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统领金吾卫的是袁岘,保全了肃王的脸面,并没有带着人在肃王府撒野。只拆了满府的白幔,也不叫摆灵堂,可到底没动卓淑妃的灵位。
慕容晋却是气不过,等金吾卫走了,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另一边,永徽帝又派了何清泰亲自去荣王府,申饬慕容晰。
慕容晰吊儿郎当的跪在中庭,听何清泰念念有词的说他,唯恐天下不乱。一副根本不在意、习以为常的样子。
何清泰足足数落了半个时辰才算完,最后临走时,忍不住看着慕容晰小声道:“荣王殿下,今时不同往日,您能稍微收敛就收敛一点儿,何苦跟陛下对着干呢!”
慕容晰不做声,何清泰一走,萧绫又风风火火的来了。
慕容晰一看见萧绫,立时就捂住了眼睛,念叨头疼。
萧绫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水,可见是赶得很急,一看慕容晰安然无恙的坐在中庭里,险些哭了出来。
慕容晰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白天在肃王府,你还嫌我丢人丢的不够。这大晚上的,你们家人也不管管你,哪有好好的姑娘家,夜半三更往男人家钻的道理。”
萧绫掐着腰,指着慕容晰道:“你以为我稀罕这样吗?丢人现眼总比丢了性命的好!大半夜的,皇上派了御前总管到你的府上,谁知道是为着什么事儿?旁人遇见这种触霉头的事儿,恨不得都退出去。偏生你往前冲。你是脖子够硬不怕砍,还是有五、七、十条命够折腾的!”
慕容晰被萧绫说的语结,闷声闷气的不说话。
“荣王殿下多能耐,别人都不敢做的事儿,你就敢大张旗鼓的跟陛下对着干。你的命你自己不稀罕,你也不想想……”
慕容晰被说的怒气上窜,顶着萧绫的话道:“我就是不稀罕!母后走了,父皇也不是以前的父皇。小七,小七成了我的嫂子。谁还稀罕我的命!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萧绫被慕容晰这话说的极难受,大声抢了慕容晰的话道:“别人都不稀罕,偏生我稀罕。我稀罕你的命,你往后能想一想我吗?”
慕容晰被萧绫这番真心的话说的大为语结,别扭的讷讷道:“你、你说什么呢!”
萧绫一边哭,一边大骂道:“慕容晰,你就是个臭混蛋。可你是混蛋,我还是稀罕你的命。我每日在府里都担惊受怕的,生怕你出什么事儿,生怕你一个犯浑,又同陛下对着干,生怕哪天陛下一个不痛快,就把你给砍了,就要了你的命。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慕容晰语结地说不出话来,听着萧绫断断续续的声音,讷讷道:“你稀罕我的命干什么!我如今、我如今是看着陛下的心情勉强过日子。旁人能躲着我,就都躲着我走……”
“慕容晰,这世上不止有杨柒柒。这世上,也不止有你一个傻子。我既稀罕你的命,我也稀罕你!”萧绫说到这儿,但觉大为羞愧,很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一跺脚,道:“有可能哪天我就不稀罕你了,但是在那天到来之前,请你好好仔细着你的命!”萧绫话罢,转头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慕容晰立时就回不过神来了。
她,说什么呢?
且说另一边,永徽帝听得慕容晋气的吐血昏厥,也忽然生出几分于心不忍。他坐在七宝阁临窗的长榻上,全没心思看那一卷书,只闷闷道:“朕,是不是太狠心了。”
永徽帝对面坐着一位极美艳的女子,她眉目如画,眼中漾着无限的绵绵情意,柔声道:“怎么会是陛下狠心的?那都是他们不忠不孝!卓淑妃就算委屈,也不应该以死相逼。还有肃王殿下,这样明目张胆的抗旨不尊,分明就是同陛下您对着干。如今造成这样的局面,依臣妾看,最坏的就是肃王妃!她分明知道陛下不让祭奠淑妃、不让人给淑妃带孝。可回去肃王府,她不但不能规劝肃王,还带着头的大摆灵堂,披麻戴孝。肃王是您的儿子,他是什么性子,陛下还不知道吗?肃王一向很听陛下的话,可那肃王妃呢?臣妾瞧着最特立独行,不守妇道的就是她!”
