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没做见不得的人勾当
丹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似乎很认真想了想,回答:“在下职责所在,做好是本分。”
温婉蓉想想覃炀,他有家世背景还在枢密院忙得昏天暗地,丹泽无依无靠,加之身上背负长公主男宠的污点,想在大理寺站稳脚跟,背后付出和辛劳,难以想象。
她作为朋友说两句关心的话无可厚非,但丹泽每次看她发亮的眼神,叫人不忍,她不想让他误会,只想让他知道,他们之间君子之交,止于君子之交。
“丹泽,”温婉蓉斟字酌句,“你年纪不小了,有合适的姑娘考虑考虑,身边有个人全心全意伺候,比现在强。”
丹泽波澜不惊看她一眼,视线又回到自己的茶汤里,沉默半晌,回答个“嗯”字,带着几分敷衍,几分不情愿。
温婉蓉见他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不言不语,精致五官如同漂亮的瓷娃娃,却毫无生气,看什么都淡漠如常,她不由暗暗叹气。
和初生世间的飒飒相比,一个像收起所有锋芒的微星,一个像冉冉升起的小太阳,每思及此,温婉蓉就想,到底一个人忍受和经历多少,才会被磨灭一身锐气和张扬。
而后她向他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希望有个人能伴你左右,关心你,疼爱你。”
丹泽说知道。
温婉蓉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她明白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但要完全不管,又做不到。
丹泽明显瘦了,衣服不大合身。
温婉蓉做了母亲后,心态发生很大变化,见不得人受苦,大人小孩亦是。
再看丹泽,覃炀总骂他是狗,温婉蓉虽然不喜欢这个词,但有时觉得他就像流浪狗,总一个人,没人照顾,没人管。
尤其他看她的眼神,就跟飒飒求她抱时,异曲同工。
所以温婉蓉几次想摸摸丹泽的头,问他什么时候能长大,不要一个人胡来,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转念,她又想,是不是每个男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覃炀是熊孩子,丹泽是问题儿童。
再加虎妞覃飒飒。
没一个让人省心。
温婉蓉想了一圈,收回思绪,看向丹泽:“你忙不忙,一会我带你去布庄,那边掌柜我熟,要他给你挑几匹好料子,做新衣。”
一听她要带自己做衣服,丹泽眼睛都亮了,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说有时间。
其实他忙得要死,今天出来办公务,歪打正着碰到温婉蓉。
他难得碰到她,别说做衣服,就是把今天所有事都推掉,陪她一天都愿意。
温婉蓉想事不宜迟,她要赶在午时前回公主府,谁知道覃炀会不会发神经,又猫回去。
路上,她走前,丹泽跟在一步开外的距离。
路过包子铺,温婉蓉闻到香味,觉得有些饿,转头问丹泽:“你饿不饿?”
丹泽摇摇头。
温婉蓉没说话,一口气买了十个包子,两个素的,八个荤的,分两个油纸包,然后把八个肉包子递给丹泽。
丹泽一愣。
温婉蓉朝他笑笑:“拿着,给你买的。”
丹泽哦一声,接过来,拿起一个包子咬一口。
温婉蓉心知肚明:“你饿了怎么不说?”
“怕夫人嫌弃。”
说到这,他放下手里包子,正色问:“夫人是不是觉得,在下连两个姑娘都对付不了,太没用,才拿钱补偿。”
温婉蓉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丹泽垂眸:“不是吗?”
温婉蓉说:“当然不是啊。”
她怕他不信,实话实说:“方才你撞到的姑娘是我养父家亲戚,我见她疏于礼数,还请你别一般见识才好。”
丹泽似乎松口气,哦一声,像是解释:“在下只是不想惹麻烦。”
“我知道。”温婉蓉转头笑笑,“再说没必要和两个姑娘计较。”
丹泽没说话,一路吃着温婉蓉买给他的包子,她走哪,他跟哪。
温婉蓉指着两边街道的各色铺子,告诉他,哪家什么东西是招牌,有需要可以叫下人出来采买。
丹泽点头,一一记下。
温婉蓉看他一脸懵懂,微乎其微叹气,有一瞬,没觉得自己像跟一个成年人说话,倒像教飒飒一样,告诉什么好,什么不好。
丹泽却不在乎她看他什么眼神,他觉得只要能和温婉蓉单独相处,做什么都行。
等两人到了布庄。
温婉蓉跟掌柜介绍丹泽,说是大理寺卿。
掌柜是生意精,一听是大理寺的丹寺卿,立刻叫伙计将两人请到上座,又是端茶送水,又是热情招待。
温婉蓉见怪不怪,她正好想给飒飒做两件衣服。
丹泽则被裁缝叫去量尺寸。
店伙计好事,趁两人挑选布料,跑到掌柜那边,长嘴妇般道:“掌柜,我记得那个不是覃夫人吗?怎么和那个大理寺的丹……”
话未说完,掌柜就狠狠敲他一下:“嘘!嘘!大理寺的人也敢议论!想不想活了?!你不想做赶紧走人,别坏店里生意!”
