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乔挣扎着起身走到水房内沐浴了一通,也不过让浑浑噩噩的头脑暂得一丝清明。她穿好衣裳走出浴房的时候,恰逢谢知舟推开房门。
他手中提着食盒,见她是沐浴后的打扮,淡淡扫了一眼,径自将饭食摆在桌上,手中替她盛着饭,头也未回地道:“怎么洗这么久?侍女唤你用膳也未听见?”
卫乔看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就进了自己房间,自顾自地张罗,全然没有一丝避嫌的自觉,已是气得发抖,一字一字道:“谁让你进来的?”
谢知舟愣了一下,将手中瓷碗放下,回头看她。却见她仍旧站在水房的门前,距他很远,仿佛自己进屋后她便再未挪动一步。那双清亮的大眼似乎含着怒气,正定定望着他。
他走上前去,笑着道:“我不进来,难道你要饿上一夜?”
他离她越近,她的恐惧越甚,本能地开始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墙身,退无可退。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他并不知她的怒气从何而来,只以为仍旧是为了前些日子自己犯下的那桩糊涂事。
他距她极近,鼻端轻轻浮动的是她沐浴后的香气,如兰麝芬芳。
谢知舟将她揽进怀中,埋首在她发间轻嗅:“真香。”
卫乔的心头涌上一股绝望,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体颤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她咬着牙骂他:“无耻!”
身前的高大身躯似乎僵硬了一下,卫乔见他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顷刻间布满寒霜,而那铁钳一般的大掌则扼住了自己肩膀。
他望着她,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卫乔奋力推开他,怒喝道:“说就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安敢如此待我!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谢知舟伸手欲拉住她,却被她反手甩开。
他也是被她的胡搅蛮缠弄得来了气,另一手拽住她胳膊不令她再动。
还未等他制住她,卫乔已是扬起未受禁锢的一手狠狠扇向他的面颊。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谢知舟反应过来后一下子扑向她,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在她身前咬牙道:“你要造反不成?”
卫乔受刺激更甚,手脚并用地不停踢他打他,嘴里也不住地咒骂着:“我才是大昭的皇帝,造反的人是你!你给朕滚开……”
他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眸中的视线渐转冰冷,将她小脸抬起来正对着自己:“你不喜欢我这么待你,为何?”
卫乔被迫与他紧紧贴合,心中已是深感屈辱,一双美眸盈满泪水,恨不得将一腔委屈都倾泻而出:“你是我亲哥哥,怎能对我行此禽兽之举?”
谢知舟盯着她看了片刻,久到她眼眶中积蓄的泪水随着眼睫扑扇而簌簌落下。他挑了挑眉,眸中神色愈加幽深:“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见他似无反驳之意,心中存的那一丝侥幸也都消失殆尽,不由得全身发凉,颤抖着嘴唇道:“午后我去了你的院子……无意中听到。”
他心中觉得好笑,以指轻抚着她嘴唇,低声道:“你觉得我们是兄妹?我这样待你,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不待她回答,他的大掌逐渐向下,试图以行动做出解释:“亲哥哥会这么摸你……”他安抚着她冰凉至发抖的身躯,将她搂在怀中,“……抱你?”他语声轻柔至诱惑。
卫乔脑海中仍旧充斥着无数个可怕的想法:“你难道不是恨我抢了你的皇位,故意在报复我吗?”
“报复?”谢知舟气极,张口咬住她嘴唇,一边用力啃咬一边含糊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才是报复!”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到榻前将她甩在床上,而后极其干脆地扑上去压住她双腿,连她一双手也被他一掌制住。卫乔整个人便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一般挣脱不得。
他在她耳边恨声道:“你是故意的是吧,你巴不得我是你亲兄长,好顺理成章地躲开我是吧?只可惜你这辈子都不能如愿!”
她从来都只会恶意揣测他,仿佛他是这世上最可恨可恶之人。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也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别的什么。
卫乔的眼眶泛红,一边抽噎一边道:“我们到底是不是……”
谢知舟冷哼了下:“是什么是,本侯可没福气消受你这样的妹妹!”
“可我听到你书房里那人说你是我父皇的儿子,他在说谎吗?”
