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承明殿。
“皇后……”
倪雪舞抬手制住正要通传的王公公,递给青玉一个眼神,示意让她守在外面,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纪云桓正在低头批阅奏章,听见脚步声响起,便吩咐了句:“换一杯茶来。”
倪雪舞悄悄弯了弯嘴角,默不作声的走过去,将纪云桓旁边凉掉的茶重新换了杯热的。
“下去吧。”
“臣妾才刚来,皇上就要赶臣妾走吗?”
纪云桓猛的抬头,只见一袭素衣的倪雪舞立在桌边,温婉的笑着。
“雪舞?你何时来的?王公公怎么没有通报呢!”
“是臣妾怕扰了您,才没有让王公公通报的。”
纪云桓微微一笑,放下奏章站起身来,将倪雪舞拉到后面的榻上坐下,轻轻地揽在了怀中。
“雪舞,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纪云桓声音温和,目光望向远处,似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那个时候,他刚刚登基称帝,恰逢西北旱灾,数月不降甘霖,西北百姓叫苦连天,战马更是死伤不计其数。屋漏偏逢连夜雨,南塞率兵进犯西北边陲,仅用一个月,就打到了青州地界。
一封封战报和奏章,几乎堆满了整个承明殿的桌子。
那时候,纪云桓连着三日没有上早朝,将自己关在承明殿中,灯火通明不灭整整三日。
朝中大臣聚集在承明殿外求见,倪雪舞一袭盛装赶来,一个一个的将朝臣们劝了回去,然后守在承明殿外,吩咐宫女一遍一遍的热着饭菜。
三日后,纪云桓打开殿门,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的皇后,倪雪舞。
那时,倪雪舞也像现在这般,目光柔和温婉,带着似水的笑意对他说:“皇上,臣妾相信你,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信你,也还有臣妾。”
那个时候,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纪云桓,便认定他这一生的所爱,只有倪雪舞一人。这些年来,他的后宫虽然不断扩充,但大都是为了应付朝臣,从未与任何一名妃嫔生下子嗣。因为他承诺过,他的第一个孩子,必须由倪雪舞所生。
一晃七年,倪雪舞的肚子虽然没有一丁点的动静,但好在他正值壮年,无需考虑太子一事,故而也不着急。
“皇上,在想什么?”倪雪舞出声问道。
纪云桓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你过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
倪雪舞顿了顿,从纪云桓的怀中直起身来,眼中的柔情被一抹困惑代替,语气更是透着沉重:“皇上,雪舞想要问问您,还要纵容临亲王到什么时候?城外的难民,您当真不管吗?”
纪云桓的瞳孔霎时收紧,却故作镇定道:“雪舞,你在说什么,朕……”
“皇上不必掩饰,雪舞什么都知道。从那些难民出现在盛京城外,到如今瘟疫爆发,出现暴动,哪一件不是和临亲王有关?您将他视为亲弟弟,甚至一直对当年的事情怀有愧疚,可他呢?皇上,您明明知道此次的事情有多严重,若您放弃了那些难民,必定会失去民心!可您一拖再拖,用傅侯爷和叶将军来做挡箭牌,让朝臣们误以为您是听信他们二人的意见才这么做!皇上,雪舞真的不明白,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纪云桓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能够瞒得了全天下人,唯独瞒不了她。
“雪舞……临寒不过是为了当年的事还在生我的气……他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皇上!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许雪舞不比您知道的少!若没有当年那件事,我也愿意相信他依旧是那个鲜衣怒马春风得意的六皇子,可经过当年那件事情,您认为他还是那个总喜欢拉着您切磋箭术的六皇弟吗?”
“雪舞,临寒他是变了,可总归,是朕亏欠了他!他现在与朕置气,也是情理之中!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你该理解他,也该相信他。”
“好,那臣妾就且看着,看看他值不值得皇上如此信任。”倪雪舞眼中滑过一抹哀伤,淡淡的起身,行了一个告退礼。
“臣妾告退,难民一事,还请皇上再考虑考虑。”说罢,她拂袖离去,单薄的背影透露着一丝孤傲。
当年的事情,哪有谁亏欠了谁呢?若说纪云桓亏欠了他,那么她倪雪舞呢?岂不是亏欠的更多?