伙计摸摸额头,别别嘴,灰溜溜做自己的事。
温婉蓉因为要赶着回公主府,把飒飒的衣服料子挑好后,跟丹泽打了个招呼便离开。
丹泽点点头,要她先去忙。
但温婉蓉走后,他脸色立即冷下来。
她赶着回去做什么,丹泽心知肚明。
不就回去伺候武夫吗?
掌柜不知道他的心思,就发现脸色变了变,生怕伺候不周,被大理寺找麻烦,赔笑道:“丹大人,几件衣服,不足挂齿,本店小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
丹泽心情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淡淡道:“掌柜这是贿赂本官的意思?”
掌柜忙说不敢,话锋一转:“丹大人莫误会,您明政廉洁,想必公务繁忙,过两日衣服做好,送到府上,一并结账即可。”
丹泽说不用,他到时亲自来取。
掌柜满嘴答应,心思条条蛇咬人,官场上的人都不能得罪。
而丹泽却想,他来取衣服,说不定还能碰到温婉蓉。
事情就这样过去。
但总有些细枝末节,叫人意外。
自从四姑娘从丹泽那讹了钱,早把此人抛诸脑后。
她不知道丹泽的身份,但看他一头蜜色头发,就知道不是中原人,加上其貌不扬的麻布衣服,打心里呲之以鼻。
在她眼里,异族都是贩卖到燕都的奴隶,比粗使婆子、杂役还低贱,至于为什么能堂而皇之出现在大街上,她猜凭借那张俊美的脸,八成是哪个府邸的清倌,讨得主子欢心。
倒是四姑娘身边的兮香,从那天与丹泽一面之缘后,印象极深。
她长了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人,而丹泽不论尊卑的谦和态度,一下掳获她的芳心。
兮香是温府从牙婆子手上买来的,因为做事机灵,被派到四姑娘屋里。
当然这都是温伯公在世,宫变之前的事。
温府每况愈下后,她依旧跟着四姑娘。
四姑娘脾性差,但不克扣下人工钱。
兮香想伺候哪个主子不是伺候,便留下来。
但见到丹泽后,她心思有所活络。
夜深人静时想,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
所以她几番打听,终于在茶馆那边听闻,俊美男子和一个身着贵服的女子一同离开,去布庄。
兮香心里明白几分,也许那天她们撞上的是大人物,只是四姑娘眼皮子薄,没看出对方门道。
她当初能进府,就是因为杜夫人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没有任何人告诉兮香,杜夫人是谁,恰巧那天光湘郡主也在,她到了府里根据穿着打扮,说话气势,很快辨别出哪位是主母。
入府后,她不像其他丫鬟爱嚼舌根,又摸清四姑娘的脾气,没过两月就成为贴身丫鬟。
当然她绝不会把自己一番猜想告诉四姑娘。
兮香对四姑娘的了解,若那天知道撞她的是燕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保证不会横行霸道。
而四姑娘最近到处寻觅好夫家,保不齐不动歪心思。
兮香想自己看中的,怎么能让给别人。
她不想一辈子为奴为婢。
就在兮香去布庄守株待兔的同时,丹泽也想能在布庄再见温婉蓉。
他按时取衣服,发现温婉蓉的还没取。
第二天又去,没碰见温婉蓉。
第三天也是近午时的时间,温婉蓉要车夫赶紧载她去趟布庄,一连两天在公主府带孩子,把衣服的事忙忘了。
温婉蓉急急忙忙下车,近布庄找掌柜,拿了飒飒的衣服来不及检查,转头出去。
覃炀一大早跟她打招呼,说中午回来吃饭,她还要赶着回公主府陪他,然后睡个午觉,下午冬青接孩子回覃府,正好把新衣服带回去穿。
时间安排满满当当。
所以她离开布庄时,并没有注意站在店铺外的丹泽。
直到他叫住她。
“夫人,你也来取衣服?”丹泽装作不经意碰巧撞见。
温婉蓉脚步一顿,回头问:“你衣服做好了?”
