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在豫国公府这么些年,谁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当然最清楚。七姨娘一向老实,她不大会有杀人的念头。可李夫人本身还有另一层疑虑,七姨娘为了杨景诚,拼死一搏想要挣个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懂这些就不要跟着掺和了。”李夫人扶着头,心烦的把杨柒柒的话反驳了回去。
杨柒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曼声道:“我是不大懂这些,不过母亲心里最是清楚。您倒不如给七姨娘一个申辩的机会,看看她怎么说。我看三姨娘在外面,都让人把七姨娘的嘴给堵上了,一句话都不让说,实在是太可怜了。”
杨景谦含笑着徐徐道:“七妹就是心肠太软,你管韩式那个贱人做什么呢?她们这些人,不过是比仆妇高一点儿罢了。”
他话音刚落,但听外面的丫鬟通禀道:“国公爷回来了。”
杨辅随着这声音缓步踱了进来,一看见李氏躺在床榻上,一副受了惊吓的憔悴虚弱样子,皱眉道:“这是怎么闹得!”
杨柒柒心觉杨辅待李氏到底是与众不同的。他不耐烦的语气里,透着深重的关切,是责备,更是担忧。
李夫人很委屈的说道:“谁知道七姨娘发的什么风,又是砒霜,又拿了簪子要刺我。她到底是老爷的枕边人,还得老爷做主。”
杨辅干脆的说道:“左右都是内院的人和内院的事,你尽管做主就是,都已经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打杀了,或是赶出去,你看着办吧。”
杨柒柒还是很意外的,她总觉得杨辅是很无情凉薄的人。转念,心里又很悲切。她的亲生母亲,也曾是他的妻子,他可曾会为她这样担忧过?在得到温氏的死讯后,他又是否有过一丝一毫的伤心和难过呢?
“国公爷既是不打算问话了,那就仍旧按照规矩来。”李夫人的语气有几分得意。
杨柒柒眉头紧了紧,脱口道:“父亲、母亲,女儿总觉得这里面很奇怪,”她说着,紧紧地盯着杨辅,道:“父亲,七姨娘若是冤枉的呢?那么冤枉七姨娘的人,才是真正要害母亲的。今日若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揭过去,岂不是后患无穷?”
杨辅显然根本就没有想过其中会有谁会是冤枉的,他听了杨柒柒的话,微微皱了皱眉。
杨玉妍不耐烦道:“七妹怎么胳膊肘总往外拐呢!非要帮七姨娘讲话,不管怎么说,母亲身上的伤都是她害的!这是仆妇们都看见的。”
杨柒柒没有同杨玉妍分辩,只是正色道:“七姨娘到底是六弟的亲生姨娘,虽然六弟现在还小,可若以后长大了,知道这些,不晓得心里会不会难过。母亲、父亲,看在六弟的份儿上,再给七姨娘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杨柒柒这样求情,是想为七姨娘留一些时间。若是照着二夫人说的照着规矩办,那就只有投井赴死的下场了。
杨辅听到这儿,才勉强扬了扬手,道:“让她进来吧,我倒要问问,是谁借给她熊心豹子胆,敢这样害夫人!”
一边的仆从得了准允,立时去寻三姨娘、七姨娘进门。
三姨娘见是杨辅让七姨娘进门说话,心中顿觉麻烦。进了门后,她行过礼,先开口道:“国公爷,妾身瞧着七姨娘已经疯癫了,让人放开她,只怕又要对夫人不利。倒不如让医婆来给她瞧瞧!”
杨辅道:“既是疯癫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带下去,带下去!”
杨柒柒冷冷一笑,兀自走到了七姨娘的跟前儿,清凌凌的开了口,“七姨娘,父亲和母亲格外开恩,让你申辩。你若是委屈,就尽管好好的说出来。别太情绪激动,让别人把你当做是疯子!你若是听懂我的话,就点点头。”
三姨娘哪儿成想事情办得好好的,半路会杀出一个杨柒柒。她眉头一紧,勉强陪笑着提醒杨柒柒道:“七姑娘,您看夫人都被七姨娘伤成什么样了!您但凡心疼孝顺夫人,也实在不应该纵容七姨娘再给她机会伤害夫人。”
杨柒柒早就知道三姨娘是个很玲珑的人,只似笑非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立时让李夫人面上浮现了几分不快。
“三姨娘怎么好像很害怕七姨娘开口说话似的呢?刚刚进院子的时候,七姨娘分明要与我说什么,可三姨娘就立时让人把七姨娘的嘴给堵起来了。母亲都没发号施令,可三姨娘那样子,好不威风!”杨柒柒以牙还牙的应了三姨娘一句。
杨辅道:“你们两个打什么嘴仗,放开她,让韩氏说话。看看她到底要怎么申辩。”杨辅话落,那两个仆妇立刻替七姨娘拿下了堵嘴的棉布。
七姨娘不敢再大吼大叫,双眼默默的流泪,可怜又委屈的哭诉道:“国公爷,那砒霜不是妾身的。妾身这些日子虽然日日都出门,可怎么敢买砒霜回来去害夫人呢。今儿个妾身是伤了夫人,可妾身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杨辅皱眉问道:“银屏,自打你入府以来,我从没亏待过你,夫人也没有亏待过你吧?你是被谁逼的没办法了?”
