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秉公办事
覃炀什么话不说,笑意更浓,顺势把温婉蓉压下去,滚进厢床里,幔帐来不及放下。
一段旖旎把两人间嫌隙填满,由身到心的纠缠,直到筋疲力竭,覃炀没一会睡着,温婉蓉却躺他怀里想到齐家所为,不能释怀……
两日后在仁寿宫,和平时一样定省,内殿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两个嬷嬷加温婉蓉陪太后打叶牌,太后连赢十来把,心情大好,又见窗外天气不错,想去御花园走走,温婉蓉自然陪同。
太后喜静,只带了两个贴身伺候的老嬷嬷一同前往。
御花园满园春色姹紫嫣红,衬着亭台水榭多了几分生气,三步一景五步一画,格外赏心悦目。
太后走累了,在一处凉亭歇脚,温婉蓉一面给她捶腿,一面叫嬷嬷端茶解渴。
“哀家看了,皇子皇孙里,就属你最贴心。”太后见她额头沁出细汗,心疼把人拉起来,坐到身边空位上。
温婉蓉在宫里素来不骄不躁,低头浅笑,说敬孝道尽本分。
太后看着眼前唇红齿白,明眸善睐,长相极标致的皇孙女,越看越喜欢,拉过温婉蓉的手,问起她在覃府的起居生活。
温婉蓉一一回答,不忘给覃炀脸上抹金:“覃将军虽公务繁忙,但每日回府必抽空关心孙女还有小郡主,倒是难为他了。”
“他关心你就好。”太后微微颔首,细细品口茶,道,“覃驸马生在朱门世家,身上难免一些纨绔子弟的坏毛病,他以前在燕都的名声不怎么好,哀家一直担心你嫁过去受委屈,现在见你们夫妻伉俪情深,哀家也安心了。”
能得太后关心和夸赞,温婉蓉有些不好意思,违心道:“请皇祖母放心,孙女在覃家不委屈,覃驸马待孙女相敬如宾,关怀至亲。”
心里却暗叹,覃炀这辈子都不知道相敬如宾的含义吧。
短暂感慨过后,她重拾笑脸,陪太后说了会体己话,说着说着,好似无意扯到齐臣相头上。
太后虽在宫内,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朝中老臣突然病重,她老人家不免关心一番,如今温婉蓉也提及此事,必然多说两句:“齐臣相为文官之首,你和覃驸马前去探望并无不妥,前几时哀家听闻齐臣相和覃驸马在朝堂争论,正担心两家别为了前仇旧事伤和气,想来多虑。”
所谓“前仇旧事”,温婉蓉心思明了,再说伤和气,太后一点不多虑。
齐家当着来往府邸官员的面,仗着重臣之势,有意轻怠覃炀一个晚辈,寓意何为,明眼人一看就懂。
覃炀被驳了脸面,冲她发火不假,可平心而论,齐家如此轻狂,温婉蓉也高兴不起来。一方面她是覃少夫人的身份,驳覃炀面子就是驳覃家脸面;另一方面她现在进进出出,官场上谁人不知她是半路回归皇室宗亲的婉宜公主,怠慢驸马爷,大抵也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以前忍气吞声因为无人可靠,今非昔比,覃炀护她护得紧,没让她受半分委屈,是不争的事实。
与覃炀相遇相识相知相爱,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怎能看着心爱的人受憋无动于衷。
温婉蓉平复心中不满,话到嘴边,变成另一个说法:“皇祖母提点的是,孙儿私下经常提醒覃驸马,切勿因小与其他官员不和,让皇叔为难,驸马武将出身性子粗些,但是个心胸豁达之人。”
这话太后相信,但凡沙场上杀伐果敢,必胸怀丘壑,否则担不起“护国将军”四个字;再者,覃炀大小战事事必躬亲,尽职尽责,至于缺点,权衡利弊,人无完人,忽略不计。
温婉蓉见太后点头,一边察言观色,一边继续道:“驸马爷得知齐府哀事,想到同僚之情,拉孙儿一同前往吊唁,以前孙儿只在书中看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欲生,而今亲身感受,不由伤怀,当时孙儿想我一个人外人都感到悲痛,骨血至亲得多痛心,眼下齐臣相病倒,臣相夫人和佥都夫人又相继病倒,如何是好。”
“齐家竟这么严重?”太后扼腕,叹息一声。
温婉蓉跟着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附和道:“如今齐府连个主持大局的也没有,孙儿和驸马担心叨扰齐臣相及两位夫人养病,并未相见,好在齐家忠仆鞍前马后,避免尴尬。”
最后两句话,听起来很微妙。
太后恍然,公主和驸马拜访臣相府,全程只有下人陪同,府邸主事到底病,还是借病不见,不得而知。
但皇室宗亲登门只派下人打发,嫌公主驸马脸面不够大?
