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谢知舟一听到凤伽罗逃走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亲自追索,也是因为害怕留着这个祸害会对卫乔不利。却未料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大胆,敢跑到他眼皮子底下来劫人。
他开始对自己的大意感到后悔,更多的还是为这个女人的狠毒所震惊。乐城刚刚被他接管,城中有数万的无辜百姓,若是因为他的一时不察而葬送了性命,那么不仅他南征的战果会灰飞烟灭,大昭也会因此而掀起更大的动荡。
谢知舟突然觉得自己右臂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在整个乐城成为一座死城之前,朕应该来得及杀了你。”卫乔咬牙道。
凤伽罗更加柔婉地一笑:“那要看谢侯舍不舍得让你这位皇帝给本宫陪葬了。”她目光射向对面脸色苍白的蓝绫,而语气温和,仿佛带着几分感激,“绫儿经年潜伏乐城,哪能没有备好几处密道?有陛下在,想必本宫可以全身而退。”
“不愧是以一己之力搅动南境风云的伽罗公主,果真是好心计好胆识!”卫乔赞道。
“多谢夸奖。”
凤伽罗挟着她缓缓后退。
卫乔与谢知舟对视一眼,只见后者霍然抬手掐住蓝绫的脖子,厉声道:“解药在何处?”
蓝绫被这样毫不怜香惜玉地狠狠一掐,险些闭过气去,面色通红地艰难呼吸着,半晌后翕动着嘴唇,断断续续地道:“解药……不在我这儿,只有主子才有……”
卫乔心下松了口气,暗道还好有解药,自己留在她身边正好可以借机夺得。
凤伽罗已是退到高大的书架旁,正伸手预备开启身后的机关。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对着脸色灰白的蓝绫道:“就送到这儿吧,绫儿。”
众人不解其意。
只听得一道破空声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自她袖中疾射而出,快得仿佛追光掠电,顷刻间向着蓝绫眉心袭来!
谢知舟反应极快地一把推开蓝绫。
来势汹汹的弩箭堪堪擦过她的面门,悄无声息地劈断数根扬起的发丝,而后“噗”的一声闷响,深深钉入了木门之上,带起一阵飞屑,而箭尾犹自嗡嗡乱颤。
眼见击杀未遂,凤伽罗的眸中掠过一丝不甘,缓缓放下了持着弩箭的右手。
蓝绫跌倒在地上,呆怔片刻,突然笑了下,抬眼望向对面的凤伽罗:“我落在了昭人手上,你却要杀我。”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低低道,“我一生奉你之命行事,从未有过违背,你却要杀我!”
“等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乐城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不会有一人幸免。你在乐城多年,陪着这些人一起死,也是理所当然。”凤伽罗耐心地解释。
谢知舟冷冷地盯着这个心理扭曲到极致的女人,眸中的寒意几乎令人在三伏天都如坠冰雪中。
凤伽罗的狠毒亦令卫乔心惊。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凉飕飕的,像是被惊出的一身冷汗。
“你说得对,我自十三岁起就在乐城,我在这座城生活了整整七年。我看过这里的烟云,呼吸过这一方的空气,饮过这城中的水。大街小巷的人日日在我眼前来来往往,看了七年。你道我是没有感情的?”
她笑意讥诮:“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要毁了这座我爱着的城?”
凤伽罗温和的眉眼陡然变得凌厉,宛如画皮被揭下一般,现出另一种面目,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你敢背叛我?”