可身在皇室,身在世家,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注定身不由己,充满无奈。
她永远都记得她披上鲜红色的嫁衣那日,父亲站在她身后,悲凉地对她说:“雪舞,我们倪家的女儿,是注定是要成为皇后的。”
不管皇上是谁,她都必须要成为皇后。
城外。
已经第八日了,染疫人数虽然只增加了几十人,但情况却也不容乐观。
好在,沈从浔送来的那些东西,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严侍郎专门派了士兵每日熬粥施粥,所有的被褥,衣服,一应用具也全部换成了新的。
那天晚上,沈从浔本意是想在城外留宿一晚的,但拗不过沈朔沈言二人强硬的态度,甚至将辛大夫都搬了出来,才最终同意由沈朔陪同他回城去,将沈言留了下来,协助傅瑾睿他们。
一早,叶浅去找傅瑾睿,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
团团烟雾中,傅瑾睿和江流二人站在桌边,一个脸色阴郁,一个神色慵懒。明重则是扶着额头,默默站在身后。
“傅瑾睿,依我看,你还是跑一趟神医谷去问一问师傅吧。”
“你怎么不去?”
“我要是走了,留谁在这儿撑场面?”
“呵,莫不是你以为本公子的面子没你大?”
“既然你面子大,那便该你去问师傅他老人家。”
“别想绕我,我不去,要去你去。”
“傅瑾睿!人命关天!”
“江流!性命攸关!”
“你们两个都闭嘴!”叶浅嘴角抽了抽,一道凌厉的目光瞪向了他们两个。
一个堂堂永安侯府的公子,一个堂堂太医院的院丞,且还是师兄弟,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
“说吧,怎么回事。”叶浅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审视的望向他们两个。
江流一脸冷色,转过身去不予理会。
傅瑾睿挑了挑眉,走到叶浅的身边坐下来,缓缓说道:“治疗疫症有一种奇药,名叫紫雪丹。由寒水石,羚羊角,沉香,麝香,硝石,朱砂等十六味药物配制而成,对瘟疫,甚有奇效。只是眼下,却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
“是药物短缺吗?”叶浅蹙眉,沉声问道。
傅瑾睿摇了摇头,“不是药物短缺,而是紫雪丹药性极寒,若用于身体强壮之人自然没有问题,可这些难民长期食不果腹,体质极差,若直接服用紫雪丹,恐怕会诱发其他症状。”
“倘若辅以一些滋养补气的药物呢?”
江流闻言,兀自冷哼了一声:“我们岂会没有想到呢?可滋养补气的药物,药性同样很冲,两者相克,风险太大。况且,紫雪丹中有几味药药性太活,稍有不慎,药性便会有相差,必须找一味极其温和,又不冲突原本药性的补药辅以才可。”
原本有些想法的叶浅被江流这一番话说的一头雾水,这些药物的问题,她还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我想,谷神医总会有办法的吧?”叶浅忽然转头看向明重:“既然他们两个都不想去,那……”
“叶姑娘,我也不去。”明重坚定地摇了摇头,又补充道:“绝对不去。”
于是,四人就这么僵持着,面面相觑。
忽然,帐外响起沈言的通传声:“傅公子,叶小姐在您这儿吗?我们公子送了东西来给叶小姐。”
“进来吧。”
沈言步伐沉稳的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漆木食盒,甚是精致。
叶浅连忙起身,面带困惑的问道:“你们公子送我的东西?是什么?”
“叶小姐看看便知,我们公子说,您一定会喜欢的。沈言还有事情要做,就先下去了。”沈言将盒子放到桌上,便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屋内四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聚在了那个食盒上。
傅瑾睿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咸不淡:“沈公子专门送给你的,还不快打开看看?”
叶浅懒得理他,径自走过去打开了盒子。
没想到,竟然,是一盘荔枝……
见叶浅发愣,傅瑾睿好奇,忍不住起身,慢慢踱了过去,见到是荔枝,他也愣了一愣。
这个时节的荔枝,可真是千金难买啊!沈从浔,他倒是有心!
“明重,江流,荔枝要不要吃?”叶浅手里托着新鲜的荔枝,笑意盈盈的问道,偏偏无视离自己最近的傅瑾睿。
那二人见此,自然是连连点头。
“叶小姐还是慢一点吃比较好,免得像上次吃葡萄一样噎住,那可就不好了。”傅瑾睿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暗暗嘲讽道。
“多谢傅公子担心,这荔枝啊,可比葡萄好吃多了,你想不想尝尝呢?”
“不用!本公子天生不爱吃荔枝!你们吃吧,我出去转转!”
说着,傅瑾睿便往帐外走去,然而刹那间,脑子里忽地想起一样东西来……不,准确的说,是一味药……
五味子,果实鲜红,形如葡萄,药性温和,能滋补强身,益气生津,养五脏,补元气,与干姜同用补气效果显著,可入丸。
“江流,我想到用哪一味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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