太后脸色变了变,为了以示公正,问温婉蓉那日还有哪些朝中重臣登门?
温婉蓉把老管家的话一字不漏详述:“齐府管家说,齐臣相悲伤过度,由纪大人和严大人一连去了三天,轮番劝解臣相大人,不敢丝毫大意。”
也就是说,纪大人和严大人当日都在齐臣相身边,一个刑部侍郎,一个都察院新上任的副都御使,难道比公主、驸马、护国将军矜贵位高?
“传哀家懿旨,明日着太医为齐臣相探病,要他早日康复,为皇上分忧。”太后语气沉沉,瞥向身边的老嬷嬷。
老嬷嬷会意,领命退下。
太医院接到太后懿旨,岂敢怠慢,第二天上午前往齐府,认真把脉开方子,一个疗程后再来复诊,中途有任何问题,随叫随到。
纪侍郎和严副御史进垂花门时,齐府老管家正好送太医出门。
三人擦肩而过,行个点头礼。
纪侍郎是齐佑的老丈人,又是齐臣相同党同派,关系自然近;而严副御史是齐夫人夫君,又曾是齐臣相门下学生,一路仕途多次受老师点化提拔,一念师生情,二念与齐夫人夫妻情深,虽成鳏夫,仍与齐家关系匪浅。
当这两人得知太医是太后下旨派来的,不由皱起眉头。
再到齐臣相跟前,严副御史顾及辈分不敢多言,纪侍郎思量再三,低声劝解:“齐大人,贤侄殁了,我们也痛心,但那日您应听我们一句劝,不该怠慢覃将军及夫人,尤其那位少夫人,可是婉宜公主呀。”
不然怎么解释,太后早不派太医,晚不派太医,偏偏覃炀夫妻二人登门后,太后便有了动作?这不是关心是告诫。
齐臣相靠在床头,心知肚明,却大悲道:“纪兄所言不假,但老夫为官几十载,一向谨慎勉励,兢兢业业,本该享受膝下承欢天伦之乐,却相继失去三个孩子,难道还要憋屈下去!”
“这……”纪侍郎一时语塞,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严副御史朝他轻轻摇头。
纪侍郎借口去看女儿,暂时回避。
屋内就严副御史和齐臣相两人,齐臣相抹抹眼角的泪,悠悠叹气:“这场博弈,不成功便成仁,你三弟输了,输得彻底,都怪老夫,低估那群混小子。”
一番肺腑之言,严副御史听进心里,听出弦外之音,他忙起身行叩首之礼,表明心意:“请老师放心,三弟的仇学生记下了,学生定不辱老师名望!”