永徽帝若有所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说话的女子,正是内宫如今炙手可热的第一人——琼婕妤。
琼婕妤见永徽帝没说话,婉转地笑了笑,道:“也是,臣妾知道,这位肃王妃正是太后的外甥孙女。从小也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她有点儿脾性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永徽帝颔首,“肃王妃却是自小就是有些脾性的人,朕的儿子们,自小就很让着她的。”
琼婕妤道:“臣妾听说卓淑妃投缳自缢后,太后那边一直稳着宜春殿的局面,可见是肃王妃很得力呢。”琼婕妤这言下之意,就是说杨清欢带头跟永徽帝对着干了。“娶妻娶贤,若是娶个太有主意的媳妇儿,再加上肃王耳根子一软,肃王府可不就全由着肃王妃摆布了?依照臣妾看,肃王哪儿有那么大的气性?就怕肃王妃在中间没起什么好作用?”
永徽帝很将琼婕妤这话听进了心里,在他看来,琼婕妤同杨清欢无甚接触,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陷害杨清欢。何况琼婕妤说的话都句句属实,那杨清欢在卓淑妃、太后和肃王之间没少走动。他想到这里,又觉着杨清欢是拿着太后来压他。太后年岁已高,被杨清欢扯进这种破事儿里,实在可恶。想到这,永徽帝扬了扬眉,反抱过琼婕妤问她道:“依你之见,要怎么办才好?”
琼婕妤咯咯一笑,道:“倒不如先让肃王妃回豫国公府好了,这些日子别在肃王跟前儿添乱。”
永徽帝点了点头,笑道:“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琼婕妤得意地笑了笑,回头向着永徽帝暧昧一笑,道:“皇上今日没少动气,快枕到臣妾的膝上来,让臣妾给您柔柔额角,舒缓舒缓。”
永徽帝握住琼婕妤柔软的手,心潮荡漾,翻身把琼婕妤压在了身下,笑道:“柔额角有什么意思。”
琼婕妤娇俏一笑,声音婉转诱人,“陛下……”
第二日一早,永徽帝派了何清泰去肃王府,下了口谕让杨清欢回豫国公府。
慕容晋还在床上休养,杨清欢自然是不愿,没告诉慕容晋,直接穿戴整齐进了宫去找太后。
太后听见这样的话,气的了不得,当即让人去请了永徽帝来,质问道:“你做什么要让清欢回豫国公府?老九还在床上躺着,你这是恨不得逼着他去死啊!”
昨日经琼婕妤的挑拨,永徽帝早就觉着杨清欢可以拿着太后压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会儿自然心火大动,怒道:“儿臣就是觉着,肃王妃没有规劝老九,反倒还在背后跟着添乱,才做主让她回豫国公府。等这件事儿过去了,她再回来。”
太后反问永徽帝道:“过去,你打算怎么过去?就让淑妃这么停在宜春殿,不许入土为安是吗?她到底跟了你这么些年,为你诞育皇子,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永徽帝气哼哼道:“她还投缳自缢,威胁逼迫朕做了个不仁不义的人!”
太后强忍着气,耐着性子道:“不为别的,你也想一想梁国公。淑妃可是梁国公的亲生女儿,梁国公也是你的老师!”
永徽帝道:“因着立后立储的事儿,我看前朝的那些人全都争红了眼,全都沆瀣一气的糊弄朕。老师,老师也有糊涂的时候!”
太后被永徽帝这话气的了不得,当即道:“好、好、好!哀家说不过你,你是九五之尊,你的命令,谁敢不从!你嫌清欢在肃王府碍眼,非得让她出肃王府也不是不可以。可嫁出来的女儿,从没有被送回娘家的道理。往后让清欢跟着哀家住,让她在哀家的化成院好了。”
永徽帝很不痛快,嘴唇动了动原本想反对,可看着太后这幅模样,又实在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闷闷地说道:“也罢、也罢!就依着太后的意思,让肃王妃跟您住。”
太后见永徽帝起身要走,又问道:“那淑妃,你要让她在宜春殿停到什么时候?眼瞧着越来越热,难不成要等人放臭了?”
永徽帝心烦意乱的胡乱说道:“那就推去乱丧岗!宫妃自缢,朕没有问罪梁国公府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杨清欢听得这话,当即就痛哭了出来。可她不敢说话,如今他和慕容晋的命运全都握在永徽帝的手上,她只怕多说一句惹得永徽帝不痛快,就要连累慕容晋也跟着一起倒霉。等送走了永徽帝,杨清欢含着泪同贴身侍婢道:“你回府去同殿下说一声,就说我在宫中服侍太后,也是照应母妃的事儿。让殿下好好将养。”杨清欢说到这一处,眼泪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道:“别同殿下提我被陛下赶出府的事儿,什么都别说,让他好好养身子。如果他也病倒了,那母妃的冤屈,就更没有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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