丹泽走过来,点点头,不想让对方知道他特意等,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夫人行色匆匆,赶着去哪?”
温婉蓉笑:“回公主府,我有点事,先走了。”
丹泽作揖行礼,告辞的寒暄还在嘴边,倏尔抬眸,发现街对面站个人,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他微微蹙眉,像故意拖时间,绕到温婉蓉前面,挡住视线,话锋一转:“在下多次受夫人照顾,不知夫人有没有时间,由在下做东,赏脸吃个便饭。”
“去哪吃?聚贤阁还是小饭馆”冷不防身后传来沉沉的声音。
“覃炀,你怎么来了?”温婉蓉没想到覃炀会来找她,几分惊喜,唯一美中不足被他碰到丹泽。
她不是没听出话里的讽刺,对丹泽抱歉笑笑,赶紧拉覃炀走,免得一会两人当街掐起来。
覃炀从刚才就看出丹泽耍阴招,他也坏,明知背后有怨恨目光,一把搂住温婉蓉的肩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宣誓领土般大声说:“哎,上次你公主府的那个竹荪鸡汤味道不错,今晚回家,要小厨房也做一份尝尝。”
温婉蓉纳闷,今天覃炀怎么变得这么大度,忙笑着说好。
不过丹泽听出来,刚才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面无表情盯着覃炀扶温婉蓉上马车。
而最刺眼的就是温婉蓉对覃炀洋溢的笑脸,丹泽从没见过她对其他人那样笑过。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不是忙于生计,早点对温婉蓉表白心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就算有婚约,他不在乎,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带她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隐居。
可现在……丹泽冷脸收回思绪,他利用手里职权,把温婉蓉查个底掉,才知道一开始覃炀对她并不好,两人因为赐婚不得不在一起。
温婉蓉认命。
丹泽替她不值,他寻思如果覃炀再对她不好,他就真带她走,反正以他现在实力,护个女人,不是难事。
所以覃炀厌恶他,他也厌恶覃炀。
丹泽边想边往大理寺的方向走。
然而走了不到一条街的距离,他倏尔停下脚步,回眸对身后不远的身影,淡漠扬扬嘴角:“姑娘还打算跟多久?”
既然被发现,兮香没必要掖着藏着,上前福礼问安:“奴婢是前些时在街上被您撞到的姑娘,不知大人还记得吗?”
被人讹钱能不记得吗?
丹泽居高临下,沉默一会:“姑娘找在下何事?”
兮香露出善意的笑,自我介绍:“奴婢是温四姑娘的贴身丫鬟,叫兮香,大人可是大理寺的丹寺卿?”
丹泽眼底透出防备:“正是在下。”
稍作停顿,他问:“温四姑娘?是殉职温伯公家的四姑娘?”
兮香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碎银子,递过去:“大人,我家姑娘眼皮子浅,奴婢还请您不计前嫌。”
丹泽看看用红布包的银钱,又看向兮香,没说话,也没伸手接。
兮香被他看红了脸,低下头,语气柔和:“丹大人,这是上次我家姑娘找您要的十五两银子,悉数还您,您数数?”
“不用了。”
兮香一愣,抬起头:“什么?”