就在师生俩推心置腹时,纪侍郎在齐佑书房里找到自家女儿纪兰。
纪兰姿色在大家闺秀中极普通,甚至不如温四姑娘好看,但性子温和,又饱读诗书,倒是个不折不扣的书香女子,唯一不足年幼时为庶出,纪家主母早逝,生母扶了正室,她到十三岁才上的族谱。
正是因为这点不足,先前准婆家嫌弃,退了亲,她一度心灰意冷,再不挑剔,续弦也嫁了。所以她和齐佑谈不上琴瑟和鸣,但齐佑绝不敢像对温四那样,轻视她,两人过得相安无事。
至于感情,纪兰得过且过,齐佑都以应酬为由去粉巷找姑娘,夫妻生活极寡淡。
现在齐佑死了,纪兰作为妻室理应哭一哭,但齐佑下葬后,那点并不见深的悲情渐渐散开。
纪侍郎见自家闺女端坐在书房正津津有味看一本杂录谈,急得直甩袖子。
“兰儿,你还有闲心躲这看书?”他上前一步,抽出纪兰手里的书,丢一旁,教训道,“素日女先生教你都白教了?前几日你犯了大错可知?”
纪兰没想到父亲突然寻她,起身行礼之余,疑惑道:“女儿一直谨遵公公婆婆教诲,不敢逾越半分,不知犯了什么错,请父亲指正。”
纪侍郎知道纪兰对人际心思浅薄,唉声叹气:“为父问你,前几日宾客中是不是来了位覃将军?”
纪兰看过宾客册子,有点印象,乖乖点头:“经父亲提醒,确有此人。”
纪侍郎直问:“当时你在哪?”
纪兰指指门外,老实回答:“前几日婆母哭晕几次,女儿守在婆母身边照顾,管家代传公公意思,叫女儿好生伺候身旁,不必操劳前院的事,也不用露面。”
纪侍郎听着皱眉:“真是臣相大人说的?”
纪兰表情诚实,连连点头:“女儿不敢欺瞒父亲,未出阁前母亲教导女儿《女戒》、《女训》,公公是齐家的天,他老人家不开口,女儿怎敢妄为。”
纪侍郎不能当着小辈的面坏齐臣相面子,可见纪兰一脸懵懂,大叹口气:“女儿啊,规矩死的,人是活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知道覃将军家的夫人是谁?”
纪兰摇摇头:“女儿不知。”
纪侍郎拍拍脑门,头都大了,急切道:“是当今圣上亲认回去的婉宜公主!”
纪兰睁大眼睛啊了一声,脸一阵红一阵白,也急了:“父亲,女儿真不知覃将军夫人是公主殿下!怎,怎么办?”
纪侍郎本没吓唬的意思,见女儿像没了主心骨的无头苍蝇,又心疼又心急:“你要为父说你点什么好,齐臣相,臣相夫人称病不见,尚说得过去,你一个小辈也不出面接待,别人看见会说我们纪家不懂礼数,轻狂骄纵,更别有用心的会说纪齐两家沆瀣一气,无视皇亲,目无天威。”
“女儿当时没想这么多。”纪兰这才明白自己一时疏忽,闯下什么祸,拉住纪侍郎的袖子,慌张问,“父亲,此事可亡羊补牢?”
“法子肯定有。”纪侍郎紧锁眉头,拍拍纪兰的手,叫她莫慌,“你这几日老老实实待在齐府,凡事机灵些,我这两天与你母亲商量个万全法子,接你回府。”
纪兰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女儿全听父母安排。”
纪侍郎离开书房时,望着朗朗碧空重重叹声气。
他和严副御史离开时,同乘一辆马车,路上两人面色深沉,各怀心思。
到底姜是老的辣,纪侍郎暗暗观察严副御史,再对齐臣相了解,大致猜出这师生二人交谈内容,试探问:“严副御史为何愁眉不展?”
严副御史叹气:“老师他……”
说一半欲言又止,闭眼往后一靠:“愁心之事,不说也罢。”
他越不说,纪侍郎越肯定自己的猜测,犹豫片刻,提醒道:“如今,戍边不稳,随时可能开战,我们应以大局为重,多为皇上劳心劳力,而非个人得失为重。”
“纪大人说得是。”严副御史正襟危坐,拱手作揖。
可另一边恩重如山,他进退两难,向纪侍郎讨教:“纪大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不忍老师痛苦煎熬,亦不敢不忠不臣,如何是好?”
