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府。
纪临寒一袭玄衣靠在暗红色的木椅上,手里捻着一只银色的酒杯,目光阴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一名灰衣男子。
“这么说,那些难民是被叶家那个二小姐给安抚好了?”
“是,属下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在城外的。”灰衣男子声音颤抖,大气也不敢出。
纪临寒眯了眯眼,蓦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到了他面前。
“连个女人都应付不了!要你们有何用!那些难民怎么会轻信一个女人的话!”
“王爷!王爷息怒啊!那些难民本来已经被我们煽动的打算闯城门了!可是谁知道那个叶家二小姐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拿自己的性命与那些难民做担保!属下也没有料到啊!”
“用她的性命的作担保?呵!有意思!”纪临寒轻蔑的冷笑了一声,看来上次在秦山,她是故意在耍他的了!
若不是傅瑾睿突然出现,他早就已经要了她的命!何至于轮到现在又挡了他的路呢!
叶浅,本王倒是小瞧你了!放心,这一次,一定给你个痛快!
“继续煽动那些难民,务必要造成暴动。另外,找个机会,把那个叶家二小姐处理掉,做的干净些,不要露出马脚。”
“是。王爷放心,属下这次一定办妥!”
灰衣男子走后,面容清秀的年轻侍卫走了进来,默默捡起了地上的酒杯。
纪临寒揉了揉额头,冷声问道:“逸竹,距离宫中选秀还有多长时间。”
“回王爷,还有一月。”
“知道了。叶笙那边情况如何?”
“叶小姐希望能见一见王爷。”
“呵……”
南城门。
沈言在进行出城前的最后一次清点药材,沈朔站在沈从浔身后叹道:“公子,这可都是我们沈家药铺里最好的药材,您就这么白白送了出去。”
沈从浔但笑不语,沈言却忍不住插嘴道:“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哼哼!是是是!公子是大善人!你也是!就我不是,行了吧!”沈朔撇了撇嘴,真不明白,为何要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沈,傅,叶同为三大世家,为何商量对策的时候三家都在,轮到往外拿东西的时候,就他们沈家一个了呢?虽说沈家经营着大衍最大的商户,但将军府和永安侯府里的值钱东西,可不见得比沈国公府的少!
“哥,帮我看一下金银花和车前草各有几箱,然后般到这边来。”沈言一边翻着单子,一边淡淡的指使着沈朔。
沈朔翻了个白眼,动脑子的活儿都是他们的,轮到体力活就成他的了!闷闷的转过身去般装有金银花的箱子,眼角不经意的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将军府的周管家?他在这里做什么?身后还鬼鬼祟祟的跟了两个人!
“公子,将军府的周管家在那儿。”沈朔放下箱子,俯在沈从浔耳边说道。
沈从浔皱了皱眉,看那周管家一副低调的样子,应该不是为了瘟疫一事前来,但若不是为了此事,那么他派人出城做什么呢?打探情况?不,叶霆那样的人既然选择不插手,就决不会再暗中派人查探。
没由来的,沈从浔忽然想到了叶浅。
“阿朔,你去看看。”
“是,公子。”
沈朔领了命,悄悄的跟着将军府的那两名家丁一块儿出了城。
沈言清点好药材,亲自看着沈府的人将药材运送出城,才回到了沈从浔身边。
“公子,这里风大,我们回去等吧。”反正,沈朔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沈从浔犹豫着点了点头,沈言刚准备推他回去,却又听他说道:“阿言,还是在这儿等吧。”
“是。”
临近黄昏。
傅瑾睿亲眼看着那些染疫的尸体被烧干净之后,才慢慢的踱着步子,回到了他们的驻扎地。
一进去,就见江流摆了一桌子的药材,时而闻闻这个,皱眉,摇摇头放下,时而闻闻那个,点点头,挑到了一旁。
而叶浅,则昏昏欲睡的坐在一旁,撑着下巴,耸拉着眼皮静静的看着。时而,打个大大的哈欠出来。
傅瑾睿勾了勾唇,正准备走过去调侃他们二人一番,明重却在这个时候疾步匆匆的赶来,面色凝重道:“公子,不好了,难民们又暴动起来了,一名士兵没忍住,误杀了人。”
“什么?”傅瑾睿顿时脸色一寒,他明明交代了严侍郎,务必要看管好手下的人!
江流闻言,依旧摆弄着手里的药材,面色冷淡不变,哼了一声道:“我说什么来着?无知村民,枉费你们的好意。真是难为叶小姐,还肯拿自己的性命与他们担保。”
傅瑾睿不悦的瞪了江流一眼,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叶浅赶忙起身,拉着傅瑾睿而明重走了出去。
外面,难民们的吵嚷声再次响起,比之早上的更加激烈。眼下闹出了人命,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抚得了的了。
“怎么办?”