七姨娘哀哀凄凄的哭道:“国公爷不曾薄待我们母子,可您知道,景诚我是多不容易才生下来的。生下景诚后,妾身的身子就伤了,再不能生育。如今夫人要把景诚抱到身边儿来养,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杨辅脸色一沉,低声呵斥她道:“真是目光短浅,夫人肯把景诚抱在身边照养,那是景诚的福气。他未来是有大出息的,你怎么这样糊涂?”
七姨娘道:“妾身不想让景诚有什么大出息,只想他平平安安的在妾身身边长大。还有那砒霜,根本就不是妾身的。夫人突然让人去妾身屋子里搜,焉知不是夫人要栽赃妾身害她,借此把妾身除去,去母留子!”
杨辅极不悦的蹙眉,拍案大怒道:“什么去母留子?”
七姨娘道:“夫人无端让人去搜我的屋子,之后又要打杀妾身,这不正是去母留子的打算吗!若夫人没有这样做,妾身怎么会心里一横,要跟夫人拼个你死我活呢!”
李夫人怒道:“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母留子的话了?再者,你平日从不出门,前些日子,一反常态,日日往外跑,谁知道你在外面听了什么人的脏话,从外面带了什么脏东西回来!”
七姨娘被李夫人反驳的面红耳赤,不知该怎么回答。
三姨娘道:“七姨娘,你这些日子总往外跑,是做什么去了。”
七姨娘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好像很不敢说出来似的。
三姨娘抓住她的神情,催促道:“七姨娘,你若是不说话,谁能相信你不是外出去买砒霜了呢!”
“七姨娘,眼下你就算不心疼你自己的性命,你也应该心疼心疼六弟呀。”杨柒柒轻缓的提醒了韩氏一句。
韩氏闻听六少爷,刚刚停住的眼泪再一次簌簌落下,“我不是去外面买砒霜,我只是去外面找了个先生,打小人罢了。”
众人听得韩氏这话,不由面面相觑。
杨柒柒更是有些难以置信,原本连她都以为七姨娘日日出门,是想着什么主意对付李夫人呢。结果,竟然是打小人去了。那也难怪三姨娘坐不住,打算亲自出手了。
杨柒柒眼梢落在三姨娘的身上,见她惊讶的表情尤为夸张,整个都浮在脸上,便晓得,她早就知道七姨娘天天出门去做什么去了。
杨辅也觉得难以置信,道:“银屏,你去打小人?”
韩氏道:“我知道夫人想要把六少爷要过去,我也不能说什么,所以就……”
李夫人指着韩氏,向杨辅道:“老爷,这贱人就是想要害我!”
杨柒柒知道,打小人在民间是很盛行的。不过这到底是一种巫术,历朝历代,都有因巫术而起的血案,所以在世家大族里,对巫术这种事也是绝对禁止的。
“今儿个时候不早了,夫人身上还有伤。既然这砒霜不是韩氏的,还是要再查一查的吧?”三姨娘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妾身琢磨着,这件事儿也不是立时就能得出个结论的。这么些砒霜,从哪儿来的,不会一点记录都没有。倒不如今儿个先把七姨娘关起来,等查出这砒霜是怎么一回事儿,再说也不迟。国公爷,您觉着如何?”
杨辅先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李夫人。
李夫人很勉强瞥了七姨娘一眼,冷冷道:“砒霜的事儿可以稍后再查,可打小人这事儿,她既然已经说了,就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去。先打十个板子吧。”
李夫人说的打板子,使用三指宽的板子打小腿,十板子下去,七姨娘半个月别想走动了。可,总比要了她的命要好。
杨辅自然无可无不可,旁人也不过是瞧个热闹,唯有杨柒柒觉得七姨娘很不值。
得了李夫人的吩咐,七姨娘自然被仆妇领走行刑,杨柒柒等人也各自散去。
可等到了疏影楼的时候,杨柒柒前脚进门,不成想,三姨娘后脚也跟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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