纪侍郎略微沉吟,给出“秉公办事”四字提点,再无他言。
严副御史是明白人,回府细细琢磨一番,想个两全的法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退无可退,所有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三日后,温婉蓉刚刚定省回府,冬青候在垂花门,亲手递上一封信。
“谁的?”温婉蓉看看信封上的字体,陌生得很。
冬青低声回答:“纪家派人送来的,说是纪少夫人亲笔书信。”
纪少夫人?
温婉蓉微微愣了愣,回味过来:“齐佑的新夫人?”
“是。”
“她怎么送信来了?”温婉蓉看眼落款人名,不记得跟纪兰有什么交集,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粗略扫眼信的内容。
冬青在一旁传话道:“送信的是纪家管事婆子,一再赔不是,说纪少夫人不懂事,坏了礼数,是纪家家教不当,问夫人和二爷能否赏脸,去聚仙阁吃顿便饭,以表歉意。”
聚仙阁随随便便一顿饭看价钱就不是便饭,纪家有心交好,多半因为齐家怠慢覃炀引起的,纪家此时所为,大有明哲保身之意。
而信上,纪兰字字诚心,本打算亲自登门赔礼,却不慎感染风寒,怕过病气给齐家长辈,非常时期搬回娘家养病。
温婉蓉并不想四面树敌,告诉太后无非想敲打齐家,没想到齐家没动静,旁人先着急,不过这样也好,起码看清各人立场。
她思忖片刻,对冬青说:“你送些滋补药材去纪府,叫纪少夫人好好歇养,且莫过于哀思。”
冬青领命下去。
午时末,送东西的丫鬟回来,告诉冬青,纪兰病得挺重,一连烧了两天,床都起不来。
消息再传到温婉蓉耳朵里时,她刚哄飒飒午睡,见冬青来了,去堂屋说话。
所谓不知者不罪,何况纪兰病得厉害,温婉蓉也没把之前的事往心里去,等覃炀回来晚饭时,提了提,让他心里有数。
覃炀隶属枢密院,与刑部来往不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饭就不必了,朝堂上相安无事就行。
至于纪兰,遭罪不轻,她半夜连洗两个冷水澡,不发烧才怪,但为了纪家,为了父亲官途,她必须忍一忍,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这头纪家在齐覃两大世家矛盾中求生存,那头严副御史看完齐佑留下的公文、文书,抽空去了趟大理寺。
严副御史虽比大理寺卿官高一阶,但为人礼数,给人第一印似谦谦君子。
丹泽不敢怠慢,请人上座,亲自沏茶。
严副御史开口笑道:“丹寺卿不必客气,严某今日为私事而来,说几句话就走。”
丹泽端来茶盅,递过去,恭敬道:“严大人有何指教,敬请详言,卑职洗耳恭听。”
严副御史双手接杯,连连请丹泽也坐,收了笑,语气透出几分悲哀,道:“丹寺卿,严某直言,可否把齐佑遇害的过程再细述一遍,我想还他个公道,以寄在天之灵。”
之前刑部来问过,现在都察院副都御使也来问一遍,丹泽并不意外,同样的慌再说一遍而已。
严副御史听罢,也问了刑部同样的问题:“当时丹寺卿是一人,势单力薄,为何不叫同僚一同前往施救。”
丹寺卿垂眸,同样的问题,同样回答:“当时夜黑,又在树林,慌乱中不易寻找方向,我急于找到齐佥都,再等回过神,已是一人。”
情况紧急,倒能理解。
严副御史又问:“怎么只有头,身子呢?”
丹寺卿握紧茶盅,摇摇头:“卑职不知,四下寻找也没找到。”
“真是残忍至极。”严副御史紧了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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