然,她也不会去明目张胆的要。借着手头药材不够了的名义自发去买当然最好。
来到白月楼大门前,琳琅对着门口的看守道:“我找二爷有事,麻烦通报一声。”
消息传进去,迟迟都没有回复。琳琅虽有耐性,却也觉得奇怪,就后退了两步往二楼的窗子看去。
虽说要少与邵煜白接触,琳琅近来却越发频繁的在白月楼里出入起来。因为和齐物居挨得很近,琳琅时常会帮傻子过来传话递物。于是,两人又制定了一个规矩——
邵煜白知道她来,会先站在窗前看一看。若琳琅双手放在身前,就证明世子有事。而琳琅双手背在身后的话,则是有私事要见。
可今天的窗子竟然紧关着,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心里正觉得古怪,出将却从门内走了出来:“世子妃若有事,跟属下说便好。”
怎么不是邵煜白?琳琅觉得奇怪,解释道,“我有比较重要的事要找二爷,和你说你也拿不了主意的那种。”
一说这个,出将就能知道是关于什么方面的事。但是……
轻咳了两声,出将为难的道:“不是二爷有意不见,是二爷病倒了。眼下正休息着……”
“嗯?病倒了?”琳琅惊讶,“早上二爷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还没到晌午饭的功夫啊,得是什么急病?
出将被这么问到,也有一丝尴尬。往日世子妃很少会刚走不久就回来,哪想到刚好赶在今天……
“呃,是……可能是急火攻心吧。”出将艰难的道。
“急火攻心?发生什么大事了么?”琳琅心底一下子漫上了许多猜测。
就算邵煜白最近身子被自己折腾的不大好,好歹也是多年的武将,哪那么弱?
再者眼下世子好端端的,王府也没出事,若是北暨城出了事怕是他会直接杀回去,怎么想他都不是个会急火攻心的病倒的人啊!
思量了一下,琳琅往外走了几步,而后朝出将招招手。
“过来,过来。”
出将心里没底的跟着走了上去。
“明曲郡主出事了?”琳琅低声问。
“……?”关明曲郡主啥事?
看着出将懵逼的表情,琳琅更疑惑了:“不是吗?那你家二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急火攻心?”
出将憋了半天,被琳琅无声中用眼神催促着,心里急的没有办法,无奈的看了一眼邵煜白卧寝的窗子,回过头凝重的道:“主子一听自己可能要被赐婚,就急火攻心的倒下了!”
“……”
琳琅愣了愣,默默侧过脸用手背捂住了嘴,使劲眨了几下眼。
半晌,她才将脸转了回来,忍下笑意道:“那要不要我给他看看?团圆节就要到了,往年皇后娘娘会摆宴招臣子及家属入宫的吧?今年你家主子看样子是要留在京洛过节了,带着病多不好。”
出将犹豫了一下子,心说他家主子已经打定了主意团圆节不入宫。但是这事只是暂定,且还不能被外人知道。于是半天也没能定下个回复。
他这人一向是不会替主子拿主意的。
最后强挤出了一句:“主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况且才刚歇下,世子妃还是不要打扰他了。若非是什么重大情况,就改日再议吧。”
已经不难听出话里带着送客的意思。
琳琅听罢,点了点头:“那行吧,告诉你们二爷好好照顾自己。需要的时候尽管找我。”
出将目送琳琅离去,看着那孤单单的一个背影,心里头油然生出一股罪恶感。回到屋内,又见邵煜白面对窗子有如死不瞑目似的盯着,更是忍不住叹气。
“人走了?”
“走了。”
“说了是因为什么事过来的吗?”
“……好像,不是什么特别急的事情。世子妃没急着说。”
双眼徐缓的眨了眨,继而慢慢的阖上,邵煜白的嗓音在短短时间内就已沙哑的不成样子:“你有心事?”
出将就站在他床前,也知道自己的情绪绝对瞒不过主子。听了邵煜白问的,吞吞吐吐答道:“属下只是觉得,世子妃一个人嫁进来,连个陪嫁丫鬟都没有,还要四处受着压力,属下想不到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身处在看似平静的龙潭虎穴里,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空有着一个看似很高的头衔,实际上过得却是小心翼翼。
若是换做一个男子在遭受这些,出将可能认为这是一种磨砺。但像世子妃那种单薄的女子……
他对世子妃说一句谎话都要良心不安。
邵煜白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阵子,半晌才问:“你心疼她?”
