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摆在厅堂中,堂前花木扶疏,娇娇艳艳的拢在正午的阳光中,在地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影。
白衣白裙的姑娘踩着一地的碎影翩然而至,卫乔抬头看她的时候,有片刻的愣怔,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却道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姑娘亲自举杯替谢明远斟酒,姿态婉娈,像一株柔曼的柳。
卫乔见她打扮与府中丫鬟殊不相同,行动间可见与谢明远的亲昵,笑着道:“这位莫非是嫂嫂?”
谢明远望着那名女子,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半晌后答一声:“是。”音色沉沉,似透着一股寒意。
卫乔没有察觉,只举了杯以茶代酒道:“恭喜谢大哥得此佳人。”又举杯对着白衣女柔柔一笑,而后一饮而尽。
谢明远年岁已是二十有五,寻常像他年纪这般大的男子早已是儿女绕膝,他却至今未娶,卫乔只当他在外漂泊多年,是个不能安定的性子,不想这次回到帝京却是已有佳人在侧,倒是省了她一桩心事,不然谢家的几个亲戚长辈回头又要找到太妃处要求留意下京中可有合适的贵女,而这个任务到头来必定会落到她这个闲得发慌的皇帝头上。
大昭的风气其实是很开放的,白衣女身为谢明远的内室未经允许擅自出来见外客,谢明远也并未责怪,可见其十分得宠。
卫乔未在谢明远府上久留,用罢午膳即回到宫中,先前挑选的寿礼也由谢府的下人妥帖地送回宫。
午后悠闲,少帝随意翻着阁臣递上来的折子,心思却丝毫没放在上面,以手托腮道:“红袖,那位谢府的嫂嫂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我见你也屡次看向她,可是觉得有什么异常?”
红袖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垂了眼睫道:“并未,只因那位谢夫人生得好看奴婢才多看了几眼。”
卫乔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随后放下,轻声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红袖偷偷瞥了卫乔一眼,有些不安地道:“今日见谢侯的行状,似乎对陛下很是冷淡。”
卫乔恰巧翻到一份谢知舟批过的折子,朱笔浓艳,铁画银钩,一撇一捺似乎浓重得直欲深深嵌进人心,瞬间觉得有些刺眼,合上折子淡淡道:“他要恼我,我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要低声下气地去求他?”
红袖立刻紧闭嘴唇,不敢言语。
一殿寂静,偶有微凉的风穿堂而过带起案上白宣翻卷的沙沙声,卫乔抬手压住不安分的宣纸,抬眼望向窗外,目光似迷惘似困惑。
春日夜,月色皎洁,谢明远沐浴后换了身宽松衣裳便踩着月色进了东院。
院门敞开,昏黄烛火将美人纤影映在窗棱上,和花影一处摇曳,像是坊间最常见的皮戏影,演着佳人待月西厢的佳话。
谢明远踏进屋门的时候,带着春夜里温软又旖旎的风,将重重帷幔吹得飘起来,现出帷幔后一身白衣的曲凝。
白衣的姑娘背对着他,一截玉颈在烛光映照下泛出美好色泽,那是鸦青垂髻和繁复衣领都掩不住的人间丽色,纤颈之下是形状美好的肩背,让人联想起三月池边的垂柳,再往下是一处丰满,风将她的衣裙吹得贴紧身躯,勾勒出美好的线条,也勾出了谢明远体内的火。
他上前拥住她,闭目低头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那散发出的阵阵幽香。
曲凝轻咬下唇,语声似含着一丝幽怨:“我以为你今夜不会来,见着了正主,怎会在意我这个替身?”
谢明远的动作突然停顿,猛地将她的身子扭转过来,见那张清冷绝尘的脸上染了一层绯色,本该比常人略淡的唇色匀了朱红的胭脂,似雪色冰原上一朵开到盛时的彼岸花,极致的艳丽。
不,不该是这样,她是清冷的,淡漠的,是冰山上不可攀折的雪莲,绝不会作此艳丽装束,他像是发了狂,将那血色的唇含入口中,以唇舌将那抹丽色一一拭去,吻得怀中女子呼吸急促,单薄身躯战栗不止。
曲凝用手隔开他,眼帘微抬,细长黛眉下的眼眸像是盛了粼粼的波光,漫天星河倒映其中,也倒映了他的身影。
她什么地方都像她,就是眼睛不像,卫乔从不会这样充满柔情地看着他,谢明远吸了口气,以手遮住她双眼,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去她身上衣裙,又将她翻过身去,以最屈辱的方式鞭挞她。
身下女子似痛苦似欢愉的呜咽声极大地刺激了谢明远,让他在冲撞时一手支撑着她,一手抚上那纤细的颈。
那样柔软的所在,只消他轻轻一折,便能折断,断了他魂牵梦绕的痴念渴求,断了他辗转反侧的磨折苦痛。
“叫我!快叫!”
