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杨柒柒的吩咐,竹枝对三姨娘格外留心。
这些日子,她成日在二夫人和七姨娘之间来往,虽然不知道大概都说了些什么。可竹枝但是靠猜测三姨娘的表情,也能知道个大半。
这日用完晚餐,竹枝苦着一张脸同杨柒柒说道:“姑娘,奴婢觉着七姨娘这一阵不大对。”
杨柒柒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听竹枝这样说,微微蹙眉,问她道:“七姨娘怎么不对了?”
竹枝小声道:“七姨娘这两日往外面跑的特别的勤,她从前可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奴婢也查过,自打老祖宗殁了之后,七姨娘足有一年多没踏出过府门了。你说事有反常必为妖,这不是不对劲,还有什么。”
杨柒柒颇为赞许的向着竹枝点了点头,曼声道:“三姨娘想要把七姨娘当枪使,七姨娘是个实诚的人,若是真像你说的,成日往外跑,约摸是打定了主意,要对付二夫人了。就是不知道,七姨娘到底会怎么做。”
竹枝有些愤愤道:“姑娘,奴婢这些日子看着七姨娘,实在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的不得了的人。三姨娘自己要对付二夫人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拉着七姨娘当垫背的。”
杨柒柒撇了撇嘴,“三姨娘一向喜欢在背后捅刀子,能借着别人的手来对付二夫人,她自己当然要躲在后面明哲保身。”
竹枝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连声道:“还有,这件事儿才是要紧,奴婢险些都忘了!”竹枝说到这,神情亦发愤愤,“三姨娘私底下撺掇七姨娘,六姑娘有样学样,现在正怂恿大姑娘、二姑娘、九姑娘往外说姑娘您命数不好的事儿呢。”
杨柒柒扬了扬眉,反问竹枝道:“这话不是自打杨景谦被掳走那回就开始说了吗?我还以为早晚得有什么动静,结果跟石沉大海了一样,什么信儿都没有了。”
“姑娘,您仿佛格外想让她们闹出点儿什么似的。”竹枝看着杨柒柒的神情,很是惊讶的问道。
杨柒柒笑了笑,“二夫人当时也跟着跃跃欲试,可之后就没了声响。猜也能猜出来,那日之后,豫国公必然交代了她什么。二夫人不行动,那几个人谁敢真动手?”
“可不是!”竹枝连连点头,“六姑娘撺掇九姑娘,九姑娘看着大姑娘,大姑娘暗示二姑娘。结果几人谁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都害怕事后摊上事儿,自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柒柒曼声道:“其实这事儿,也实在很好办。她们不能做出头鸟,那就让老夫人做就是了。老夫人说话有分量,豫国公也不敢轻易置喙。”
竹枝听得有些发愣,讷讷道:“姑娘,您做什么要指点她们害你自己。”
杨柒柒若有所思的一笑,松快的说道:“没什么,孝期过了大半,我琢磨着,也该为明年退婚的事儿早做准备了。左右命数不好就不好,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竹枝一听杨柒柒说退婚,心里立时畅快了许多,附和着杨柒柒道:“永平侯世子忒小心眼儿,奴婢还怕您忽然改变主意,要嫁去永平侯府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院外忽然有人道:“不好了,不好了!”
杨柒柒站住脚,看着匆匆进来的小丫鬟。这小丫鬟是疏影楼的三等丫鬟,一直在疏影楼做洒扫、跑腿的事儿。
她走的上气不接下气,急匆匆地向着杨柒柒和竹枝道:“姑娘,李康平家的说七姨娘要害夫人,带了人从七姨娘的屋子里搜出了一大包砒霜。在正房要对七姨娘动家法,七姨娘拿了簪子,直接去刺二夫人。把二夫人手臂都划伤了呢!”