“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出将听了险些跳起来,“属下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属下只是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觉得世子妃太孤立无援了。”
“那你尽管这样觉得便是。”邵煜白淡淡的说完,便安静了下去,若非时常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大概会让人以为他是睡着了。
出将是冲动之下才说了那番话,事后就有些后悔了。
他心里自然更向着自己的主子!
只是他太容易心软,也难怪主子有些事不会和他说。
没想到过了片刻,邵煜白却缓缓的开口问:“你说,要不要让她出去买个能信任的丫鬟回来?”
“主子?”出将一愣。
邵煜白翻了个身,又道:“罢了,新养一个太麻烦。”
出将还没来得及替世子妃开心呢,就又颓了回去。
再是一阵寂静。
邵煜白轻咳了一声。
“传我的话,让入相去苏府一趟,寻一个年份久些的丫鬟买回来。若是没有,就从苏府苏夫人过门后逐出的丫鬟里找。”
出将半张着嘴呆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家主子的意思,瞬时间开心起来:“就知道主子舍不得世子妃太委屈!”
这么说好像有哪里不对,出将还没考虑到,倒是邵煜白先恼了:“是我想让她安稳的照顾齐儿,不要瞎想生出二心!”
“是!”出将答完,又道,“属下能不能和入相一起去挑?”
“……你不管你主子了?”
“……”
“算了,你去吧。”说了太多话,精神愈发萎靡,邵煜白安心的闭上了眼,“我睡会。”
出将虽知他看不见,但还在站在床边抱了抱拳:“属下立刻就去,骑马抄近路,天黑之前绝对赶回来!”
邵煜白没答应。
出将蹑手蹑脚的出门走了。
“还是老样子。”听见人走,邵煜白才没好气的嘟哝了一句。
李琳琅一直如此,与别人家娇滴滴的乖乖女背道而驰,坚强隐忍又独立。从小就能遇事处乱不惊,哪怕身处在满是尸骸和血水的地狱里,也能寻出奄奄一息的他,将他唤醒,用不满十岁的娇嫩身躯背着已是少年的他一点一点回到营地。
她似乎没有刻意的去讨好过谁,偏偏就能在一些日常相处的琐碎小事里获得旁人的好感。
也可能是因为她始终对人对事都很认真,所以,就总引得旁人,因此而下意识的对她认真了。
也就只有这一点,还是老样子。
“欠你的,我会一点点报答。”邵煜白向床角摸索去,大掌落在了一个四方的盒子上。不小心推移了一下,里面还传来了细微的清脆响声。
“但是你欠我的,我也会,索要回来。”
琳琅是在第二天早上才收到了白月楼送来的大礼。
初见到文玉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花了眼。
可文玉的体型实在太具特色,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因此当琳琅看到文玉的时候,只愣了一下子,便快步跑了过去:“文玉!”
倒是文玉,看着琳琅半天才认出来:“这……姑娘?您怎么清瘦了这么多!”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只是长开了,也长高啦!”琳琅止不住欣喜的道,“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吧?如今我都嫁人了,模样变化还是挺大的,难怪你认不出来。”
多年未见,琳琅身为主子,还是对文玉亲切的紧,这让原本被带来誉王府还有些紧张的文玉慢慢的放下了心来,过去那些情谊也一股脑的涌了回来:“小主子长大了,变得愈发好看了!真好。”
说着,伸出她胖胖的手,就想像当年那样摸摸琳琅的脸颊。
然而昔年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女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模样变得更加清丽,却让她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琳琅见状,握住文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文玉,别怕,我还是琅儿。”
徐缓的声音,柔和轻软,却是重重的击在了文玉的心头,让她被雾气迷了眼。
看见主仆两个抱作一团,出将就知道自己没选错。于是满意的提了一句,这是二爷的礼物,就回到了白月楼。
人被出将送过来,琳琅自然知道是邵煜白送的。可被他说出口后,琳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想到这位邵二爷虽然脾气别扭的很,却是真的有心了。
若他带给她的是别人,她可能还会觉得邵煜白这是在变着法的往她身边安插眼线。
但文玉,绝不可能是别人派来的眼线。
因为文玉不仅是苏府的丫鬟,还是替她舅舅试药的药童。虽然平日里这个丫鬟呆呆的,对她和舅舅却是彻底的忠心!