蓝绫缓缓站起,对她淡笑:“你可以用我家人的性命要挟我,也可以在我体内种下蛊毒逼迫我,或许我会因此任你差遣,做一些我不愿做的事。只是这一件,我不会帮你做。”
“你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白骨盈城尸横遍野你也在所不惜,因为你是南疆公主,你是凤伽罗。而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生死皆操于你之手。但是很可惜,我也有我的意志我的原则,而你,永远也无法试图操纵我的思想。”
她的笑声渐渐沉下去,看向凤伽罗的目光像是带了几分怜惜:“你走不了了,你给我的毒,我用在了你身上,算算时辰,也该发作了……”
凤伽罗眼眸微眯,狐疑地盯着蓝绫,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她勉强维持着一贯的假笑,只有微微抖动的手泄露了心底的紧张情绪。
蓝绫不语,只是望着她,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凤伽罗开始慌了,拽着卫乔的动作也有几分粗鲁,头也没回地反手按向身后书架上的一处机关。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众人投鼠忌器,一时不敢有所动作。随着“咔”的一声轻响,高大的书架突然开始缓缓移动,片刻后现出一道暗门。
凤伽罗挟着卫乔退到暗门之内。
机关启动,书架重又移动到先前的位置。透过越来越窄的暗门缝隙,卫乔看到谢知舟那张阴沉得似乎随时都要杀人的俊脸。
密道之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卫乔听到凤伽罗在她耳畔道:“老实点,不然本宫手上的这把剑可不会同你客气。”
“公主放心,朕是识时务的人。”
像是得了她的保证,抑或是自信卫乔在自己手上绝对无法逃脱,凤伽罗撤开卫乔脖子上的那柄短剑,随即像是在密道两侧的墙上摸索着什么。
密道很窄,似乎仅容两人并排通过,卫乔被她赶在前面,走了几步就摸到一处拐角。
她先走了过去。身后却突然没了声响,连脚步声也无。
周围静得可怕,像是只余下扑通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片刻后又响起打斗声,是那种近身搏斗的响动。卫乔扶着墙后撤,离那声音远一些,避免伤及自身。
她摸索着想沿着原路返回,后方蓦地传来一声闷响。
“何方鼠辈藏身于此,莫非是见不得人吗!”
“本公子这样俊,怕你见了把持不住。”男子的轻笑声刚落,密道乍然变得一片明亮。
卫乔惊讶地转过身,却见一身利落劲装的苏衡正懒散地靠在墙上,双手抱胸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凤伽罗。
那柄被她用来挟持卫乔的短剑,此刻正插在她的肩膀上。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顷刻间将身上的黑色夜行衣洇湿了一大片。
凤伽罗恨恨地盯着苏衡,一双美得出奇的眸子放射出怨毒的光芒。若非她急着服用解药,如何会着了这人的道。
卫乔很自觉地走过去将那女人制住,一边绑着她手脚一边头也没抬地问苏衡:“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早就说过我要南下采一味稀世奇药啊。”苏衡漫不经心地道。
卫乔把凤伽罗提溜起来,侧首瞥他一眼,眼神古怪地道:“那你采到了吗?”
“没。不过倒是让我发现这女人在乐城搞东搞西,形迹可疑得很。我一时来了兴趣,跟了她一阵子。”
“那还真是挺巧,你救了我。”卫乔问他,“谢侯应该还在外面,你跟我一起出去吗?”
苏衡忙摆手:“我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吧,别跟他说见过我。”
“多谢。”
卫乔侥幸逃过一劫,倒也没什么精力去想苏衡出现在此处的目的。她道了谢便转身原路返回。
苏衡仍旧倚在一侧墙上,微微偏头,目送她。
卫乔摇了摇失血过多险些晕过去的凤伽罗,将她摇清醒,没好气地道:“把门打开。”
凤伽罗无力地看她一眼,眉头微蹙,抬手按动机关。
谢知舟已经不在房内,应是派人去寻密道出口。屋内有几个负责看守的侍卫,一见到她顿时大喜,慌忙去报信。
谢知舟几乎是跑着回来的。看到卫乔无事,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转向瘫在地上的凤伽罗,冷眸一凛,扬手抽出腰间佩剑就要将此人了结。
“本宫死不足惜,只是谢侯就不想知道本宫的背后之人是谁吗?”凤伽罗勉强支起身子,柔声道,“南境风水甚好,有人在此处为你选了一处宝地,供阁下长眠。”
谢知舟冷冷道:“那恐怕要让你主子失望了。风水宝地留给你倒是挺合适。”
“三番两次对谢侯下手,实非本宫之意,如今落到这个境地本宫也很后悔。只要谢侯答应饶我一命,我愿将我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她收敛了面上一贯的高傲神色,甚至带着几分谦卑。
谢知舟剑刃抵上她脖子:“你在要挟本侯?”
“不是要挟,是交易。”凤伽罗耐心纠正。
“本侯没兴趣与你做交易。”谢知舟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之所以没兴趣,无非是价格不满意。本宫这条命虽不如何值钱,但在南疆少说也能抵得上几座城。谢侯如果愿意将本宫交给阁罗王子,相信他会愿意拿南疆北部的十六城来换。谢侯觉得,这笔生意如何?”
谢知舟冷笑了下:“你的意思是,舜阁罗若知你落在本侯手里,不但不会央本侯杀了你,还会奉上十六城赎你的性命?”
凤伽罗柔柔一笑:“正是。”
谢知舟笑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们这对兄妹还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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