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舟回到侯府的时候,正值府中的下人在廊上掌起了一溜的描花八角油纸灯。
行灯明亮,将夜色渐至的长廊照耀得恍若白昼。
谢知舟从走廊穿行过,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内室的排帘高高打起来,里头立着个身形纤瘦的姑娘。
他挥挥手,屋子里跟着进来伺候的下人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谢知舟走到一旁的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才道:“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我下午去宫里找你,宫人说你一早便出了宫……”
他放下杯盏,抬眼时看清了卫乔的装束,口中的话一时竟说不完整。
她穿得单薄,一袭烟红色软绸袍子,松松地套在身上,腰间连系带也无,行走间衣袂当风。肩上披了件半透的同色罩衣,隐隐约约地掩住了肩颈处的雪色肌肤。而青丝半绾,只在云鬓上斜插一支碧玉簪。
半是清丽,半是魅惑。
谢知舟看清了她发间的玉簪,心上不由升起一丝喜悦,笑着向她伸手:“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他今天一天都不在府里,其实是为了替她准备庆贺生辰的礼物。
卫乔走到他身前,微微仰着头,望进他一双含笑的眼睛。而后突然踮脚抱住他脖颈,吻他的唇。
他从不见她有过如此热情的时候,那香甜的唇齿追逐着他辗转厮磨,迫他张开嘴接纳她,而后启齿探舌咬住他。
那般急切的渴求,如溺水之人握紧一块浮木。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有了反应,心头像是着了火,细小火苗渐至燎原,烧得他浑身热烫。
双手下意识地环住她的肩,思绪拉扯间竟不知该拥紧她还是推开她,只好微哑着嗓子唤了一句:“乔乔……”
她檀口放过他薄唇,却顺势擦过他的脸颊下颌与颈侧,最后停在他喉结,张口轻咬。
他身子一僵,一阵酥麻之感窜过他的脊骨,直冲小腹之下。
双手猛地用力,将她嵌进怀里,等情潮涌过才找回了几分神智,仍旧问她:“乔乔……你怎么了……”
她抬手拂下罩衣,露出雪白的肩颈,而后一边吻他一边含糊地道:“我想要你。”她伸出一手摸索着扯掉他的袍带,媚眼如丝地望着他,“你不想要我吗?”
他再当不得,两臂猛地一收,死死锁住她,倾身咬住她樱唇,像是报复她的蓄意勾引,狠下了几分力,吻得她在他怀中小声呜咽,声音娇媚至极。
吻越深,心头的火更甚,像是要把他和她都烧得化了灰,至死方休。
他唇舌比她更放肆,一路向下,遇着了阻碍便不管不顾地扯了那薄衫,用口齿肆意品尝那份娇美。
她喘息更急,红唇压在他耳畔,一声声地唤着他:“二哥……二哥……”
他眸中情浓欲烈,像是要把她吞入腹中。
而她还在蓄意地撩拨他,纤手刻意划过他最为脆弱的所在。
他身子一震,突然倾身抱起她向着内室行去。
单手一扬便拂下了白纱的床帏,明烛高照,隐约现出纱帐后的旖旎暗影。
他将她压在榻上,亲吻,深入,冲撞。
看她在他身下绽放出妖娆的模样,一如那些最深最深的梦里,他曾对她有过的渴求。
无力抗拒,神魂颠倒。
……
谢知舟半梦半醒,下意识地伸手向身旁摸去,却摸了个空。
他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眸,转头看去,见身旁无人便坐起身。
透过床帏隐约看见卫乔坐在外间,身披薄衫,青丝垂落。
他拾起先前四处散落的衣物,随意地套在了身上,下了榻。
卫乔手捧着一只精致的瓷碗,正一口一口地饮着黑褐色的汤汁。
谢知舟有些好奇,问道:“喝的什么?”