丹泽语气生硬几分,打官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本官从不收来路不明的钱,姑娘没别的事,失陪。”
语毕,调头就走。
兮香没想到自己碰到硬茬儿,上次四姑娘讹钱时,她以为这位丹大人是个谦和好说话的,现在才知道,对方只是不愿惹麻烦,才没暴露身份。
看来,她小看他。
兮香对着丹泽背影笑笑,此路不通,换条路就是。
与此同时,覃炀陪温婉蓉回公主府,把人送到大门口,连饭都没吃,就回了枢密院。
温婉蓉就知道覃炀不会那么大度,八成心里醋坛子打翻好几十缸。
她颇为无奈,谁知道天下就有这么凑巧的事,她赶着去拿飒飒的小衣服,碰到丹泽,而忙得脚不沾地的覃炀今儿突然有空来找她。
两人倒没掐起来,但气氛冷到极点。
覃炀当着丹泽的面,故意和温婉蓉演恩爱戏码,等回公主府半道,一路绷着下颚,不说话。
现在又生气跑了,温婉蓉哭笑不得。
覃炀吃醋,证明在乎她,她心知肚明。
可也不能见不得她和其他男人说话啊,最开始在汴州,他看见她和阿肆说话,阿肆就是认错人,他们多说两句,覃炀不问青红皂白发邪火,现在丹泽就更不提了。
温婉蓉暗叹口气,等冬青来接飒飒,思忖一会,决定和她们一起回覃府。
她估摸覃炀在气头上,晚上肯定不会去公主府。
果不其然。
温婉蓉把飒飒哄睡,要冬青抱到老太太那边,一直等到戌时过半,覃炀才回来。
他大概没想到温婉蓉会回来,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温婉蓉伺候他脱衣服:“我送飒飒回来,顺便把今天取回的新衣一并拿来,浆洗后就可以穿了。”
覃炀嗯一声,没说话。
温婉蓉指了指桌上的宵夜:“你中午没吃,晚饭也没见你回来,我怕你饿,叫小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
覃炀确实中午没吃,晚上没吃,现在闻到菜香,饿得不行。
温婉蓉又陪他吃宵夜。
吃完,两人上床。
期间,覃炀不说一句话。
温婉蓉爬到床里,从后面贴上来,柔声道:“都气了半天,还不高兴?”
覃炀动了动,没吭声。
温婉蓉继续哄:“我听你话,回来了,别气了,好不好?”
覃炀说不好,沉默一会,突然翻过身,不等温婉蓉反应,压上去,一通乱吻,一通发泄。
完事,趁其不备,用力点她后腰,疼得温婉蓉蹙了蹙眉。
“你这样,解气吗?”她不想跟他吵,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故意惹她不开心。
覃炀哼一声,翻身下去睡自己的。
温婉蓉怕弄脏床,起身下床,去屏风后,自己清理干净。
再等回来,覃炀已经睡着。
温婉蓉不想吵醒他,想想,去西屋榻上凑合一晚。
没想到半夜,覃炀又摸来,一声不响把她从睡梦中吵醒,干完又点一次。
大有他不快活,谁也别想快活的意思。
“你有完没完?!”温婉蓉推开他,一脸不满下榻,绕到屏风后。
覃炀跟着过去。
两人在屏风后传出响动。
“你放开我!”温婉蓉觉得他不可理喻,“至于吗?我不过碰巧遇到,你就折腾,不让我好好睡觉?”
覃炀冷哼,不信:“碰巧?他又不是娘们,没事往布庄跑什么?大理寺很闲?”
温婉蓉听着好笑:“大理寺闲不闲,我怎么知道?是男人就不用穿衣服?我没见你每天光屁股去枢密院。”
她冷嘲热讽,覃炀就更来气:“哦?!跟老子来邪的,好啊,老子最喜欢!”
说着,他把她大力顶到屏风后面墙上,往死里折腾。
然后做一次,点一次后腰。
温婉蓉反抗,挣扎,无济于事。
一直到响起三更的梆子声,他才放过她。
温婉蓉累得不想动弹,也不管会不会弄脏床,直接倒在西屋榻上。
而覃炀,一声不吭回东屋,该睡哪睡哪。
隔天一早,覃炀前脚卯时进宫,温婉蓉后脚辰时回了公主府。
两人谁也不理谁,又变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的状态。
冬青去劝过,也没用。
转头,再说丹泽这边,他并不知道自己一个赌气的行为,变成夫妻冷战的导火索。
如果知道,估计不是暗地里装碰巧,而是明面上去公主府拜访,乱上加乱。
好在大理寺也忙,忙得他没一天清闲。
而且最近兮香频频拜访,让他头疼。
兮香胆子大,只要有出府的机会,就去大理寺找丹泽。
“丹大人,那位叫兮香的姑娘又来了。”下属从门外探头进来,轻咳一声。
丹泽正在看卷宗,头都没抬一下:“不见。”
下属有些为难,把拎的一包糕点递进来:“大人,兮香姑娘说您不见没事,这包莲蓉糕是她排了近半个时辰的队买到的,务必交到您手上。”
丹泽翻一页,继续看,没抬头:“你们拿下去分了。”
下属寻思这是别人送的一片心思,他们吃没问题,别哪天这位铁腕领导不高兴,秋后算账,确定道:“大人,您真不要?”