“谢大哥……谢大哥……”女子的声音破碎,句不成句,调不成调,消散在春日旖旎的夜风中。
又过了两日,便是赵太妃四十大寿,内务司不负少帝厚望,将这位后宫中最为尊荣的女人的寿辰办得着实隆重。
繁复的流程从大清早便开始了,赵太妃一早便着盛装于长庆宫接受宫眷拜寿,下午又有按品级大妆的内外命妇进宫朝拜,除了午间有片刻小憩的机会,其余时候真是一刻不得歇息,一直伴在太妃身侧的卫乔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然而这不过是个开场,晚宴才是正宴。到了傍晚,盛装的宫人们提着一盏盏宫灯在长廊里穿梭,人行如织,灯似流彩,仿佛于深邃苍穹之下将沉沉黑夜瞬间点亮,灯火照耀下树影摇曳,枝上娇花夜风中盈盈。
天气晴好,清风来爽,内务司特地将宴席搭在流影殿前的广场上,面临着无垠星河与一池清波,更添几分旷朗韵致。
为确保晚宴的万无一失,一早就有内廷仪官领着宫人四处巡视,更有禁卫军在外围交替巡逻。
晚宴开始前,内务司的总管看着已是准备停当的筵席,仍旧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检视,唯恐出了一丝的乱子。
“你们可给咱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若是出了一丁点的岔子,你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哎哟,说你呢,你这脏手往哪放呢!”内务总管看着捧着点心的小太监不小心将手指搁在盘面上,登时拧了眉一脚踹上去,慌得小太监立时放下点心磕头请罪。
“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们,只是你们一个二个的看着陛下宽厚就越发的不上心,要是换了谢侯,我看你们还有命听咱家在这儿唠叨?咳……谢……谢侯……”
内务总管一转头就看见蟒袍玉带紫金冠的谢知舟,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反应过来后慌忙行礼。
微凉的风掠过他鬓发,剑眉之下幽沉流转的眸子暗如黑夜,恍若未听见内务总管的问礼声,谢知舟望向宴席的座次,面上是玉石般的沉肃。
“这都是陛下的旨意?”语声沉沉,似乎令这暖意融融的春夜骤然冷了几分。
“是。”内务总管忐忑答道。
谢知舟冷哼一声:“她倒是会享受。”
内务总管稍稍直起了腰,望着定远侯大步离去的冷肃背影,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暗恼自己怎么把这个祖宗给忘了,本来这阵子定远侯忙着处理吴梁边地的战事,很少再插手内宫事务,故而自己只唯陛下之命是从,可再怎么说掌握大权的仍旧是定远侯,太妃寿宴这么大一件事丝毫未问过谢侯意见,岂不是不将他老人家放在眼里的意思?
“快快快,将陛下的位置换一换,同谢侯隔得远一些。”早先内务总管是遵旧例将谢侯的位置同陛下的挨着,现下看来谢侯是恼了陛下了,再将两位祖宗安置在一处只怕是要生出些事故来。
不得不说内务总管能做到这个位置,心思自然是活络的,反应自然是极快的,只可惜碰上了谢侯这么个令人猜不透的主儿。
宴席开场后谢知舟看到与自己隔得老远的卫乔,再看看那边一水儿的青年世家子,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内务总管看着脸色比先前更黑的谢侯,心里直打鼓,腿肚子抽得几乎站不住。
寿星还未至,卫乔也不拘着众人,席上便有不轻不重的谈笑声,冲淡了那份严肃的气氛。
少帝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手中茶杯,偶尔端起来抿上一口润润唇,垂着眸子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谢知舟抬头的时候,就见她以手支额坐在案前,池上清风徐来吹得衣袂飘举,朦胧灯光下姿态闲散而安逸,明明是咫尺之遥,他能看见她浸了水的唇似雨后的蔷薇般娇美,泛着令人目眩神迷的色泽,却又像是隔着海天之远,于蒙蒙迷雾中不得亲近。
似是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卫乔下意识地抬了眼,却见对面的谢侯正低了头,同邻桌的一个姑娘耳语,状甚亲密。
卫乔眯了眼,恍惚记起来那位一身嫩绿宫装的小姑娘就是谢侯的表妹,看来谢知舟确实对她不错,连赴宫宴都带在身边,只是不知道下次再见,会不会就得改口叫谢夫人了。
正想着,沈临月已是起身离座,姿态盈盈地向着卫乔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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