“避子汤。”
她语声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平淡至极的事。
谢知舟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白,却又在唇角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像是在宽慰她,又像是在安抚自己:“你年纪还小,确实不急着生。”
他看着她将碗中剩余的药汁一饮而尽,怔了一下,那抹装出来的笑也就挂不住,而面色依旧白得厉害:“这药对身体不好,若你暂时不想要孩子,往后我会想法子,你不用……”
“没有往后。”她打断了他。
他上前的脚步就那样生生顿在那里,像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又提步走到她身侧,仍旧是十分温柔地伸出手,欲抚摸她脸颊:“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手未至,她偏头躲开,眸间闪过一丝阴翳:“我今日见了崔氏。”
他脑中似有惊雷炸开,伸出的手在一瞬间无力颓下。
她将他的反应看得清楚,面上也浮现几许悲哀神色:“你果然知道。”未及片刻,她神色又转冰冷,深深地望着他,“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吗?”
在此刻之前她还抱着几分希望,她多希望崔媪说的都是假话,那些所谓的陈年旧事都是她从谢知舟那里套来而后编给她听的。如今看来,崔媪所言竟是半分不假。
她站起身来,朝前走了几步。
他却以为她要离开,猛地上前抱住她,用两只手臂紧紧地挽住她的腰。
她挣扎了几下。
他双手微颤着,却不容置疑地将她转过身来,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要因为这个争吵。”
她当然没有打算跟他争吵。
她将他的手拂开,头一偏,声音冰冷地道:“你我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如何还能在一起?过了今日,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他强硬地转过她的头,望着她的眼睛,却连声音都颤抖:“你在说气话。”他像从前那样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先冷静一阵子好不好?过几天再说。”
她眉目间划过一丝倦色,双手搭上他手臂想要挣开禁锢。
他却加大了几分力道,使她逃脱不得。
他吻她的额头脸颊,声音里的颤抖稍减,复又温柔起来,像是在诱惑她:“你说过你心里有我的。”
“你说过这一生克定了我。”他咬住她樱唇。
“你都忘了吗?”他手上用了几分力,像是在刻意提醒她,“你我片刻前还做着最亲密的事,现下你却说桥归桥路归路,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我没忘,你的心意我一刻都不敢忘。时至今日我已一无所有,能给你的也只有这具身子,你若还想要,只管拿去。”
谢知舟的身躯在一瞬间完全僵硬住,周身冰冷,如置冰窟。
他手指插进她发间,扣着她后脑迫她与他对视,眸间带了些切齿的意味:“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在轻贱你自己?”
她忽然挥手挣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你说得对,我就是轻贱自己!我本就是最肮脏最低贱的出身,生来就背负着那些不堪的过去!你母亲纵然受辱,她还能好好地活着,还能计划着报复,可我生母呢?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是成家的女儿就活该承受那些屈辱与折磨?她是怎么死的,你不是很清楚吗?她是被你母亲害死的!是被我害死的!”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簌簌而落:“我一看见你就会想起那个屋子,会想起那张带血的床榻。你说那些跟我没有关系,怎么可能没有关系?那是我的生身母亲,她死得那么惨,你要我如何不去想?”
“我本就不该活着,你不要再逼我了,我怕我会疯。”
她声音渐小,哽咽难言。
他面色苍白,眉头微蹙,眼眸里的光四散难聚,是有些失神的模样:“你我又做错了什么,是生来就带着罪孽?”
她泪水未歇,在簇簇烛火的照耀下泛出令人怜惜的光。
他仍旧上前,却将那份迫人的气势收敛起来,垂着眼打量她,同时伸手拭去她面上泪痕,眉间微蹙,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声道:“如果分开能让你不那么痛苦,我答应你。”
她嘴唇血色都失尽,拂开他的手走到桌边,取过先前簪于她鬓边的碧玉笄,伸手道:“这是你一年前送我的,我想着到底是一件信物,既然分开了就不便再留着,如今还给你。”
他眸中暗潮翻涌,却很快恢复平静,只是垂着手,不接。
她将玉笄放回原处。
他忽然仰头闭目,轻笑了一下:“你当真要如此绝情,一点念想都不给自己留?”
她仿佛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就像她不曾在他面前失态过,静静垂目道:“往后我不会再到这里来,除了政事我也不会再见谢侯,希望您也是如此。”
他怎么忘了呢,论心狠,他一向是比不过她的。
一片寂静里,只有盏中明烛偶尔爆出一团火星时发出的噼啪声,听在耳中却像是惊雷乍起,抑或是命运的无情嘲笑。
她在等他的回答。
因微微偏首,她没有看见他眼中微微闪烁着的一片水光。
过了很久,才听他开口,声音低哑至绝望。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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