丹泽嗯一声。
下属说,他这就拿下去给弟兄们分了。
话音刚落,丹泽想了想,又叫住他:“她人呢?”
下属指指窗外,说刚走,应该不会太远。
丹泽起身出去。
下属一脸羡慕嫉妒恨,心想有姑娘巴心巴肝倒贴,不要,他天天求还求不来。
什么叫颜值差,这就叫颜值差。
兮香没见过丹泽穿官服的样子,一身麒麟暗纹藏青官袍,宽肩,细腰,长腿,蜜色头发加上俊美面容,冷峻中带几分阴柔,玉树临风站她面前,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丹,丹大人找奴婢何事?”兮香只觉得耳根子发热,心里小鹿乱撞,全然不知道说什么。
丹泽不是第一次见这种表情,深知对方想什么,冷言冷语:“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兮香捣蒜般点点头:“知道,大理寺。”
“知道还来?”丹泽一脸正色,不客气道,“能来大理寺除了官员就是犯人,姑娘算哪种?”
兮香愣了愣,低下头:“奴婢只是一番好意,没想叨扰大人。”
没想叨扰吗?
三不五时来大理寺寻人,丹泽都记得次数,但对方怕惹他生气的小心翼翼,让他态度缓和几分:“兮香姑娘好意,本官心领了,下不为例,大理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兮香连忙点头,听话地转身离开,也忘了问那包莲蓉糕好不好吃。
丹泽看着她背影,皱皱眉。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
他未进宫伺候长公主,还在茶馆里卖艺时,不止一次被人看中过,男女皆有。
但到底看中他什么,丹泽再清楚不过。
他在他们眼里不过漂亮玩偶,就像撞了四姑娘这次,他有麻烦时没人站出来替他说话,等没事了,就有人百般讨好。
所以是不是真心,无所谓。
何况他从来不信突如其来的真心好意,唯独让他感受到真心实意的一次,就是温府施粥最后一天,温婉蓉偷偷塞给他一对耳环,要他当了换钱买吃的。
她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求任何回报。
他想,全天下谁都嫌弃他,独温婉蓉不会。
后来他有一定能力,去找过那家当铺,想方设法把耳环赎回来。
人就是这样,越缺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
温婉蓉拒绝他,他知道,但有些事不是说拒绝,说不行,就能放下。
佛曰:贪嗔痴乃人之三垢,恶之根源。
果真如此,丹泽想温婉蓉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业障。
他幻想有天把那对耳环重新还给她,或者替她戴上。
至于其他女人,他没想过,也不想花心思想。
但兮香不死心,她不知道丹泽的挂念,心思不让她去大理寺,她就去府上献殷勤。
她挺有本事,七打听八打听,硬是打听到丹泽的府邸,而后趁白天丹泽不在,时不时送些亲手做的菜肴或点心,管家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收了。
再等丹泽回来,知道是兮香送来的东西,一律不碰,全分给下人。
管家也不好多问什么,别人不知道自家大人心思,他知道,这些东西要是覃夫人送来的,哪怕砒霜,也咽下去。
总之兮香花再多心思,丹泽这边刀枪不入。
时间久了,兮香也发愁,她没想到这位丹大人是硬骨头,正寻思是不是方法用的不对。
那头四姑娘天天跟她怨声载道:“你说齐家怎么没羞没臊,说了不要不要,还往温府送东西。”
兮香没心情听她老生常谈,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四姐儿,您若不要,不如拿去当铺当了,换了钱,也不用看着添堵,一举两得。”
四姑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确实一举两得:“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兮香笑笑,心思闺阁里长大的花朵,没了父母庇护,便什么都干不了。
不过四姑娘顾不上脸面,她现在就缺钱,既然齐府送来的东西还值几个钱,当了便当了。
于是她手头宽裕一些,又疏通关系,往宫里跑。
她顶喜欢齐淑妃宫里那些精巧糕饼,还有特供宫廷的茶叶。
四姑娘喝一口,心情舒畅,谄媚道:“淑妃娘娘,您宫里的雀舌,只怕寻遍整个燕都也喝不到这个味。”
齐淑妃眼底闪过一丝讥笑,面上道:“四姐姐喜欢,本宫这多得是,一会带些回去品尝。”
四姑娘巴不得,连忙福礼言谢。
不过她不是来品茶,想到齐家,又不好表露出不满,只说:“淑妃娘娘,齐家最近倒是上心得很,不过……”
齐淑妃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不过什么?”