多年未见,未免有许多话想要分享。但琳琅刚好要陪着傻子把他剩下的最后一贴字写完,便道:“文玉,你先随冬青去换身府里的衣裳再来我这。”
冬青只是暂代满春的,完全没有会被顶替的恐慌,仍旧随和:“那请随我来吧。”
文玉跟着冬青朝西院走去,临走前还深深的看了琳琅一眼。琳琅冲着她笑了笑,转身发现屋门后头正露着半个人的脑袋。
“世子?您这是在做什么?”琳琅走进了屋子。
傻子站在门后头,咧着嘴把眼睛笑成了弯月牙:“看你。”
然后他又小心翼翼的扒住了门板,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那个胖姐姐是谁啊?”
琳琅又见到文玉,心情自是不错,又听傻子嘴里抹了蜜似的说话,破格的没那么守规矩,学着傻子的模样一起趴在了门板上:“那是琳琅的一个好朋友。”
说完,又怕傻子理解不了其中深层次的含义,赶紧补充道:“不过,她是丫鬟。”
“朋友是丫鬟?”傻子眨眼。
琳琅:“……您只当她是丫鬟就好。”
自打傻子泯灭了狼性,开始每晚安睡,早上倒不至于一直睡到日晒三竿了。问满春,满春却说是因为每当天渐渐冷下来,世子都会比往常早起一些。
琳琅对傻子这个奇怪的作息方式始终保持着敬畏的态度,反正他晚上不吃肉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为此早上多陪着他做一会儿功课,也认了。
这日傻子要做的功课,便是写他自己的名字。
傻子握笔的姿势很怪,写出的字也总是歪歪扭扭。起初琳琅还觉得奇怪,后来亲眼看了两次教书先生对他握笔的姿势不予理睬,只将他随意写出的鬼画符交到王妃手里,说一句“尽力”,就能得到赏赐,琳琅才下定决心,要亲手将傻子的姿势给扳回去。
虽然成效缓慢,有时候还会倒退,惹来傻子不开心的吭叽两声,但只要他有一点进步,琳琅就会把那有进步的字迹仔细的收起来,打算一点点进行对比。
刚好在傻子将自己最后的名字写完时,文玉回来了。
看到纸上的字,文玉辨认了半天:“什么开?”
琳琅没忍住笑出了声:“是邵齐!”
虽说是笑的,但眼里一点嘲讽的意味都没有,反而带了几分温柔的骄傲,令邵齐看得愣了愣,眼底的清澈都少了两分,反应过来时连忙收回了杂质,放下笔站起身子委屈的问:“很难看吗?”
说真的,那字他看着都不见得能认出来,就更别提好不好看了。
琳琅却审度了半天才道:“比之前的要好看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就在傻子闻言要噘嘴的时候,琳琅却挑出其中一幅最好的字捧在了手里,说了一句“这张最好!”而后转身将字帖收进了置物架上的一个小匣子里。
之前傻子还没注意,这次跟着她过去看,才发现那个匣子里竟然还有他画的小鸡图,且是他最“认真”画的那一张。
“世子慢慢努力吧,”琳琅关上小匣子道,“琳琅会陪着您,慢慢的练着琴棋书画,直到您恢复的那一日。”
然后,求一封休书给她。
这段话里有的内容对傻子来说太为艰涩难懂,琳琅也没指望他能听明白。而后傻子做完课业可以随便休息,琳琅才得以和文玉说一会儿话。
“姑……姑娘,”文玉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此时终于能说出来,“往后奴婢就能跟着您一起了?”
“既然二爷的人将您送来时是这么说的,那就该是这样没错了。”琳琅道。
虽然她也挺吃惊邵二爷会做出这种事,但她权当是下属福礼也并非不能理解。
拉拢人心嘛,自然是要给些好处。
琳琅和文玉两人自幼相处,文玉是苏太医的丫鬟,也就将苏太医疼爱的琳琅认作了小主子。后面因为苏太医出事,琳琅几乎被关禁闭,事情一来二去的多起来,两人竟然四年都不曾见面。
文玉有一肚子话要和琳琅讲,首当其冲的便是:“您的妹妹嫁入苏府之后,动作可利索。三天的功夫,就将府里十几年的下人都清了个干净!”
