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先前卫乔答应谢知舟要学着如何管家,所以归京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大多都是待在府里学着理事管账之类的,偶尔也做一做女红。
要说女红,其实她是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只是最近正在兴头上,所以即便是做得很不怎么样,也还是不想丢开手。
这一日午后,看过了管事呈上来的账本后,卫乔突然心血来潮,想着亲手做一件衣裳。
前些日子卫陵曾借着赏赐谢知舟的名头,暗地里送给她不少稀罕物,本着投桃报李的心思,卫乔决定自己亲手做的第一件衣裳就送给他了。
时已入冬,白日较以往短暂了许多,屋外的天近几日也总是阴沉沉的,少了阳光烘照的屋子亦是冷飕飕的。侍女便在矮榻旁置了暖炉,随着炉内上好竹炭的燃烧,袅袅烟气自精致的炉嘴处导出,经由水盆过滤掉,室内便只剩下暖香萦绕。
卫乔脱了鞋袜跪坐在矮榻上,将选好的几样布料铺展在眼前。时不时地瞅一眼榻上小几摆放着的图样,又来来回回地看着布料的颜色样式,在脑中思考着该如何配色。
最终选定了玄色为底色。大昭尚水德,以黑为尊。
早先卫乔就已细细打量过卫陵,大概能估摸出他的身量尺寸,便将自己预估的写在了一张纸上,与红袖一起拾了布料一一剪裁起来。
红袖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就是专门负责卫乔衣裳的,故她的一手针线活是十分拿得出手的。在红袖帮助下,没用多久就将剪裁好的布料大致拼合缝制成了成衣的模样。
这一下午卫乔都沉浸在与一堆布料的战斗之中,完全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谢知舟已进了屋子,正悄没声地立在矮榻前,静静看着她忙活。
红袖是一早就看见了谢侯的,刚要出声提醒卫乔,却被他止住了,只好屈身行了个礼。
卫乔偶然抬头间瞥见身侧的一角衣袖,顺着往上一看,见是谢知舟,心中念了一句今天回来得还挺早,也没说话,又转头去比对衣裳的尺寸了。
谢知舟看了下那布料的颜色样式,见是男子所用,想是卫乔做给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觉的就带了几分笑意。
他见卫乔下了矮榻,纤手取过衣衫抖了抖,展在眼前,就很自然伸开双臂预备让她贴身比对一下。然而卫乔却是将那衣裳搁在自己身上比对着,左右看看肩膀处,又垂着头去看裤脚。
她抬头正看见谢知舟伸着双臂,莫名其妙地道:“你作甚?”
谢知舟做出一个伸懒腰的动作,左右看了看,面不改色地道:“没什么。”
卫乔也没在意,转身上了矮榻跪坐着,继续研究衣裳的勾边。她适才比对了下,衣衫长度,肩腰处的宽度应都是合适的,再配上勾边和刺绣的纹样就大功告成了。
谢知舟凑过去看了下几案上的图样和上面标注的尺寸,疑惑道:“这衣裳是做给谁的?”
卫乔头也未抬,不假思索地道:“给我六哥。”
“卫陵?”谢知舟骨节分明的指在那张白宣上重重摩挲了数下,将那张薄纸揉皱了几分。
卫乔没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谢知舟直起身子,见她仍旧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顿时心中就像被什么堵住一般,憋闷得难受。
他背着手,在她跟前走来走去,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然而卫乔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倒是红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被他给瞪了回去,再不敢抬头。
谢知舟气得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你的好哥哥还真是不少!”随即转身出了屋子。
卫乔选好了勾边的纹样,心中顿觉轻松许多,提笔做了个记号,边写边道:“你要不要也选个花样,等这件好了我也给你做一件……”
没有人回答。
卫乔疑惑地转头,却不知何时谢知舟已离去,她对红袖道:“谢二哥今天怎么怪怪的,来去也不言语一声。”
红袖叹了口气:“主子你可能要有麻烦了。”
……
一下午都对着针线布料,卫乔早已是头昏脑涨的,也没去细想红袖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等到了晚膳时分,府里的管事见君侯归来得早,便吩咐了厨下将饭菜预备得丰盛些。
因素日谢知舟是赶不及与卫乔她们共进晚膳的,故今日卫乔特意吩咐将晚膳摆在西院,又着人去请谢侯。
只是奉命去书房请人的小厮却说君侯尚有政务需处理,让她们不必等他。
卫乔左手捧着脸颊,右手手指摩挲着青瓷碗,对着临月道:“咱们是等还是不等?”