杨柒柒微微蹙眉,下意识的说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此时正是夜幕四合,豫国公府的各处都掌了灯。杨柒柒一路赶到正房时,七姨娘正被人压在院子里。她发髻散乱,衣裙都被扯皱了,样子尤为狼狈。
看见杨柒柒进门,她便挣扎着大叫:“七姑娘,七姑娘,您是府上最好心的人,您吃斋拜佛,您是活菩萨。求您给妾身和景诚一个活路吧!妾身不能没有景诚!您自小长在外面,最知道没有亲生母亲疼的苦楚,您……”
“把她的嘴给堵上!”杨柒柒循声望过去,但见三姨娘站在李夫人正房的门口,狐假虎威地发号施令。“七姑娘也听说夫人伤着了,来看夫人的是吗?您快进去吧,夫人气的了不得,刚包完伤口。看见您,也能消消气。”
杨柒柒冷冷一笑,侧眼凝着被两个仆妇扑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七姨娘。
七姨娘韩式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七姨娘从小也是很知书达理的。怎么跟的杨辅,她自然是不知道。不过杨柒柒记得,上辈子的七姨娘,一直都是温柔似水的和婉性子。带着六少爷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没主动去害过谁,一直在豫国公府这个大泥沼里明哲保身。
杨柒柒记得,那时候杨玉妍丢了一支玫瑰的金簪。全家上下都冤枉她偷了金簪,只有七姨娘帮她说了一句话。
就为着那么一句话,杨柒柒也不能让三姨娘的奸计得逞,令七姨娘就这么被无辜冤枉,落得个悲惨身死的下场。
这时间,杨景谦也闻讯赶来。进院一看见七姨娘,先抬脚踹了下去,骂道:“贱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刺杀嫡夫人!”他这一脚下去,仿佛还很不过瘾,跟着又踹了一脚。
杨柒柒看着那力气,身上都跟着疼了,忙道:“四哥在这里撒气,倒不如先进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了!”
自打昭平郡主的事儿后,杨景谦对杨柒柒格外尊崇一些。他心里,到底觉得是杨柒柒本事大,才能说服昭平郡主,让他逃过一劫。虽然世子之位不保,可也好过身首异处。
听见杨柒柒的话,他立时应了一声。走到杨柒柒身边的时候,小声道:“七妹,慕容绵那贱人今儿个给了我一封信。说什么是你陷害的我同她。也真是笑话,是我自己去的百戏楼。又不是你让我去的。又说什么根本不想嫁进豫国公府,想让两家婚事作罢。”
杨柒柒自然不怕慕容绵跟杨景谦说出真相,杨景谦一向很自以为是。慕容绵如果当时能一口咬定,或许还能有杨景谦相信的可能。可她来回反口,杨景谦这会儿只会觉得慕容绵想要挑拨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杨柒柒一边同他走进门,一边笑呵呵的望着他,“四哥怎么想的?”
杨景谦冷冷一笑,“还没怎么样,她就想挑拨咱们兄妹的关系。你若是想害我,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你又何必帮我脱罪?她不想嫁,就不嫁,可让我帮她,就休想。左右娶谁都一样,不过屋子里多个摆设罢了。”
杨柒柒没撑住,嗤的笑了出来,连连点头道:“四哥说的很是这个道理。”
说话间,兄妹二人已经进了李夫人的内室。
但见李夫人头上戴着秋香色的抹额,脸色惨白惨白的。她手臂上的纱布,还能看见隐隐的血红。杨景谦先上前,关切地问道:“母亲,您不要急吧。”
杨玉妍陪坐在李夫人身侧,怒气难平地说道:“别提了,韩式那个贱人,在母亲的药里下砒霜不说。被母亲发现了,拔下簪子就扑了上来,疯狗一样,实在该死!”
杨景谦愤愤不平的说道:“那现在还等什么?让人拖出去打杀了便是,这等刺杀嫡夫人的贱婢,就是该死!”
杨柒柒清泠泠一笑,提醒三人道:“七姨娘到底也是父亲的侧室,这件事儿是不是还得等父亲回来?”
杨景谦道:“父亲还在齐国公府上,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母亲伤得这么重,父亲必然会心疼。再说,母亲作为嫡夫人处置个侧室,实在没什么!”杨景谦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杨柒柒道:“你如今订了亲,明年出了孝期,也该出阁了。往后你在永平侯府遇见这样的事儿,也不必等张子永说什么,你是全可以处置的。”
李夫人听杨景谦说的没边儿,不由暗暗的白了他一眼。连着杨玉妍也向着杨景谦撇了撇嘴,提醒道:“士礼,你是来看母亲的,教导七妹的话,改日再说也不迟。”
“母亲,您身上的伤可要紧吗?医婆是怎么说的?”杨柒柒象征性的关怀了两句。
李夫人勉强一笑,道:“不过是皮肉伤,也没什么,就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如今真是越发什么破落户都干欺负到我的头上了!”
杨柒柒垂头,迟疑地说道:“母亲,七姨娘平日里一向规规矩矩。您平日对各位姨娘也格外宽厚慈和,七姨娘好端端,为什么要害你呢!”
杨玉妍听的这话,先尖刻的抢白杨柒柒道:“七妹,你这意思是说,若非母亲做错了,七姨娘才不会害母亲呢?”
杨柒柒不同她一般见识,只向着李夫人一笑,缓缓道:“母亲,我只是觉着,您和七姨娘井水不犯河水,也实在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恩怨。若是因为旁人挑拨的缘故,七姨娘平白替旁人顶了罪名,您这会儿处置完七姨娘,还是会留有后患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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