“不知道。”傅瑾睿摊了摊手,恹恹的答道。
也不知道皇上这次在想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却只含含糊糊的下了两道圣旨,对于如何安置难民只字不提,再这么下去,他和江流也要顶不住了。
叶浅咬了咬牙,刚一抬脚,就被傅瑾睿拽了回来。
“怎么?你又想拿把长枪过去唬人?”
“总好过置之不理。”
叶浅看着傅瑾睿,以为他又要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却没想到他神色淡淡,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一起过去吧。”
这场暴动,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严侍郎声音嘶哑的怒喊着,奈何没有一人肯听他说话。士兵,难民,厮打在一起,已经有好几个受了伤的躺在一旁龇牙咧嘴的哀嚎着。
“官兵杀人了!官兵杀人了!”
“天理何在啊!”
“和他们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严侍郎看见傅瑾睿,立即跑了过来,一脸的狼狈相。
“傅公子!您快想想办法吧!皇上那边的圣旨到底下了没?物资何时运过来?再这样下去,恐怕人都要被打死了!”
傅瑾睿虚扶了一把严侍郎,神情严肃道:“严侍郎稍安勿躁,容我想想。”
叶浅挑了挑眉,望向傅瑾睿,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有办法了?”
“没有啊。”傅瑾睿眨了眨眼,无辜的说道。
“……”叶浅嘴角抽了抽,默默道:“那请问傅公子,您这么大的自信哪儿来的?”
傅瑾睿轻笑出声:“呵,我虽然没有办法,不过有办法的人来了。”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沈朔策马而来,身后跟着数十辆马车,装载着满满的食物和被褥。在队伍的最后面,有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稳稳的行驶着。
沈从浔,他也来了。
“大家不要闹了!我是沈国公府的人!我是奉皇上和我家公子的旨意来给大家送食物的!皇上没有放弃你们!沈国公府也没有放弃你们!你们不要再闹了!停下来!”
沈朔这番话说的,让马车内的沈从浔和沈言哭笑不得,明明嘱咐他只要说出是皇上的旨意就好了,却还是心有不甘,故意抛出了沈国公府的名头来。
那些难民们听到这话,顿时齐齐停了下来,望着马车上的那些东西,一刹那热泪盈眶的欢呼了起来。
“是吃的!还有被子!”
“叶小姐没有骗我们!东西真的送来了!”
“感谢沈公子!沈公子果然是个大善人!”
“傅公子和江太医是神医谷东风的徒弟,他们一定能治好我们的!”
“对,对……”
严侍郎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情景,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无论是早上的暴动,还是方才的暴动,最终都止于一番言语之间。
傅瑾睿远远的看着沈从浔的木轮椅从马车上被推下来,微微一笑,心中默道:不愧是最得民心的沈国公府,亦不愧是他宅心仁厚的沈大公子。
这么多年,沈家做过的善事,恐怕能与皇上上过的早朝相提并论了。
可也就是这样的沈家,百年来对纪家忠心耿耿,世代良臣,绝无二心。更重要的是,皇上足够的信任他们。这点,是傅叶两家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
叶浅看着那些喜极而泣的难民,终于松了口长长的气。
她望向轮椅上的沈从浔,正怀着温和从容的笑意,缓缓地朝他们过来。她知道,皇上并没有下旨,否则怎么可能只有沈家自己的人。
“傅公子,两日不见,你憔悴了很多。”沈从浔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覆在腿上,抬眸看着傅瑾睿笑笑说道。
傅瑾睿挑了挑眉,语气里透着一丝埋怨:“沈公子要是再不来,我们可就全栽这儿了。”
“如此说,倒是我来的晚了。”沈从浔佯装歉意的一笑,“不知两坛好酒,可否求得傅公子原谅?”
“唔,既然沈公子这么有诚意,那在下岂有不原谅的道理呢?酒在哪儿,快带我去拿!”
沈言立时上前一步,伸手说道:“傅公子请随我来。”
傅瑾睿与明重二人跟着沈言拿酒去了,原地里,就只剩下叶浅与沈从浔二人面面相觑,一个面容温和,一个欲言又止。
“叶小……”
“沈从浔,谢谢你。”
瞬时,沈从浔的脸上划过一抹错愕,却又像是终于等到的惊喜,眸内浮光暗动,熠熠生辉。
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了呢?
叶浅,我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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