谢知舟沉默片刻,轻启薄唇:“他没说谎。”
“那……”
“我是先帝之子,可你并非卫氏血脉。”
他语气平淡地叙述这一事实,然而卫乔一听这话却觉身体里血液都在一霎间涌上头顶,愤怒至不可遏制。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将谢知舟一下子从她身上掀开,一个翻身便欺上他,宛如村中与人斗殴的泼妇一般,拳脚都朝他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咬牙切齿地道:“佞臣贼子,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你以为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我就会相信?你觊觎我的帝位就算了,连我的身份也要抢!”
谢知舟冷着脸任她发泄,等她打得累了,便想将她从自己身上挪下来,还未及动手,这用尽了力气的小疯子竟然两眼一闭就软软地倒在他身上。
他微微皱着眉,搂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平放在榻上,又用手指替她揉按人中等穴位。
见她汗湿颊侧,已呈虚脱无力之态,又下榻倒了一碗水,一点一点地喂给她。
不多时,卫乔便悠悠醒转,抬眸见谢知舟就在身侧,不由得痛苦地闭上双眼。片刻后有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润湿了枕头。
“方才打人倒是起劲得很,现在做什么又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是嫌没打够吗?”
谢知舟伸手摸了摸颈上有些发疼的地方,低头一看,却见指上有些许血迹,看来是被她的利爪给挠破了皮,幸而未伤在脸上。
他见卫乔摸索着拉过被子蒙在脸上,片刻后又将整个身子捂在衾被之中,而被下的身子却微微抖动着,伴随着压抑的低泣声。
红袖曾对他言,这小人儿看着坚强,然一旦委屈得狠了就会将自己整个包得像是茧中的蚕一般。
他伸手,不顾卫乔的紧紧扯拽,将那衾被掀开。
“你我相识多年,应知我未曾骗过你。”他靠着内侧的那面墙,伸手抚着卫乔有些汗湿的发,缓缓道。
卫乔陡然失了衾被的屏障,便觉自己无所依恃地暴露于他身前,只好将自己弓成虾米一般,缩成一团,自我取暖。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倒宁可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他语声浅淡,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卫乔就在他这样平淡的语气中,渐渐停止了发抖,闭目听他言。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母亲是尚书夫人,父亲却是大昭先帝,你细想想就该知道真相该有多狞恶丑陋!”
卫乔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片刻后睁开眼,正对上他的视线。
“是我父皇逼迫的你母亲的吗?”
谢知舟仰着头,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这样才足以平定心绪:“是,所以我才如此痛恨他!如果不是他昏庸无道不顾纲常,我父亲也不会经受打击英年早逝,我母亲也不会自缢而亡……”
“当然,这世上也不会再有我。”他拭去卫乔眼角泪水,对她道,“你看,命运就是这么可笑。”
“那我呢,你说我不是我父……先帝亲女,我又是谁?”
谢知舟望着她,片刻后摇摇头:“你不是卫氏血脉,亦不是淑妃之女。至于你的真实身份,我亦不知。”
谢知舟是在母亲自缢后才知晓自己的身世,原来那个昏庸好色的先帝一直垂涎臣妻的美色。这一不堪的欲念为一心邀宠的淑嫔所察觉,借着召见命妇的机会让先帝一逞兽欲,淑嫔也因此成功获宠,被封为淑妃。
后来谢夫人怀孕,因体弱不能落胎,只好强忍屈辱生下了谢知舟。虽然谢尚书毫不知情,对谢知舟百般疼爱,然而谢夫人还是熬不过内心的谴责,于多年后将实情告知丈夫。
正直的尚书却不能容忍自己忠心侍奉的君上如此折辱自己,不久后即郁郁而终。
而谢夫人却出于对淑妃及先帝的恨意,在淑妃甫一诞下皇子就使了掉包计,而后亦是日夜诅咒二人,直至将自己弄得满身戾气。等到先帝驾崩,谢夫人自觉爱恨都已散尽,便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性命。
谢知舟闭目,皱眉回忆着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往事。当时自己之所以性情大变,一是因为乍然得知真相,一时不能接受,二是因为卫乔是淑妃抚养长大,是除了自己以外,与这场孽缘唯一有关联的人。所以那时才会将家破人亡的愤怒与怨恨发泄在她身上。
后来他的确很后悔,不仅是因为卫乔本就无辜,更因为自己渐渐察觉了对她的心意。然而后悔也无用,眼睁睁看着卫乔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冰冷、疏远,他觉得自己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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