临月早已饿了,提起筷子夹起一块红肉道:“左右也饿不着他,别等了,咱们先吃。”说着就将那块喷香的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卫乔见她如此,也只好随她一起用餐。
等到饭罢,卫乔准备折回东院的时候却听伺候的人说厨房送来的食盒皆被谢知舟搁在一旁,动也未动。
她心中觉得奇怪,便亲自去了书房。
推开门一看,谢知舟哪里是在处理政务,分明是悠闲地卧在书房里的软榻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叠不知写着什么的书本子,一边翻看着,一边微微晃荡着长腿。
看见她,抬着眼冷哼了一声。
卫乔心里觉得纳闷,也不确定他是冲着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便开口道:“可是厨下送来的饭菜不合胃口,怎么分毫未动?”
“生气,不想吃。”
他倒是实诚。卫乔没说什么,端起那已冷掉的饭菜,转身出了书房。
谢知舟看着卫乔离去的背影,微微怔了一怔,似是不相信她就这么走了。随即反应过来,心中火气更甚,将那书卷抛掷一旁,以手枕头,闭上双眼,打定了今晚不去东院看她的主意。
只是他这厢刚下好决心,没过多久,红袖就又拎着一个食盒来到书房,也不听他喝令,反倒放下食盒就走。
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
谢知舟摸了摸自晨起就未进食的肚腹,本来尚不觉得很饿,然而闻着食盒中飘出的阵阵饭菜香,腹中立刻就有一阵空虚感袭来。
他起身揭了食盒,将那几样精致的小菜并一大碗白米饭摆在桌上,撩了衣袍坐下,提箸而食。
正吃到一半,却有人推门而入,抬眼一看,卫乔正立在门口,笑盈盈地瞧着他。
谢知舟手中动作顿了一下,随即低了头,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膳。
卫乔凑到他面前坐下,笑着道:“你不生气了?”
“本侯只是觉得,因为一个没良心的小丫头饿着自己,实在是不划算。”
他果然是在生自己的气。
卫乔见他用得差不多了,忙殷勤地要伺候他漱口,却被他挡住了:“别来这一套,我自己有手。”
她方才问了红袖,好像是因为下午那会儿太过沉迷于针黹,忽略了谢知舟,让他有点不高兴了。
她觉得这明明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啊,怎么会让他气得连晚饭都不吃。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也不好不管他,所以适才出了书房后她就亲自下厨整治了几样小菜让红袖送来,而自己则是略微梳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衣裳。
谢知舟漱了口,仍旧靠在软榻上,翻看书卷。
卫乔挨在他身边,牵着他衣袖道:“从前你忙于政务的时候,几日不理我也是常事,那时我也不曾生你的气啊,怎么你年长我许多,心眼反倒比我还小?”
谢知舟冷哼了下:“对啊,我就是小心眼。”
卫乔觉得不对劲,怎么越劝他越来气了,忙改了策略,一头扑进他怀里,柔声道:“我说错了,二哥胸襟最是宽阔,既能跑马又能赛船,那你别生气了嘛——”
谢知舟抬起一手拦住她,冷着脸道:“都跟你说了,本侯不吃这一套,少来。”
卫乔伸手揽住他脖颈,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真的吗?”
谢知舟微微偏着头,咳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腹诽我的。本侯岂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会为你说的那等微末小事置气?”
“那你在气什么?”
谢知舟将书本子翻了一页,淡淡道:“大昭有旧俗,未出阁的女子亲手所做的针线之物不得轻易送与外男,一旦送出,便是定情之意……”
听到这一节,卫乔才恍然大悟,此事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妥了,虽然自己视卫陵如兄,但在谢知舟眼里,卫陵却实打实的是个外人,与她拢共不过见过两次。
她还在心里斟酌着解释的话,那厢他又开了口:“就算你不晓得这旧俗,亲手做的第一件衣裳难道不该送给你的夫君?赠与一个外人又是什么道理?”
卫乔虽然觉得这人醋性是大了些,但主要也是因自己行事不妥,也就不与他分辩了,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眼中的讨好之意十分明显。
谢知舟微垂了眼看着她,数落的话犹未断绝,势必要她发自内心敲击魂灵地反省。只是他说一句,卫乔就亲他一下,他的声音也就一句句地低沉下去,到了最后已是带了几分喑哑,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卫乔亲过他的额头、侧脸、下颌,最后将身子稍稍撤离,与他隔开一臂的距离,抬了眸,与他四目相对。
谢知舟突然扔了手中书卷,揽着她滚落在榻上,略一翻身压住她,在她上方定定望着她,声音低低地道:“你能耐了啊,谁教你的?”
也不待她回答,便俯身狠狠地吻住她。
漫长的一吻结束,卫乔瞅他一眼,嫌弃地道:“一嘴的饭菜味儿。”
谢知舟挑了挑眉,伸手掐了一把她的纤腰,轻咬着她的唇,含糊道:“我让你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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