四姑娘抿抿嘴,正考虑下话怎么说。
齐淑妃要她不必担心:“本宫还能害自家姐妹,也不怕告诉你,对方是谁。”
四姑娘问是谁。
齐淑妃故作神秘一笑:“齐臣相家的齐佑,四姐姐不陌生吧?”
四姑娘一愣,齐佑她小时候见过几次,那时杜家势力正盛,他和杜家一帮小子玩得挺好。
听闻齐佑和他大哥齐贤,截然相反的性格。
齐贤一心酷爱圣贤书,齐佑对读书兴趣一般,倒是在交际方面颇有天赋,会来事,人也精怪,但齐臣相一直不大喜欢这个小儿子。
四姑娘对齐佑也无感。
她对读不读书,会不会读都无所谓,而是温伯公尚在时,偶尔听到杜夫人提起齐家,一说到齐佑直摇头,书香门第世家,独独他考不取功名,在燕都连个九品芝麻官都没混上。
齐淑妃知道四姑娘顾虑什么,品口茶,好似无意道:“今时不同往日,齐贤如今是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专门协助佥都御史负责燕都的公务,明年才满弱冠,年轻有为,以后仕途还长着呢。”
听起来前途一片光明。
四姑娘却不想等,她觉得温婉蓉那种一步到位挺好,什么十三道监察御史,连个四品都算不上,看看人家温婉蓉,丈夫一跃成为护国大将军,官居二品,年纪才比齐贤大五六岁。
不过齐淑妃话到这个份上,齐家就是万般不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温齐两家联姻,不出意外,没悬念。
四姑娘碰了一鼻子灰,也只能灰溜溜离开。
她这头刚出宫门,兮香在外面马车边等着,那头温婉蓉刚从仁寿宫定省出来。
四姑娘眼尖正要上去打招呼,倏尔脚步一顿,她拉拉身边的兮香,指了指朝温婉蓉走过去的人:“你看是不是上次被我讹钱的傻子?”
兮香顺着她指的看过去,一下子认出丹泽,本想点点头,立刻摇头,吓唬:“四姐儿,您别乱想,您看那官服,真是被您讹钱的那位,那天能乖乖就范?”
四姑娘一想也对,没再往心里去,钻进马车。
兮香却留了个心眼,她是姑娘家,对男女之事敏感许多。
看丹泽的表情,就知道对那位身着贵服的女人有意思。
她装作无意问四姑娘,刚才的女人是谁。
四姑娘想都没想,语气酸溜溜:“她就是温婉蓉,你没见过,以前温府的养女,现在是什么婉宜公主,覃府的少夫人,正风光。”
兮香哦一声,没再说话。
她猜上次茶楼里说丹泽跟着一个妇人去了布庄,是不是也是温婉蓉?
一圈寻思下来,兮香觉得有点意思。
她想丹泽既然不吃软,不如来点硬手段。
然而温婉蓉并不知道,她和丹泽点头寒暄,落入其他人眼里就变了味。
她打算回公主府,丹泽神使鬼差突然提出要送她一程。
温婉蓉连忙拒绝,她想此地离枢密院不远,别让覃炀再看到,又生嫌隙。
丹泽没说话,就是骑马跟在温婉蓉车后,不近不远,一直送到公主府门口。
温婉蓉下车才发现,叹叹气,过去打招呼:“说了不用你送,你又何必?”
丹泽下马,站她面前,垂眸不说话。
温婉蓉对他笑笑,好声劝:“赶紧回去吧,不是还有好多事忙吗?”
丹泽沉默一会,点点头,说:“在下回去了,夫人保重。”
温婉蓉嗯一声,要他也保重,再转头,一个人影在大门口一闪而过。
她心思坏了,肯定覃炀看见了,顾不上虚礼,提裙子赶忙进去。
转身一瞬,突然有人拉住她手腕。
“夫人,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您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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