琳琅听得心情复杂:“难道苏璨就不管这件事吗?”
文玉垂着眉眼,摇了摇头。
琳琅低叹。
她现在没有实权,嫁妆都没有,身上的几两银子是这个月进来时世子妃按照规矩发给她的月钱。
救不了旁人的。
文玉心思没那么复杂,但若是连琳琅的处境是好是坏都看不出来,也白瞎了苏子和对她的信任。
深知琳琅不易,她软声道:“姑娘,那俩人把奴婢带来时,说是因为您孤身来到王府,周身连个说私房话的人都没有,怕会闷坏。往后有文玉在,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向我说!”
双手被人握住,面前是多年未见的丫鬟坚定的眼神。琳琅微微一笑,倒是对邵煜白的感激更多了两分。
此时另一头,一整夜反反复复醒来睡去的邵煜白终于养了些精神,可以撑着坐起来,抬着沉重的眼皮问出将:“你和入相,挑到合适的丫鬟了?”
“挑到了,看着胖乎乎的,听说自小就是苏家的仆人,与世子妃关系不错!”出将说完,补充道,“那丫鬟名叫文玉!”
邵煜白刚还在徐徐的点着头,表示可以,转瞬听到名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
“什么?”
“什么什么?”出将莫名。
邵煜白扶住阵痛的头,恨不得轮起长棍砸在出将头上!
“徐文玉……”
怎么刚好就是徐文玉?
“罢了,你去将世子妃请来!”邵煜白道。
出将隐约觉得自己是办错了事,连忙道:“属下这就去!”
没过多久,琳琅几乎是跟着出将跑到白月楼来的。进了门就满心欢喜的想先道谢,抬眼却看到邵煜白一张冷汗直流、青白可怖的面孔。
“二爷,您这是……”昨天听到出将说他急火攻心,琳琅以为邵煜白只是急倒了,没想到他的脸色看起来这么吓人。
手里还捏着带给他的安神香呢,这会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给他闻一闻。琳琅慌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先将东西放在了一旁,凑到床前就像抓着邵煜白的手把脉。
邵煜白却把手缩了回去。
“你扭捏什么?又不是小姑娘!”琳琅随口说完,还想去抓他的手腕,“来让我看看,怎么脸色这么差!”
“这个不用你管。”邵煜白道。
琳琅不解的看了他一会儿,不明白他为啥有病不治,也不明白他不治病还找她来干啥。
她最看不惯有人在她面前一副伤病的模样,却还要放弃治疗的。
顶着无比熟悉的视线,邵煜白的身子虚弱又难受,却有些想笑。
然而他还是要说正事:“那个文玉,已经是你房里的丫鬟了?”
“嗯!”说到这个,琳琅还是感激的,“二爷有心了,琳琅除去努力为您做事,无以为报。”
就知道她三句话离不开老毛病,邵煜白看着她的笑容,纠结不已,其实很想问她能不能换个丫鬟。
他先前回来时,曾暗中调查过苏府,其中几个重点人物的资料,他隐约还记得。
其中就有一个丫鬟,姓徐,名叫文玉,是苏府忠心耿耿的下人。
重点是……那丫鬟一心盼的是李琳琅和苏璨能够结成连理!
一想到这,邵煜白就浑身更不舒服,开了几次口,最后只勉强的咳了两声。
而后道:“给我端杯水来。”
“是!”一有嘉奖,琳琅就积极多了,端水的同时,想到桌上还有她拿来的安神香,又拿着安神香一起过去道:“还有这个,是献给二爷的!”
缓缓喝了一口水,邵煜白用余光瞄到了琳琅手里捏着的东西。
“你平时送人东西,就送这么丑的?”
琳琅一噎,脸上有点窘迫发燥。虽说邵煜白不是第一个嫌弃她做出来的东西丑的,但她现在是在讨好一个自己往后的靠山,就……
“二爷,您别看它样子丑,其实用起来效果可好了!”琳琅试图辩解。
邵煜白还是摇头:“模样太丑,可见做时用心不诚,不要。”
“哎……怎么就用心不诚了?我不是手头没有模具吗?”琳琅低喃着叹了口气,将东西攥在手里,继续低语:“我做了好久才挑了一个最好的拿来……你都不闻闻。”
说罢,她摇了摇头,泫然欲泣:“二爷不喜,我便不送了,免得碍了您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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